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所以说,我们为什么要来这种乡下地方啊~”有着一头银色发丝、双目犹如澄澈天空延伸之处的少年弓着背,了无聊赖地用手搭着架在鼻子上的墨镜,一边吹气一边调皮地上下晃动。
“悟,这是任务啊任务。”和他穿着相同制服的黑发少年抱臂,脸上带着无奈,对自己这个大少爷出身的同期生不起一丝敬畏。
“切,无聊的老橘子。”
夏油杰看着身旁少年脸上的烦闷,了然开口:“家中有什么麻烦事了吗?”
能烦扰到自己这个最强同期的,除了没有买到合心意的粗点心,恐怕就是那个犹如牢笼一般的旧家族的掣制。
一提起这个,他清楚地看到五条悟的脸上表露出那种冰冷又疏远的神情,只有这个时候的他,才像是咒术界中扬名的“神子”。
身量颀长的少年弯着腰,双手搭在旅店阳台的木质围栏上,远远看着天空末端,像是要看到人生尽头一样。
“呐,杰,结婚是什么感觉?”从小就被围困在深深庭院中的大少爷,半是不解半是烦闷地向自己的同期提问。
夏油杰一惊,“哎?悟现在已经在思考这种问题了吗?”
五条悟不满地噘嘴,把自己一头漂亮柔顺的银色发丝揉乱,依靠在手臂上,脸颊鼓起一个包,显得稚嫩,“所以说,是家里的老橘子们啦老橘子们。再说了,你觉得悟大人不能思考这种问题吗?”
少年不满的声线缓慢延伸,“说什么,再过一年就要成年了,要老子在那么多女孩里面选一个结婚耶。”
“啊,这可真是……”夏油有些语塞,饶是比同期成熟的他,也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
“那么想要一个老子的后代吗?老子难道是生育机器?播种机?那老子随便找一个女人做一晚上不就有了?”少年嘴上说得恶劣,眼眸中却满是漠然。
身为咒术师中的强者,他相当、非常不满别人如此插手自己的人生。
“这种话还是不要说出口了。”夏油杰耳垂微红,“结婚的话,再怎么样也要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吧?”
五条悟“切”了一声,头埋下去,声音闷闷的,“所以问题就在这里啦!给老子看了那么多女孩的照片,还着重标明了什么三围之类的不像样的数据,要老子选胸大屁股大的耶,他们把这群女人当成什么了?把老子当成什么了?”
“悟……”
五条悟:“所以,老子才不要听他们的,如果是为了生孩子才结婚,那老子宁愿一辈子不结嘞。”
夏油杰“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没想到悟还蛮纯情的啊。”
五条悟没好气地推推墨镜,瞥了一眼笑得前仰后合的夏油杰,“喂,你个大龄DT怎么好意思笑我的?”
“呃。”夏油杰语塞。
实际情况来看,两人确实半斤八两。
电话铃声响起,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颇有默契地一同走出房间。
“来了来了……”
“叩叩叩”
门外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正好三下,就连其中的时间间隔都大差不差。
自从那位名为“里梅”的大人到来之后,我几乎每天都能听到这样的声音。
里梅大人是位非常优秀的术师,不仅仅是体现在咒力上,在生活的各个方面他也相当得心应手。
而他目前的主要任务,就是做饭给我吃。
我偶尔也觉得这样是否太过于大材小用呢?
但那位里梅大人只是用那双冷冷的瞳孔看着我,接着吐出高傲伤人的话:“从前我料理的,就是你这样弱小的人类。但我并不在乎为谁料理,也不在乎料理什么。”
是的。
在里梅大人眼中,我不过是个再弱小不过的人。
没有强壮的身体、没有术式,只除了身上少得可怜的咒力波动以外,我和他从前刀下的牲畜没有任何区别。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这样心平气和。毕竟仰头的雄狮,又怎么能看得到脚底的蚂蚁呢?
但里梅大人的外表,却又实在能够瞒天过海。
加茂宪伦说,里梅其实是个男人,他只是受肉到了女人的躯壳里。但那张脸和周身那份高贵的姿态,却像是浑然天成,姣好如贵女。
我心血来潮,央求着里梅大人教我写字。
他一开始不肯,总是把周身冰冷的刺竖起来,想要刺伤我。
但,工具又怎么会觉得疼呢?
于是那天下午,我看到了里梅大人眉眼中的无奈和妥协,“教你可以,但书法不是一日之功。”
这我知道。
加茂宪伦知道之后,先是审视我,接着温柔的大掌抚摸过来,像摸一条小狗一样抚摸我。
“我们山惠,也要长大了呢。”
我心中暗暗反驳,不是我们山惠,是山惠。
我不认为我是谁的所有物,就如同我从来都叫他加茂宪伦而非父亲一样。
即便我是工具,我也不想属于任何一个人。
于是里梅大人握着我的笔,第一次为我写下了我的名字——
“近藤山惠”
是个没什么特别的名字,普普通通,就像是山间野花、涧间溪流一样触手可及。
但我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那双透紫色眼眸中的认真和谨慎,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里梅大人那样动人的神情。
似乎世间一切都没有人再能吸引他的目光,他就那样看着我、注视我的名字、观察我的灵魂。
近藤山惠这个人的存在,第一次被人看见。
我羞涩而胆怯地笑,小心翼翼地握着里梅大人的手,在那一行字的旁边轻飘飘写下了同样的字眼,只是相比先前优美的字体,我的字笨拙而丑陋。
但里梅大人没有嫌弃我,一遍又一遍地教我握笔,接着我写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好,直到不再需要他的辅助。
他放开手的时候,我已经能写得和他一样漂亮了。
我兴奋地举着纸张,凑到他的眼前,笑眯眯的,猫眼弯成了一簇小小的月牙,像是乖乖吃完药之后朝着主人讨要奖励的小猫。
我看到了。
他眼底的动容。
紫色的双眸化成水一样,小心翼翼地震颤,不叫我发现。
他明目张胆的动容,却因为我们之间无法跨越的沟壑戛然而止。
但,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我呢?
不会的。
昂首挺胸的雄狮,如何才能看见脚下一只小小的蚂蚁呢?
蚂蚁要非常努力,爬到雄狮的鼻子上,接着对它轻松一笑说道:“看吧,这也没什么难的嘛。”
你说的对,加茂宪伦。
我这样的人,是对付咒术界那群心高气傲的强者们的最佳利器。
孤寒的山顶总是寒冷,而只有弯着腰施舍给柔弱的山花以怜悯时,才让他们真正感受到了这份卑劣的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