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驹垂首的刹那,整个时空仿佛都寂静来。
清风拂过细云，桂树垂落花穗。
师弟着照夜贴上他掌心的额头,惊讶地睁大了黑眸。
四一片静谧。
若说先前还有细碎混『乱』的交谈之声，这一刻，已全都没有了。
雾心侧目而望，只见龙凤兄妹二人激动万分，而小高和小矮则震惊地瞪大了眼，小高连半句话都说不出。
雾心这有点满意了。
她回头去师弟。
而师弟却无暇顾及其他人，他一动不动地凝视照夜,丹凤眼眼底尽是不可思议的采。
他吃惊道：“照夜你怎么……你怎么今日会愿意……？你以往不是都……”
美丽的灵马慢慢睁开双眸。
照夜不愧是灵兽，它的眼就像会说话似的。
它将额头在师弟上贴了一会儿,便后退了一步。
“咴——”
照夜别开头,发出轻轻的马叫。
它对师弟仍有几分疏离之『色』,可任谁都瞧得出来，它的感中没有排斥。
师弟逐渐明白过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靠上去,抚『摸』照夜的鬃『毛』。
他问：“你原谅了,是不是？”
“咴——”
照夜没有动，任凭他顺『毛』,并且又发出了叫声。
师弟说：“以前的事抱歉,小的时候太过任『性』，认为凡事都应该以为中心,做了许多坏事。无论是对你，对其他人,亦或是对山玉师弟……都是。”
说到这里,他偏头了一旁的守山玉一眼。
守山玉一愣，微笑道：“这些话，少私里早已对说过,不必介怀。”
照夜温和地听凭师弟『摸』了一会儿，后，它侧过身去，作出离开的姿态。
“你去别处了吗？也好。”
师弟反应十分平静，轻轻拍了拍马脖子。
师弟与守山玉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离得远的人未必听得清楚，但也都能得出少、守山玉与照夜三者都处融洽。
尽管未必亲近，可也未有龃龉。
不过，离得近的人，比如小高等人，却是能听清他们交谈的。
小高听见师弟与守山玉之间心平气和的对话，又到师弟抚『摸』照夜，眼仍是惊诧。
他欲言又止，好似难以置信。
师弟反倒并不太在意其他人的反应。
不久，照夜重新踩上风，轻盈地飞往天际。
师弟亦回头道：“师姐，们回去吧。”
“好。”
雾心已抱着剑站在师弟身后。
雾心现在心好。
她见师弟回头自己，便自地对他浅浅一笑。
这本是个极普通的动作，谁知，师弟到她笑，竟懵了一瞬。
他莫名慌『乱』来，说：“你现在别对这样笑，这样的话，……”
师弟的说话声越来越轻。
雾心：“？”
她道：“你怎么了？们不是回去吗？”
“……嗯。”
师弟收敛了几分绪。
凉风吹过，微微拂散了焦灼『迷』离的感。
师弟抿唇，目光往一旁瞥去，应道：“走吧。”
师弟抬步离开。
当师弟转头之后，在他触『摸』照夜后蓦寂静来的人群，又逐渐发出稀碎的议论声。
议论声越来越大，甚至比之前更加喧闹。
雾心则与师弟并肩离去，将所有喧嚣留在身后。
两人往同住的院中走去。
待周边的人稀少了，雾心问他：“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会忽跑去道室那边接？”
师弟道：“刚才，听到仙中有『骚』动，就抓了个人问了一，便得知是照夜往道室那边的方向去了。想师姐听的讲习会好像就在那里，而且照夜一向喜欢山玉师弟，极有可能会去山玉师弟所在之处。这样一来，师姐可能会见到照夜，所以……”
说到这里，师弟微微蹙眉，似乎有一两分不安。
雾心也听出师弟有顾虑。
她问：“你不希望和照夜碰面吗？还是想照夜对会有什么反应，所以才赶过来的？”
师弟斟酌道：“应该都有。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无论有什么事，都能尽可能陪在师姐身边。这样才能随机应变，也……会觉得安心一些。”
“嗯？会有什么事？”
“……也未必会有。可能只是师姐难得离开花醉谷，有点担心过度吧。”
“噢。”
雾心理解地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只在凡间的酒楼和花醉谷生活过，确实不太懂得仙的规矩。这段日子，麻烦你了。”
“……没事。”
“对了。”这时，雾心又问，“刚才，与那位守师弟聊了几句。他跟说，你之前一直在调查与无心人有关的事？你怎么会专去调查无心人？”
雾心走在师弟后面一两步。
在她问出这个问题时，雾心能清晰地到，师弟的后背微妙地僵了一。
但师弟的表倒没什么变化。
他侧过头来，问：“师姐怎么会与山玉师弟聊这个？”
雾心回忆道：“讲习会上，他出言帮向先生求了，后那对双胞胎师弟师妹又跟说，守师弟对各种讲习会的内容都了解，有问题可以问他。后来与他说话的时候，他就提及了你的事。”
“……怎么会提及这个，好奇怪。”
师弟嘟囔道。
但他并未回避，倒像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早有准备。
他平淡地说：“以前，小师妹不是喜欢上了柒思秋吗？但总觉得那个人有问题，担心师妹会被骗，所以就专在清光中查了查。觉得柒思秋像是无心人，不过……无心人难辨别，而且，也不能说无心人就一定有问题，因此结果算无疾而终吧。”
“原来如此。”
雾心恍。
这么说来也是，师弟一向也关心小师妹。
者，他有清光的功底，当初小师妹是天灵心，他也快就认出来了，能察觉到柒思秋有可能是无心人，并不令人意外。
只是，师弟虽给了答案，可雾心仍感到『迷』茫。
她觉得还有什么线索是遗漏的，就像完整的拼图缺了重的一片，使得整幅画面都不太协调。
若真的只是因为柒思秋，为什么师妹会说她与师弟一钻研无心人，是在与柒思秋重逢之前？
是师妹之前的随口之语错了，还是她自己的理解错了？
亦或是师弟……
正当此刻，两人回到了院子中。
金『色』的桂花芬芳馥郁。
忽，师弟停步子。
两人本该在这里分道扬镳，各回各屋，可是师弟却回过头来。
他似乎不太愿意继续聊之前那个话题，可这个时候，他的又有点别扭。
“师姐，问你一个问题，可能有点怪。你是不想回答的话，也可以不说。”
雾心见师弟吞吞吐吐，眨了眨眼。
她道：“什么？你问。”
师弟说：“师姐今日好像与山玉师弟聊得挺多的。想问问，见了山玉师弟之后，师姐有没有什么想法？”
雾心不懂：“什么什么想法？”
“类似于对他的评价？”
师弟忸怩地道。
他想了想，又辩解道：“师姐别误会，现在绝对没有和山玉师弟比较的意思。山玉师弟除了有时太过耿直，为人确实不错。
“只是从小到大，比，人人都更喜欢山玉师弟。
“现在的话，别人也就算了，可是师姐的法……还是会介意的。所以想知道，师姐的想法……”
雾心愣了愣。
在师弟说到“从小到大，比，人人都更喜欢山玉师弟”这句话时，她又感到头脑刺痛了一，某个画面迅速地闪过。
雾心晃了。
师弟担心地想上前扶她：“师姐？”
“没事。”
不等师弟靠近，雾心已重新站定。
师弟的意思，她大致明白了。
雾心问：“所以你想知道，在你和守师弟之间，对谁更有好感？”
“！”
雾心的措辞太过直白，令师弟面『露』赧。
他硬着头皮道：“差、差不多吧。”
雾心却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她坦地说：“当是你了。”
“！”
雾心这话，令师弟骤一惊。
他的耳尖浮上红晕。
师弟明明是十分高兴的，可偏还生硬地问道：“为什么？”
雾心说：“守师弟并没有当十多年的师弟，也没有帮整理过仓库，他没有陪过照顾小师妹，更没有为过吹过笛子，也没有在抓魔尊时帮拿缉魔令。更何况……”
雾心思考片刻。
“守师弟人是不错，但对他没有其他想法，也没有多大的感觉。”
雾心的略显木讷。
她的这句话，好似令师弟有些清醒过来。
“……也是。”
师弟若有所感。
他轻声道：“毕竟是师姐，大概确实会这样。你的结论，或许不是凭感觉，而是靠验推断出来的吧……”
雾心：“？”
师弟上去对她的行为与言辞习以为常，他傲气地道：“没事，就算如此，师姐能这样说，也高兴。那……师姐，先回屋了。”
“好。”
雾心点点头。
师弟转过身去，踏进房内，合上了。
师弟并未表『露』出沮丧的意思，可不知为何，雾心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自己还是漏了什么。
雾心静立片刻，抬步往自己屋中走。
正当她跨进屋内的刹那，忽间，视线一晃，一段记忆浮现在脑海中——
*
深夜，恢弘庞大的仙中，夜半却突亮无数灯火。
雾心午夜被喧闹声惊醒，得知好像是这个仙中有什么不得了的人跑丢了，所有人都连夜在后山找。
虽雾心完全没听懂前因后果，但她也随波逐流地加入到找人的队伍中。
她提着一盏小灯笼，穿梭在陌生的树林里。
不知过了多久，当远离人群之后，她在一个洞『穴』中感到波动十分剧烈的灵气。
于是，她提着灯步入洞中。
洞『穴』深处，一个华服少年坐在地上，被浓烈的黑气所包裹。
他抱紧双膝，不妙的气息源源不断地从他体内扩散出来，聚越来越强大的黑气。
那个时候，雾心修仙时间还不长，还没有见过魔修，所以认不出这是魔气，也不知道眼的况，叫作入魔。
尽管不太清楚这些乌黑麻漆的玩意是什么，但是况，眼前这个少年大概就是仙弟子们大费周章在找的人吧。
雾心走过去，向他伸出，道：“好了，是来找你的，你跟回去吧。”
雾心打算拉他来。
但少年毫不犹豫地打开了她的，冷漠而厌烦地道：“滚开。”
雾心面『露』『迷』茫。
这时，却听少年咬牙切齿地道：“为什么！为什么从小到大，人人都更喜欢守山玉？！
“明明才是少，明明是天赋更好的，明明修为更高，头脑更聪明……
“可是为什么！他明明天赋不如，可是最后连比试，他都能胜过——”
少年的肩膀剧烈得颤动来。
雾心能感觉到，他身上的负面绪越多，那些黑气就越激动，也变得越来越强大而浓烈。
少年被包裹在无尽的黑暗中，黑雾缠绕着他，逐渐将他吞噬。
这个时候，雾心见，少年的脸上有泪痕。
他身上或许不只有怨恨和不满，还有恐惧和无措。
他似乎并不甘心，这些不甘心生出了浓烈的黑气，可他对黑气本身，亦怀有畏惧。
雾心没有什么验。
她心想，也许是这些黑气有什么问题吧。
于是，她取出了蒙尘剑。
仿佛是觉察到她有攻击的意图，那些黑雾都像有了意识一般，凝聚在一，化作模糊的人形，后疯狂地向她攻去——
雾心单提灯，右持剑，挥剑向黑雾斩去！
她不太清楚这玩意儿是什么，不过反正弱。
雾心只是两招，就轻易斩灭了这些黑气。
黑雾散开，雾心那柄蒙尘剑的灵意在漆黑的洞『穴』中，就像一束明澈的清光。
少年怔了怔，仿佛这时才回过来，抬头，向雾心。
蒙尘剑一束修长的反光照在他脸上，映出少年立体的五官。
雾心单提着灯笼，尽管受到了袭击，可她中的灯笼甚至都没有晃几。
灯笼的幽光之中，她衣着朴素，豆蔻年纪的身形修长笔直。
这个时候，雾心抽出空来回答少年刚才的问题。
她说：“怎么知道？有闲工夫想那种无聊的事，不如回去好好睡一觉，吃点好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