“喂,你别想跑!”
纪风眠追着姜南书快步走进教室。
“……”
姜南书把书收进书包,“我没想跑。”
“那你刚才怎么不把话说完?”
姜南书头有些隐隐作疼,甚至开始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真的只是同名同姓。
在他的记忆中,竹马纪风眠虽然性格开朗,做事直接,但没这么奇特的脑回路,也没这么难以沟通。
随着年龄增长,人的智商不应该会倒退,这不符合常理。
他转脸看了过去,对上纪风眠的眼睛,不得不说,这双眼睛很好看,也和唬人。
只要不开口的话,纪风眠的长相很有欺骗性,看起来压迫感十足。
“不然你要留在那里,当着同学的面讨论你的终身绝育权限?”
纪风眠眨了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蠢话,然而他并不愿意在姜南书面前表现出来,嘴硬道:“我哪里说错了,我的终身绝育权限就是给了你。”
“那是猫的终身绝育权限。”
“我付的钱!”纪风眠怒火上头,“你不仅不感谢我,还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
“你的目的不是为了给你家猫报仇吗……算了。”姜南书忽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掰扯什么绝育不绝育的事情,很蠢。
这大概就是白痴的感染力。
他安静下来,纪风眠又自觉占了上风,“猫二爷还没有自己的孩子,你就这么把他给咔擦了,事后居然一点歉意都没有……”
姜南书心知,黑猫这个事情如果不掰扯清楚,不管自己说什么,眼前这脑回路奇怪的少年都能把事情歪到上面去。
他不介意道歉,能解决问题就好。
只是,姜南书很少道歉,毕竟也只是十七岁的少年,再怎么理智,也有些难以开口,“我……”
他迟疑着,对上纪风眠的眼睛。
纪风眠微微扬起下巴,嘴角微微翘起,看上去痞坏痞坏的,“你知道吗,这几天猫二爷一直跟我冷战,摸都不给摸了,你良心过得去吗?是不是觉得自己过分了”
总觉得,不想让这人就这么得意。
姜南书脑中忽然冒出一句话来,又冲动之下说出了口,“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和猫二爷不要因为我吵架了……”
“……”
姜南书愣住了。纪风眠也愣住了。
这话真是有够阴阳怪气的,姜南书觉得自己着实不太正常,直接拎着书包出门。
至于他关心的那个问题,有时间再谈好了。
直到姜南书走出门,也没听到身后的动静。他想,大概是因为这句话太过恶心,把纪风眠给刺激到了。
倒也不错,这梦里学来的台词,还有点用处。
“喂,姜南书。”
才走出几步,纪风眠又追了上,“你居然不等我?”
他右手拎着书包,左手很是自然的搭上姜南书的肩,和学校里许多关系好的男生之间一样。
姜南书的视线,在那只手上停了片刻。他不习惯,也不喜欢这种距离的接触。
但如果这时提出来,纪风眠又会纠缠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交谈无法继续。
算了。
“我们一起回家。”纪风眠语气微微上扬,似乎心情很好。
“你家住哪里?”姜南书直接问。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猫二爷会在隔壁出现,加上纪风眠的名字,这不可能是巧合。
纪风眠:“绿意江南。”
绿意江南在白云大院附近,近两年的新小区,配套很好,价格也很高。
“你不住白云大院?”姜南书随口问。
没想到,纪风眠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我要住那,你跟踪我?”
“……,你觉得我是在哪捡到猫二爷的?”
纪风眠恍然大悟,“你住白云大院啊,这么巧,以前我爷爷住那儿,不过现在那边没水没电的,没法住了,我就让李叔叔在旁边小区找了套房子给我住。”
姜南书垂下眼睛,有些不理解。
他不理解纪风眠这是怎么了,明明记得白云大院,偏偏没认出自己来。
姜南书的长相,变化并不算太大,但凡是上心且能记住幼年好友,都不该认不出来。
他皱了皱眉,心情有些不佳。
心情不佳的时候,应当避免沟通,那只是浪费时间。
此时,两人已经停在了自行车棚外。姜南书脚步一转,走向自己的自行车。
从学校骑车回家,约莫十来分钟的路程,比起挤公交要方便得多。
“你骑车回家啊?”纪风眠问。
“嗯。”
很冷淡的语气,纪风眠完全不介意,亦步亦趋地跟着姜南书找自行车。
姜南书找到车,开锁之后,见纪风眠在一旁傻站着,便问了一句,“你不去找车?”
“不……”纪风眠本想说司机在门口等他,话到嘴边,又不知怎么的打了个转,“我喜欢的那款自行车没货,过两天才能到。”
嘿,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机智。
“反正我们顺路,以后一切上学放学啊。”
姜南书看他一眼,“你现在呢,怎么回去?”
他觉得,在小区门口会更适合说以前的事,在熟悉的地方,或许会让纪风眠想起些什么来。
“你载我回去吧。”
姜南书的自行车是老式的那种,后面有载人的车座,很不酷炫,一点都不像是高中生的选择。
不过,纪风眠倒是很满意。
“嗯。”
姜南书点头,对于童年玩伴的容忍度很高。
两人推车出了校门口,纪风眠坐在后座,有些别扭,两条大长腿支棱着。他却一脸兴奋,“快快,我还没试过被人骑自行车带呢。”
姜南书用力一踩,“……”
没动。
他再试,勉强动了一下,却因为重心不稳,晃了两下被迫用腿支撑住即将倒下的自行车。
“你看起来也不胖,怎么这么重。”
纪风眠猛地跳下来,“谁胖了,是肌肉,肌肉重你懂不懂。”说完,他还直接拉起衬衣下摆,得意洋洋地展示。
“看,腹肌,没见过吧。”
姜南书:“……”他眼角余光,又看到刚才的几个女生走出来。
“放下来。”
他抬手,直接拉下纪风眠的衣服,“我弱,你厉害,你骑车带我。”
几番交锋下来,姜南书已经大致了解如今纪风眠的性格。
简单来说,比以前的真正小学生纪风眠,更加小学生。
两人总算顺利骑上车离开学校,纪风眠似乎也没带过人,最初的时候有些歪歪扭扭。
纪风眠倒是运动神经绝佳,几分钟过后就平稳起来。
“你以前在醴州待过吗?”姜南书这才发问。
“嗯,小时候我是爷爷奶奶带大的。”
车速有些快,纪风眠的声音有些模糊。
“那你,有没有什么……”
“嘿,前面下坡,抓稳了!”
前面一条路人少没车,纪风眠骑到兴起,竟然站起来用力一踩。
姜南书本就在想之前的事情,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失去平衡。他抓着车座的手,猛地抬起,一把搂住了纪风眠的腰。
“啊!”纪风眠短促地叫了一声。
“抱歉。”姜南书缩回手,“刚才太快了。”
“没事,我就是有点怕痒。”
然而,接下来的路程,纪风眠却像是对下坡路有奇特的爱好,每次都不长记性地站起来踩。
一次又一次,姜南书搂上纪风眠的腰,又松开,连预备好的话,都被彻底打乱。
直到纪风眠到家,他才得了空隙问上一句,“纪风眠,你以前在醴州的时候,有没有关系特别好的朋友。”
纪风眠脸上本来还带着笑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猛地僵住了,“什么?”
“一起长大的朋友,竹马什么的……”
话没说完,姜南书的话就猛地被打断,“你问这个干什么!”
姜南书抬头,对上纪风眠凶狠的眼神,和此前在宠物店初见时一模一样。
“我不想提以前在醴州的事情,我的朋友,都知道这个忌讳。”
纪风眠的话非常生硬,他又开始头疼,痛得想打人发火。
然而,对上姜南书的眼睛时,又不知这火能向何处发泄。纪风眠捏紧了拳头,用力到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头痛越来越剧烈,他忍无可忍,抬手,一拳打在了旁边的树上。
力道之大,将碗口般粗细的绿化树木打得簌簌落下几片叶子。
“……”
手背传来的疼痛,让纪风眠自剧烈的疼痛中拉回些理智,他闭上眼睛,用力喘了几口气。
“对……”
他想道歉。
但凡是纪风眠在安平市任何一个朋友在这里,都会惊掉下巴。这还是那个暴躁易怒的纪风眠吗,居然能有人提了醴州和小竹马的事情之后,毫发无伤还能获得一个道歉的?
“没事,我不问了。”
姜南书打断纪风眠的道歉,他并不因为刚才恶劣态度生气,“我走了,再见。”
他看出来了,纪风眠或许有些问题。只是,在他的规则之中,朋友之间自然有自己的秘密。
纪风眠反感提起以前的事,那他就不问。纪风眠不记得他,那就当陌生人相处。
童年密友回来,是一个意外。
对于这个意外,姜南书有些好奇,现在已经得到结果,再探究下去,似乎会很麻烦并且影响到他的生活。
那就停在这里。
姜南书没再说什么,直接骑车离开。
纪风眠傻了,看着姜南书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又仿佛回到了那天的宠物店门口。
他就这么走了?他刚才那么平静,一点也不生气?他居然也不多问几句?
纪风眠瞪着姜南书的背影,心里像是加了苏打水的柠檬汁,咕噜咕噜地冒着酸泡儿,委屈异常。
很快,那股子委屈,持续到了第二天。
因为,委屈变成了生气。纪风眠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姜南书居然不理他了。
其实也不能说不理,就是对他和对其他同学没有任何区别,仿佛前一天的亲密交谈不存在。
纪风眠以为,姜南书是嫌弃他犯病,莫名涌起的自尊心也让他别扭起来,自此没再主动找姜南书说过话。
两人的关系,似乎停在了普通同学上,甚至还要恶劣一些。
起码在旁人眼里看来,纪风眠似乎看姜南书不太顺眼。
至于姜南书,对谁都是那个样子,有了同桌之后,也看不出任何区别。
纪风眠又开始怀疑自我,他转学过来,究竟是为什么。
像个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