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数日后。

雾与师弟已经在望仙楼里待了很长一段时,决花醉谷。

“师父和师妹前日送来书信说,他在仙盟的情已经办完,打算谷了。”

雾主动向众人说明情况。

“我和师弟也很久没有去,打算谷见师父。”

尽管不舍,但众人也都清楚,雾迟早是离开的。

她毕竟已经是修仙人了,还有自己的前程。

周伯拄着拐杖出来,颤颤巍巍道:“丫头啊,以后,没儿来看看啊。”

雾应道:“。”

阿庄挠头道:“这些日子,妹在厨房帮忙,楼里的菜式评价都高了不少。妹不在的话,我可得努力了。”

雾对他一。

众人一一与她道了别。

反而是与雾感情最深厚的大厨,始终没说话。

直到最后,他才往雾手上塞了个精致的食盒,道:“拿着。”

雾接过,只觉得端在手里发沉。

她问:“这是什么?”

大厨淡淡地道:“今早给你做的,一点糕点点之类的。你带去给你师父师妹,还有你说的仙侍什么的。可能你师父吃你的手艺已经吃惯了,但所谓礼多人不怪……望仙楼本来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就一点吃的了。”

“……噢。”

雾愣愣的应下。

手里的食盒是三层的,漆木表面绘着兰花芝草,不知里面是装了多少吃的,拿来沉甸甸的。

这已经是望仙楼里的凡人,能拿得出来的最的东西。

大厨没有多说,只道:“你去以后,修炼,不偷懒,别让你那天上的师父看低了你,也别丢了我的脸。”

雾听话地应道:“。”

她想了想,说:“阿叔,你别担,我会认真修炼的。而且我现在身体没什么了,以后会隔三差五楼里来帮忙。”

雾说出这句话后,大厨似是一顿。

雾看到他眼角一瞬有些晶莹。

但大厨背过身去,声音仍是沉着,说:“也别老来,不然会让你师父以为你修炼不专。别把我这个老头子完全忘干净就行。了,今个楼里还开张,我去准备了。”

大厨大步往厨房走去了。

雾还在原地站着。

梅姨上来拍拍她道:“你别理他,老吴这个人就是嘴硬软,你也知道。”

“嗯。”

雾怀里还抱着这么大个食盒,自然不会认为大厨是真的冷淡。

她道:“我明白的。”

“孩子。”

梅姨温和地着,一边说话,一边也往她怀里塞了一个布包,道:“这是之前说给你做的衣裳,你去以后试试合不合身,是不合身的话,你下次拿来,我让你姨父给你改。”

“。”

雾乖乖点头。

她从小就穿梅姨做的衣裳,穿得很惯,她不多想也知道,新的衣服穿来会很舒服。

这时,梅姨看看雾,往远处师弟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轻。

雾:“?”

梅姨压低了声音,靠近她,戏谑地问:“对了,你与你那个师弟,是不是关系有变化了?”

雾一愣。

她下意识地头,看向不远处的师弟。

师弟抱着剑,在酒楼门口,靠着门外的红柱站着,只留半侧背影。

相比较于雾这里众人送别的热闹,他只一个人吹风,显得有些孤僻。

不过,雾里清楚,师弟是故意将空留给她和其他望仙楼的人,免得因为有他这个外人在场,其他人不意思说告别的话。

忽然,师弟像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他偏过头来,头看了一眼,却正对上雾的视线。

他一怔,不知是想到什么,面颊微红,有种慌张地扭开头,继续看向前面。

雾一。

她答梅姨道:“是。”

“哎呀。”

梅姨见她这么大方承认,得很喜庆。

她说:“我就看这两天,你两个年轻人的相处方式有点不同了。他这两天可积极了,一副情很的样子,望仙楼里有什么情他都抢着去帮忙,还偏偏喜欢缠着你。

“感情上有变化啊,看眼神就看得出来了。”

雾未置可否。

梅姨则愉快地道:“你处得就。你记得以后没多来看看,是遇上什么感情上的问题,尽管来问梅姨,梅姨是过来人。”

雾着应道:“。”

*

花醉谷的路上,雾与师弟同乘在一把剑上。

雾坐在师弟的剑剑尾,懒洋洋地打瞌睡。她让师弟也坐下,她将脑袋靠在他肩上。

雾分放松,可师弟表现得颇为紧张。

他一边绷紧身体御剑,一边小地扶着她的腰,问:“师姐今日,怎么不自己御剑了?”

雾道:“犯懒。有什么问题吗?我平时和师妹也经常互换御剑……你不愿意?”

“没,不是不愿意……只是师姐,离我近……”

师弟的慕氤剑没法像小师妹的剑融合问天剑后那样变成巨大的一把,若是同时坐两个人,他就必须挨得很近,紧密到几乎没有任何余地。

他轻而易举地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感受到她的气息。

师弟艰难道:“若是以前也就算了,可现在,我会忍不住想多余的……”

雾问:“多余的什么?”

“……”

师弟别开脸,道:“师姐不知道就算了。”

雾莫名。

她说:“你没什么意见的话,那我抱你腰了?”

“——!”

“这也不行?”

“也、也不是。”

师弟看不出是害羞还是什么,神态僵硬,面『色』通红,但他道:“算了,你抱吧。”

雾满意,遂环抱他的腰,舒服地靠在他身上。

师弟:“……”

他闷声不吭,却老实地让她抱着,一动不动。

*

两人到花醉谷。

拾级而上,刚到庄子门口,小师妹就欢快地从里面跑出来!

她直直奔向雾,一把抱住她,将脸埋在她肩上,道:“师姐!我想你!”

算来,离开魔宫后,两人也有月余没见了。

雾也很想她。

她『摸』『摸』秋『药』的头,问:“这些天你跟着师父,有没有听话?”

“当然!”

师妹卖力点头。

“我尽力在帮师父的忙了,应该没有添麻烦。”

然后,她主动和师姐说这段日子的见闻:“仙盟的人多啊,个个都是有名的仙人,而且多人看来凶……

“我将魔修送过去以后,他还有一堆情问师父。师父担保你塑了之后,他还是很多疑虑,阵势都强。幸师父一直面无表情,气势没被他压住。

“其实那些仙长在正之外的时候,人都还挺不错的。他都很敬畏师父,许多长辈还很照顾我。”

雾听着师妹认真讲着。

师妹看来精神不错,这段日子也长了不少见识的样子,雾便放了。

她问:“师父呢?”

师妹收言,忙答道:“我和师父昨日刚到花醉谷,师父在屋里休息。”

雾颔首,表示了解。

师父其实很不喜欢做这种与人争执的麻烦,动一次累一年,不容易来,他肯会闭关一段时。

雾说:“我去见他。”

*

雾久违地踏进师父院。

大樱花树绚烂依旧,花开如云,花瓣铺了满地。

残花落下,新花绽放,凋零之美,亦伴着新生。

雾站在门外,抬头看了眼樱树。

明光穿过花与花之的隙,洒下璀璨光点。

多年来,她像还是第一次注意到,此景甚有意境。

她收目光,敲响了师父的门。

“进来。”

师父道。

雾推门进去。

室素简,神龛一座,香炉有清香三柱。

师父仿佛早料到她会来,安静地闭目坐在室。

雾习以为常,她走过去,端正地跪坐在师父对面,道:“师父,我来了。”

“。”

师父淡淡应道。

他问:“故地,你可有感悟?”

雾一动,朦胧之,那柄剑的形状若隐若现,仿佛触手可及。

她说:“……有。”

她是无人时,坦『荡』,无所挂念。

而有之后,却有了许多牵挂。

这一番望仙楼,了却了她的愧疚结,新连结了她与故人的情感。

与众人的相处,让她脚踏实地,度正视了自己的过去。

隐约之,她像明白了,自己究竟是什么人、她为何会成为今天这样的人,一步步走来,皆有迹可循。

如此,内度坦『荡』轻盈。

她闭眼正视己,只觉开阔无垠。

师父抬眸。

他看到雾的神情,嘴角一弯,浅浅地了。

师父一难得,似昙花一现,只见淡雅无边。

他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多言。你且去吧,剩下的,不过时问题了。”

雾似懂非懂。

但她如今境开阔,并无『迷』惘。

既然师父这么说,她便应道:“是。”

*

到花醉谷后,雾很快恢复了在谷做饭、练剑、教导师弟师妹的日常生活。

大抵是前段日子发生的情不少,新到这种按部就班的平淡日子,她还有些恍惚,觉得这样的悠闲,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了。

很快,雾开始教导师弟和师妹剑术。

师妹学得很认真。

而师弟这里,则有另外的情况。

她指点师弟动作的时候,难免会有肢体触碰。

在望仙楼的时候,他避开外人,亲亲抱抱的动作不少,远比练剑来得亲密。

雾现在已经知道,她以前一碰师弟,师弟就变僵,大抵是因为害羞之故。

她原本以为,两人关系有所变化以后,更为亲昵的都做过那么多,只是练剑时碰碰胳膊、碰碰手而已,师弟应该会适应一些,不会那么紧张了。

谁知,实际情况正相反,师弟的问题居然没有转,反倒变本加厉。她只是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师弟整个人的肌肉就已经绷住了,变得像块石头。

雾不解地问:“你怎么?就算是以前,你也不至于紧绷成这样。”

师弟辩解:“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师弟不自在地道:“一旦开了口子,就会忍不住想的更多……”

他没有说下去,只改了口:“师姐还是不碰我了,只需语言告诉我哪里不对就行,我能理解。”

“噢。”

雾应下,目前也只能如此。

练剑过半个时辰,师妹和师弟都有些累了,开始调整气息。

雾前就在旁边准备了茶和点,小师妹练剑结束,就高兴地过去,拿了自己的份。

“师姐,这个糕真吃!”

小师妹坐在石凳上,欢喜地对她说。

雾一。

这些点,就是大厨给她的那些。

数量太多了,一天两天吃不完。

她也拿去给师父了,师父吃了以后,没多说什么,但看来应当是满意的。

雾道:“这是望仙楼里的招牌点。你这没跟我去,等下次我过去的时候,你也一来吧,可以多点几道尝尝。”

小师妹很期待:“嗯!”

小师妹像松鼠一样啃着点。

不过,雾与她交谈过后,却没有坐下来,反而拿剑,走到庭院。

师妹问她:“师姐,你不休息吗?”

雾摇头:“不,我还想继续。”

言罢,她脚尖一扫,掀无数梨花瓣,手长剑一指,惊清风波澜。

雾闭上眼,感受自己的剑风。

眼前一片漆黑,可内反而更加清明。

那把长剑的轮廓,逐渐浮现在眼前。

与此同时,许多人的身影在她面前掠过——

师父、师弟、师妹、仙侍,大厨、梅姨、望仙楼的众人……

这段日子以来,她一直在摒除杂念,一直在思考,一直在寻觅内的深处。

她究竟是如何走到今日的?

她是个无人。

可是,大厨收留了她。

他将她当作女儿一般抚养,教她厨艺,给了她谋生的手艺。

然后,是师父。

他给了她一个新的容身之所,给她机会,领她入道,让她有了正视自己的契机,也有了追求道的可能『性』。

接下来,是小师妹。

师妹不在乎她的身份,不在乎所有的刻板印象,只在乎她本身。

她她的天灵,给了她无条件的信任和情谊,也由于天灵的『性』,让雾得以第一次品味到情感的味道。

这是她第一次,拥有真正双向的情感,说是亲情也行,说是友谊亦可。

师妹拥有无尽的温柔,这是她将闭锁的房放开一线的前提。师妹视她,她也视师妹。

所以,当师妹身处危险之时,她也第一次,发自自己的意愿,有了想挥动武器,保护某个人的念头。

最后,师弟与师妹一为她塑。

师弟同样是一个的人。

他安静地守护她,为她找到一个脱离困境的方法。

所以,在她新拥有力之后,才会想应。

在她一路前行的道路上,或许过去不曾注意到,可他都给过她细润的善意,而这些善意像火苗一般,逐渐点亮了她的内,照亮了她前方的路,让她想应他所赋予她的感情。

雾觉得自己逐渐拨开『迷』雾,像抓住了什么东西。

——所谓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修仙修的是善道。

可是什么都不懂,便高喊正义,高喊善良,不过是懵懂的效仿,亦或是对虚名的空洞追逐,未免空泛,纵效其身,仍难效其神。

然,他人以善予我,我便亦欲以善予人,此之谓善人之情也。

此善,是出自内、发乎情理。

的『迷』云进一步消散,雾松开手,放下了手的蒙尘剑。

然而,她只觉面前一片敞亮,未来前所未有的清晰光明——

护佑善我之人,便是以我之善予爱我之人。

阻恶于外,庇人于内。

守护之道,自此而出!

忽然,那道剑光如旭日破晓,明光乍现!

雾顺势一抽,一柄长剑,已凭空现于手!

师弟和师妹告诉她的是真的。

剑就像身体的一部分,平时感觉不到,可是当你想它的时候,就知道它会在哪里。

这时,只听旁边传来哐当一声,是陶瓷茶杯掉落在了地上。

可是,师妹却顾不得这些。

“剑!是剑!”

只听师妹万分惊喜地跳了来!

她奔向雾,兴奋地道:“师姐,你有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