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绝仙塔之谜

长夜月下,孤灯独影,红烛燃尽。

在宅邸北面最深处的主宅外、位高处的空旷平台上,柒思秋独立在长栏边。

送走秋『药』,他始终无入眠。

是,他静静立着,眺望远处。

一轮孤月边上,是高不见顶的绝仙塔。

挑选宅邸落脚时,他特意选了这个位置。

此处僻静,可视野极其开阔,因为建在山脚,略有几分山的坡度,将碍眼的树木清理掉,从平台上,可以尽览满天城之景。

今夜,他有些沉寂。

他望着远处那座直『插』云霄的高塔,脑海中尽是些久远的混『乱』回忆。

绝仙塔——

这座塔,本是他的父亲,十年前的旧魔尊,用来收集有天赋女修的地方。

而且,像这样的地方,在世间不同地点,还藏有好几处。

按照父亲的话说,如果只选一个地点,太容易『露』马脚,但如果有许多地方会陆续发生类似的事,凡人就会习以为常。

远处那座赫赫有名的绝仙塔,最初,在过去的数千年里,只不过是一座早已人去楼空的上古仙人遗址。

因为是上古仙人过去生活之所,确实也一直受附近一带凡人年轻修仙者敬畏,但并没有那些凄婉的跳塔传说。

直到一百年前,他的父亲,认定己的修为受到身天赋所限已无一步提升,是前思想,定下了生养蛊再夺舍的大计。

为了完成他的大计,首先,他必须抓很多有天赋的女修。

直接去抓的话,很快就会引起仙门的戒备,可也会招致仙门报复,所以,抓女修的方式一定隐蔽。

为了将他看上的女修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回魔界,他又制定了一个小策略,并开始在天下各处寻觅适合让他展开计划的地点。

在南方一带,他先选中了满天城,然,又挑中了绝仙塔。

一座仙人居住过的恢弘高塔,天然让人产生敬畏,很适合加入他的谋划。

父亲选中绝仙塔,先新布置了其中的环境,在里面补充了不少魔修杀修仙人时得到的、魔修用不了的书籍古册,再传出风声,说里面有许多东西是上古大留下的宝物秘籍,吸引修仙者前来修炼。

然,他请了一批不明他身份的文人笔客,大量撰写话本故事,很快,关绝仙塔的传说神话就在这一带的大街小巷流传开来。

华的辞藻,甜蜜的文字,凄的情节。

裹了层层蜜糖的爱情故事很快走千家万户,走每一间茶馆、每一家书局,迅速俘获了百姓们的心。

经过传说润『色』的绝仙塔,不再单纯是一座庄严无聊的上古遗迹,而成了人人感动的爱情圣地。在塔下行走之时,光是想到每一块地砖可是一段故事的发生地,人们会觉得,这座古老的城市也变得浪漫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父亲步步为营,开始一点一点执行他的计划。

他会伪装成普通的修仙人,在这一带观察、挑选绝仙塔的修仙古籍吸引来的女修士。

等选定目标,他就会上前搭话、与对方结识。

然,在时机成熟时,他就与们相恋,再找各种似是而非、不像是他错的理由与对方决裂,最利用绝仙塔的传说,骗们从塔上跳下来。

父亲在魔界时,早就阅尽千帆,极懂女人心。

他伪装得很好,光看外表,他英俊、正直、谦逊、修为强大、前程似锦,是难得一见的优秀男。

他曾对那些女极尽温柔,给们刻骨铭心的花前月下。

正因为他曾经给出过看似完无缺的爱情,所以当他用漂亮的借口抽手时,很多人难以接受,再加上绝仙塔以假『乱』真的传说故事,们就会从塔上跳下来。

而这,正是父亲的最终目的。

他早已在塔中布置了夺魂阵,只从绝仙塔上跳下去了,无论对方曾经是何等强大的天之骄女,会因为夺魂阵发而父亲献上己的心力修为,以至失去反抗力,可以轻易带到魔界。

父亲只需生育代的工具,这些女有天赋即可,至们究竟有多少修为,父亲是不在乎的。所以,将们的修为据为己有,是物尽其用的最好手段。

女仙们当初是己选择离开或者尽的,所以当们消失时,其他人只会认为是杀、殉情或者失踪了,不会有人想到们已魔修掳走。

有些女修格内敛或者孤僻,甚至不会将己的打算告诉任何人,静悄悄地就上了塔。这种情况,对父亲来说更是完不过,可以不留下任何痕迹。

等将们带到魔宫,父亲会用魔界术消除们的记忆,这是为了以防万一,这样一来,哪怕们日逃走,也不会泄『露』任何消息。

对男来说,有女人心甘情愿地为他去死,这是何等值得一炫的荣耀谈资。

所以,每回有女抓来魔宫,父亲会洋洋得意地处张扬,而他的仆人附庸们则卖力地在一旁阿谀奉承。

父亲丝毫不介意告诉他那些困在魔宫中如同囚犯一般的儿们,在他的计划中有哪些残酷的细节。

他甚至十分热衷谈论,哪个女人当初是怎样的高岭之花,来又怎样他骗到手,最是如何如何跳的塔,现在又怎样他困在牢笼中,只每日神志不清地哀求他赏一口吃的。

想到这里,柒思秋扶着栏杆的手指颤了一下。

——其实,对柒思秋来说,绝仙塔还有一特殊的含义。

他开始有记忆的时候,他的母亲早已去世很久,父亲也有了新的女人作为谈资,早就不再谈论他的生母了。

但是,他的兄长们当年听过关他母亲的事。

据兄长们说,尽管父亲在世间掳人的陷阱地点有很多,不过,柒思秋己那位早早离世的亲生母亲,当初就是从绝仙塔上跳下去,才会父亲掳到魔宫的。

从那时起,柒思秋就记住了绝仙塔这个名字。

在一众地点之中,他唯独对此印象深刻。

所以,当他逃出生天、花醉谷收留,当他第一次秋『药』的师兄师姐他们带到满天城,看到那座名为绝仙塔的高塔的时候,不免感到惊讶。

这难道就是宿命吗?

他幼没有见过生母,没想到,在逃离那个魔窟,反而见到了当初母亲堕入深渊之地。

他知道这座塔背所有肮脏的秘辛,可是,令他意外的是,在世人眼中,那不过是许许多多凄惨动人的爱情传说。

再来,与秋『药』逢相恋以,他有许多时间会留在满天城,从那时起,他就格外关注这些关绝仙塔的事。

起初,因为他早已得知真相,在他眼中,这实在是显而易见的骗局,所以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会上当。

但是,当他慢慢观察茶馆中的茶客,逐渐明白过来。

每个人的认知局限在己所见到的世界之内,他们只按照己熟悉的逻辑来理解每一件事。

这些生活在安全环境中的人,对魔、无心人这样有刻板标签的身份避之不及,却看不到埋藏在眼前的更大的危险。

如果在他们身处的环境中,所有人告诉他们,从绝仙塔上跳下来,让其他人悔。

那么这些人,就真的有可相信,从绝仙塔上坠落这整件事,拥有让人悔悟的力量。

想到这里,柒思秋顿了一下,将目光从高塔上收起来。

然,他看己身上的剑。

在意识到人们根深蒂固的偏见与想的局限以,他就决定,永久隐瞒己的身份。

包括无心人、魔、魔尊。

这不仅仅是为了保,也是为了省去麻烦,以其他人熟悉的面貌生活在他们附近,会更简单方。

他原本可以就这样秋『药』相处下去,将来说不定还以一个虚假的身份与秋『药』成婚,过双身份的生活,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魔。

但……

柒思秋抬手,从腰间取下问天剑,举到身前。

他对这把剑心情很复杂。

在拿到这把剑,读到秘境中的碑文,得知启动这把剑的前提居然是天灵心的心力时,他的心就一直很『乱』。

天灵心是难得一见的,这么多年来,他只见过秋『药』一个人而已。

再找一个天灵心,不知道得费多少时间,许是上百年也未必等到一个。

做决定那晚,他彻夜未眠。

他爱秋『药』。

但他也想心剑,这么久以来,他在为己不可修出心剑而烦恼。

这可是他从今往,唯一一次,得到比心剑更强的武器的机会。

他倍感煎熬,始终无下定决心。

为了确定己真正的想,他甚至在这么多年里,第一次冒险去了一次花醉谷。

这么多年来,他始终不敢靠近花醉谷。因为花千州是世间唯一一个九修为的仙人,别人觉察不到他身上的魔气,花千州却很有可觉察得到。

但那一晚,为了他将来不会悔,他还是专门去了。

在秋『药』身边,他够短暂地变成一个有心的正常人,够知道一个真正的答案。

然,他果然明白了己的真心。

秋『药』对他来说,无疑是最的女人。

可是在这世上,唯一一个够触及他的内心,唯一一个让他爱上,也是唯一一个他可以用心去爱的女人。

但他可以肯定,比起秋『药』,他更不愿意失去独一无二的问天剑。

问天剑代表的是权力,是命,是他在这个世间活下去的筹码。

而爱情,对这些并没有帮助。

毫无疑问,他仍然是爱秋『药』的,至始至终会是他最爱、也是唯一爱的女人。

他知道他这样做,对不起。

所以,他在心里承诺,将来,哪怕他登上仙凡魔三界至高之位,他也会永远不会忘记。

他将永远把君的位置空悬,不会再让其他女人取代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将用这种方式谢罪。

他不像他那个滥情的父亲,他至始至终是个专一的人。

但是,即使面临永世的孤独,他也不放弃问天剑。

想明白己的取舍之,柒思秋就开始筹谋计划。

问天剑麻烦的地方在,它必须天灵心修士愿献出心力才融合。为了防止天灵心修士以外的人试图使用,不是愿的心力,对问天剑来说半点用没有。

柒思秋想过,秋『药』的格如此之好,或许他主动说出己的难处,秋『药』也有可会答应。

但是,他思来想去,还是害怕。

他害怕秋『药』会拒绝。

一旦秋『药』知道他有过想得到心力的念头,他之如果再用其他的计策,秋『药』说不定会对他有怀疑,成功的可就大大降低了。

他的,必须是万无一失。

然,他就想到了父亲当年用的绝仙塔。

绝仙塔的不正之处,对他这种情况来说,居然是最好的选择。

他知道当年绝仙塔秘密的全部细节,模仿起来然不难。

在他父亲死,这十余年间,无人再出钱出力去维系绝仙塔传说的流传,热度然渐渐降了下来。但是,想它再度热起来,也很容易。

柒思秋新命人撰写话本,并在茶馆书局里流通贩卖。

然,为了增加新鲜感、制造新的噱头,也是为了之更好地推动秋『药』的行为,他花了一段时间,做出了“守塔人”这个傀儡。

是个神秘人,神出鬼没,会算命算姻缘。

很符合大众会感兴趣的口味。

而且,柒思秋在魔宫待了十二年,他不仅接触过无数骗来的女修他们生下的孩,还接触过一切的始作俑者,他很清楚如何利用传说去掌控其他人的心理。

利用一点魔界的术,满足凡人的愿望简直轻而易举,没多久,守塔人就有了实现愿望的口碑,在满天城中日益有名气来。

话本与故事本来就有大量现成的,只他稍微推波助澜,很快就会火烧草原一般无所阻碍的快速蔓延开来。

不过,引导秋『药』愿问天剑献祭,仍然是个技术活。

首先,献祭的对象,必须是问天剑。

所以,柒思秋提前取下了问天剑用来吸收心力的灵珠,借由守塔人之手,将它交到秋『药』手上。

问天剑会天然天灵心吸引,只将灵珠交到秋『药』手上,它就会将秋『药』当作可以考察的主人,己跟在身边。等灵珠感受到秋『药』身上足够的灵气,条件就已达成,只秋『药』在身上有灵珠的情况下献祭,其心力就会动注入问天剑中,激活问天剑。

而完成的第二个条件,就是问天剑最麻烦的“愿”。

好在,如何“愿”,有不少可以商榷的地方。

在不是直接对问天剑献祭的情况下,献祭心力,无异是死一次。

秋『药』的生活一直很幸福,在对整个计划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逼』到考虑去死的地步,并不容易。

是,他先消失了一段时间,趁这段日布置好所有的局,制作守塔人的傀儡,等候绝仙塔的传说新流传。

等到时机一切成熟,他才再度装作失忆的样,新“偶然”地出现在秋『药』面前。

这之对待秋『药』的态度,也是非常讲究的。

让绝望,但又不太绝望,让觉得用某种方式可以改变唤醒他,才一步步降低的底线。

所以,他假装失忆的时候,也会偶尔装出受到刺激会想起什么的样。

另外,不留给秋『药』太多时间思考。如果没有紧迫感的话,会觉得慢慢来也行,幼学医,又是天灵心,对病人很有耐心,很可不介意在他身上花很多时间。

所以,他才做了一个成婚的假象,并且直接将婚期定在与秋『药』逢的几日。

让着急,把『逼』得更紧,让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放弃思考,做出更冲动的事。

秋『药』来找他那天,他将问天剑用障眼变作匕首的样,『逼』尽。

如果秋『药』当时那样做了,那么这就是最简单轻松的方。

但如果没有,他仍然有最一招——

成魔。

他是魔尊,早在多年前就已成魔,但秋『药』并不知道。

只他稍微放出少许魔气,就看上去像是刚刚成魔的样。

把所有事情怪到成魔头上,他的所作所为就显得顺理成章。

秋『药』或许接受他失忆,但一定不愿意见他成魔。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阻止一个即将成魔的人,除了相信守塔人,别无选择。

想到这里,柒思秋长长出了口气。

棋盘上的棋已经落好,只等待收网的最时刻。

他紧紧遥望着绝仙塔。

他当初特意将宅邸建在够看见绝仙塔的地方,就是为了在最关头,够及时掌握所有动。

不知道秋『药』什么时候会有动静,如果太久没反应的话,还再『操』纵守塔人的傀儡,利用魔界的术,去梦中再度推波助澜。

想到秋『药』可就死了,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女人关心他了,他的内心不禁有几分落寞。

但是想到即将拥有问天剑,再也不必因为没有心剑而担惊受怕,他又忍不住激动地握紧拳头。

等待的过程令人焦虑。

就在这时,他听到宅之内,好似有些『骚』动。

柒思秋平日不喜人打搅,因此特意将己的主屋建得离其他屋室较远,此刻,外面的声响听得不是清晰。

他不免皱起眉头。

是有外人闯来了吗?

可是,他只发出过一块通行证给秋『药』,其他人是怎么来的?

难道是秋『药』的师兄师姐过来找他麻烦?

想到这里,柒思秋一顿,但并不怎么害怕。

在此之前,他已经将魔宫的七成守卫调到这座宅中了,外面有数名高修为的着名魔修守卫,除非仙门再度联合或者来的人是花千州,否则对方绝无可走到他这里,根本不必他出手。

等等,花千州……?

柒思秋凭直觉想,觉得秋『药』应该不会因为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去麻烦那位极少出门的师父,但是……万一呢?

如此一想,柒思秋放心不下,打算出去看看。

但就在这时,忽然,他听到一旁有脚步声。

他转过头,只见一个靛『色』长裙的女,手持银剑,慢慢从道路走出来,双目笔直地看他,眼神冰冷无情。

柒思秋愣了一下。

他认得这个人。

雾心。

秋『药』的大师姐。

秋『药』好像很喜欢这个大师姐,平时总爱叽叽喳喳地讲。

雾心师姐今日做了什么,雾心师姐昨日做了什么,雾心师姐这几天教了什么,雾心师姐前天说了什么话真的好有道理……

有时候,他会觉得秋『药』好像把师姐的地位放在他之上,在他感受到情感的时候,难免会为此吃味。

不过,根据他之前在花醉谷得到的印象,这位大师姐的修为应该比秋『药』好一些,但的天赋主在做菜上,剑术的资质则比较一般。

这也不奇怪,无心人在修炼上确实会比普通人快很多,但有多快,还是看身力的。

柒思秋平日里小心谨慎,但他从不怀疑己在修炼上的天赋。

他是他那个可怕的父亲通过养蛊选出来的最有天赋的魔之一,普通人的天资,几乎不可在他之上。

看到来者居然是雾心,柒思秋有几分意外。

……闯入的人是?

就一个人吗?

那怎么可走到这里?

而且剑上虽然有血,但衣服鞋太干净了,外面足有数千魔修,如果真的参与过那种混战,怎么可连衣角没有弄脏的?

正当柒思秋有些疑虑的时候,却听雾心冷静地道——

“柒思秋,终找到你了。”

言罢,未等柒思秋反应过来,他只见雾心行云流水地纵剑,纤细的女身影似飞凤一般。

然,他眼前白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