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算命》by墨尔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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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份，正值盛夏。
云贵市热得要命，水蒸气蒸腾起来，折射出远方的景物，产生了像水波纹一样的虚影。
有条件的人都往室内躲，吹着空调，吃着冰棍，打死都不肯往外面跑。
然而有些人却不得不顶着烈日奔波。
云贵市医学院第一附院，俗称“一附院”，是全市最好的医院。每天都有许多市里和乡里的人来到这里看病。甚至很多外省的人都不远万里跑到这里来。
打眼看过去，整个医院门口人山人海，人们都摩肩接踵。
人们好像感受不到这高温的暑气，不停地围着医院奔波。
有人的地方就有需求，有需求的地方就有市场，一附院周围早就形成了巨大的商圈。
有卖吃的，比如面馆、快餐店、黄焖鸡、奶茶店、水果店……
还有卖母婴用品的、卖轮椅的、陪诊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当然，还少不了一种在医院周边非常常见的店。
——殡葬用品店。
毕竟这方面的需求也不少嘛。
一附院对面的街道尾端就有一家纸扎店。
黑白色的招牌上面写着：“来生缘殡葬用品”。
门头不算大，看上去挺窄的，但是走进去就会发现别有洞天。室内面积也很大，地面干干净净，东西整整齐齐，商品琳琅满目。
有各种香烛，大香、小香、檀香……
还有祭祀用品，花圈、花篮、摇钱树……
店主秦时月将黄纸、纸钞和金元宝摆在最中央的八仙桌上。
为什么将它们放到C位？
当然是因为卖得最好。
这些东西相当于冥界的钞票。
在他们这里，清明得祭祖，冬至得祭祖，过年得祭祖。不知道给老祖宗买什么，那就烧点钱吧。
钱最实在。
秦时月整理好货品，松了口气，回到柜台坐下，拿出《洞天经》翻看。
这是她叔叔婶婶留下来的古籍，里面的知识非常繁杂，包括山、医、命、相、卜。相当枯燥无味，不过看进去了就津津有味。
很快，有客人推门进来。
中年男性急匆匆道：“你们这里黄纸怎么卖呀？钞票怎么卖？”
秦时月说了价格。
知道价格后，中年男人微微皱眉，心里嘟嘟囔囔，怎么这么贵？
其实说贵也不贵，就是市场价格。可是他蛮抠门的，平时买什么都得还价。
中年男人心里百转千回，却没将抱怨说出口。出于某些原因，很少有人会在丧葬用品这方面还价，连习惯性讲价的他也不例外。
他挑了一大包黄纸和两小包五颜六色的天地银行钞票，拿出手机，准备扫码结账。
秦时月抬眸看了眼他的神色，说道：“您这是要去祭祖？”
男人有些诧异，点了点头：“嗯。”
“烧之前，拿一张一百块的纸币，在纸上多印一印，效果更好。”
男人惊讶：“烧真钱是违法的！”
“什么时候让你烧真钱了，用真钱印一圈之后，就把真钱给收起来。”
“哦……还有这种讲法？”
“钱流通的时候沾染了人气，是好东西。”
男人将信将疑，不过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店主专门做这个的，懂得肯定多一点，不如回去试一试，反正又不亏。
“哦，好吧，谢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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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走后，没过多久，隔壁的张阿姨走了进来。
张梅一进来，脸上就带着三分笑，语气很热情：“小秦啊，中午吃了没啊？没吃的话到我家去吃啊。”
张梅是隔壁开花店的，有些人觉得丧葬用品店晦气，除非必要不敢进来。不过这街尾的几家店都有点儿那方面的色彩，有丧葬用品店，有阴间服饰店，大家谁也不嫌弃谁。
张梅开的花店也经常接一些白事花篮，不怎么忌讳这个。
秦时月放下手里的古书，勾起唇角：“张阿姨，我吃过了。”
张阿姨环顾四周，像是不经意一样说：“对了，生意怎么样啊？”
“一般，今天就来了两个客人。”
张阿姨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真几分：“我那边生意也不行，你是不知道啊，对面又开了一家花店，这1公里内呀，都有三四家抢钱了，唉，真是搞死人。”
秦时月当着捧哏，附和着。
两人的口径都一样，那就是——
钱，都给别人挣了。
张阿姨倾泻了一些负能量，顿了顿，终于想起自己来是干什么了。
“小秦啊，你叔叔和婶婶走了有一年了吧，他们俩那么厉害，怎么就……唉。”
秦时月闻言，垂下眼眸，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
来生缘这家店是秦时月的叔叔和婶婶开的，已经有三十多年的历史了。去年他俩出去旅游，结果遇到大货车追尾，双双过世。
这家店就留给了秦时月。
熟悉这夫妻俩的人都知道，这夫妻俩有点门道，平时能掐会算。熟人会找他俩看事儿。
令人唏嘘的是，这厉害的夫妻俩，帮别人躲过飞来横祸，自己却没躲过。
张阿姨又说：“你这个店是准备继续做还是转掉啊？你要是转掉的话，先考虑你张阿姨呀，我那店面有点小了，扩一扩就宽敞了。”
“张阿姨，我打算继续做下去。这店都开了三十多年了，是我长辈的心血，怎么能说丢就丢？”
张梅见她不打算转让，心里有点儿不高兴，也有些不赞同。
“你这孩子，守这个店干什么，不嫌晦气吗？”
“你要是干这个，搞不好都找不到男朋友哦。”
“你要为自己考虑，不如考个公务员啊。这年头公务员多吃香啊。不是我跟你吹，我女儿的大学室友就考了公务员，铁饭碗啊，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秦时月摆了摆手，不想继续听她的唠叨，立刻转移话题：“张阿姨，我现在只想赚钱。”
“现在这行可不好搞钱了。时代不一样了。”
“所以我打算用些新方法。”
张阿姨竖起耳朵：“什么办法？！”
“现在直播很红，我打算做直播。”
张阿姨将信将疑，她也听说过直播的红火，但不敢尝试：“我听赵杏说过，那些明星带货一晚上能赚好多钱呢，可你又不是明星……”
秦时月不想解释太多：“对了，赵杏人呢？”
赵杏是张阿姨的女儿，今年快三十了，比秦时月大好几岁，不怎么一块玩，关系平平，只是点头之交。
张阿姨一听，笑得脸上都起褶子了：“哎哟，你还不知道吧，这小妮子交朋友了，跑出去玩了，我是拦不住她哦。”
秦时月熟练地当着捧哏：“男方哪里人？”
“当然是本地人，家里独生子，准备给小杏买房呢。”
张阿姨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出来，心里很畅快。
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跟隔壁店的秦时月相比，自己家那位简直被全方位碾压，成绩不行，学历又差，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
女儿赵杏找的对象也不怎么样，眼看着都要三十好几了，真是急死她了。
好在最近时来运转，女儿交了个好对象，让她腰杆都挺直了些。逢人就要说：“你怎么知道我女儿找了个好对象？”类似的话。
面对秦时月这位别人家的孩子，张阿姨心中多年积压的郁气消散了。
“对了，你直播间叫什么名字，我让赵杏给你点个关注。”
“我在音符直播，名字就是店招牌名字——来生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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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秦时月收到了网购的直播设备。
她开启直播，不全是为了赚钱。
来生缘是家三十年历史的老店，别看平时人少，其实是“平时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生意非常稳定。
虽然因为更换老板有些波动，但她跟从前的供货商也恢复了联系，自己的手艺也不错，各种商品做得漂亮利索。总的来说，混个温饱绰绰有余。
她开直播是其他的原因。
她学完了《洞天经》里面的相人术，俗话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要想成为好医生，光学理论不行，得不停上手实操。
她也想检验一下自己的相人术修行得怎么样。
她想过去天桥底下摆摊算命，不过天气太热了，她不想出门，还是在店里吹空调比较香。
这时，直播便进入了她的视野。
音符网站直播包罗万象，这种占卜直播很多，塔罗、占星、紫微斗数、八字……什么都有。五花八门，百无禁忌。
据说，他们市里清风观的老道长，凭借微博和音符直播，在全平台已经有好几百万粉丝了。
不过秦时月做过调研，很多直播间不像是在算命，倒像是在搞心理咨询。主播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等待粉丝对号入座。
在数字洪流中，一个名字叫做【来生缘算命】的直播间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