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药』的样子,非常茫然。
然而,守塔人并不在意她的反应。
她仍旧浅浅笑着,嘴角勾勒着无可挑剔的弧度,无论师妹开口或者没开口,她都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守塔人说:“今日在街上,你遇见一直很想见到的……那个人了,对不对?”
秋『药』头一惊。
守塔人没说,但她立刻她说的是柒秋。
秋『药』问:“你为什会知道?”
守塔人笑意更深。
“因为我是绝仙塔的守塔人。”她说,“这世上不公正的姻缘之,我全都知道。当你们绝仙塔经过的时候,你们的,就经尽入我眼中。”
秋『药』愕然。
突然,她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压力。
秋『药』在花醉谷中修炼十余年,尽管剑术比不上师兄和师姐,可也不能说手无缚鸡之力。在守塔人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她显感到一种比她强的场,像是山一样天上压下来,令秋『药』喘不过。
可怪异的是,秋『药』能守塔人身上感觉到的灵依旧很淡,只一点点,不像是这强的人。
是因为梦的关系吗?还是说……这就是隐世的强大仙人?
而这时,守塔人仿佛能预计到秋『药』在想什,狐妖般的狭长眼眸愈发眯起,『露』出狡黠的笑意。
“你们的一切我都知道。”
她慢慢地说着。
“你们相识、相知、重逢、相恋……原本一切都那自然而美好,可现在——”
说到这里时,守塔人就像故弄玄虚似的,拉长了语调,许久,才把后面的字吐出来——
她笑道:“你这爱他,你一直在等他,可现在,他却忘了你。”
“——!”
守塔人又慢吞吞地问:“你知道,他为什会忘了你吗?”
秋『药』下意识地摇头。
守塔人见状,笑容愈深。
她道:“他会忘记你,正是因为他爱你。”
守塔人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妙的魔『性』,仿佛惊人的蛊『惑』力。
秋『药』一怔:“什?”
守塔人但笑不语。
她抬起灼艳的赤『色』长袖,轻轻一挥,然后梦境之中,开始出现幻化出的场景。
在那个场景中,秋『药』到了柒秋。
他面『色』凝重,正站在一扇巨大的门,踌躇不。
守塔人开始解释道:“你,这就是他去的地方。”
秋『药』到柒秋推开那扇门,在那扇门后,一道灵泉,水是奇特的蓝『色』,其中流淌着银河般的光点。
守塔人说:“你的恋人,这个给自己起名为柒秋的人,是十年那位魔尊的儿子。
“他的母亲在折磨中去世,而他自己,则在恶劣的环境中『摸』爬滚着长大。
“在他人生的十二年中,他未得到父母的爱,他必须与手足互相残杀,最后,他还被自己唯一信任的兄长背叛。
“在他成长的环境中,要让他毫无防备地对别人付出真,是几乎不可能的。
“可是你,一个纯善的天灵,却做到了这件了不起的。”
说到这里,守塔人的微笑逐渐深沉诡异。
她继续道:“在他的世界里,你是他唯一能够全托付信赖的人,是他黑暗中的光,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玷污的一抹无暇。
“他想要在你面保持最好的样子。
“然而,真实的他,却不是他想要展现给你的那种样子。”
守塔人一挥袖,幻象中的景象暗了下来,在柒秋的眼睑下上浓重的阴影。
守塔人道:“在他内深处,童年留下的阴影未消散,他始终着难以消散的阴暗面。
“这就是他为何始终对外人如此疏离,这就是为何他当初甘愿舍弃一切,甚至使用禁术毁掉了自己的‘’。
“众所周知,无人不能成仙,却可以成魔……实际上,他没,却仍然逐渐生出了魔。眼下,他经在成魔的边缘。
“他不愿意告诉你,是因为不愿意毁掉他在你中的印象。所以,他才在走投无路之时,寻到这个秘境之中,想要净化自己的内,让一切重新开始。”
说着,守塔人往幻象中那道梦幻的泉水一指,说:“这道泉水,叫作忘忧泉。在传说中,只要饮下这道泉水,就可以消除所烦忧往,获得重生。
“为了你,柒秋特意翻遍所古籍,终于找到这道泉水的真实位置。他原本的计划是,在喝下泉水之后,忘掉自己的所阴暗面,作为一个全新的人,再到你面,再把一切都告诉你。”
然,在画面中,柒秋单膝跪到泉水边,双手捧起一捧水,短暂停顿后,他几乎没犹豫,就闭目将水饮下。
“——只可惜,他没预料到的是,物总是两面的。忘忧泉的忘忧作用,在忘掉不想要的忆的同时,也必然会付出代价。”
守塔人的声音空灵,仿佛远方传来。
她像在讲一个不关己的故,可是当画面一同呈现在秋『药』眼时,听上去又分外真实。
守塔人慢慢地道:“忘忧泉的代价,就是饮下泉水的人,同时也会忘掉,自己底最爱的那个人。
“失去最大的烦忧,自然要用丧失最大的所爱来交换。
“对柒秋来说,那个人就是你。
“他在世间根本没别的可留恋之物,原本的,就只你一个人而。
“可笑的是,他是为了你才去找忘忧泉的,可是忘忧泉,反而让他失去了对你这个最爱之人的忆。”
在画面中,柒秋喝下泉水后,就失去了意识,他倒在水边上,双目紧闭,上去如此虚弱,像极了秋『药』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
守塔人幽幽地说:“所以,他之所以忘记你,不是因为不爱你,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太爱你了,世上没比你在他中更重要的人,所以当他需要付出惨痛代价的时候,那个代价,才会是你。”
秋『药』中狠狠一痛。
一瞬间,她想要伸出手,去触碰画面中的柒秋,然后告诉他,不要去喝那个泉水,他的烦恼,她全部都可以倾听,他们可以一起解决那些问题。
可是,内的某处理智又拉住了她。
这个守塔人给人的印象太过玄乎,她们又没见过几次面,她却知道得太多,这让秋『药』本能地怀几分疑虑,觉得多听一听情况会好一点。
秋『药』想了一下,先试着问:“那你知道,怎样才能让他恢复记忆吗?”
守塔人笑了,她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握住秋『药』的手,说:“他最爱的是你,所以,关键也在于你。
“他需要你,而且,只你能救他。
“他表面上经将你忘记了,可是你对他来说如此重要,其实你的印记始终存留在他的灵魂深处,没消失。
“你可能会奇怪,他今日为何对你表现得如此反感。你是天灵,而他是无人,即使失去了记忆,他也不该对你如此淡漠。但这也是原因的——”
说到此处,守塔人一挥伞,那幻象中的画面变了。
场景换成了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不少仆人在其中忙忙碌碌,往墙上和窗户上贴上赤红的“囍”字。
宅子内外张灯结彩,一派热闹景象,像是正在为一场盛大的婚礼做准备。
守塔人道:“柒秋他,三天后,就要大婚了。”
“——!”
这红衣女子今日所说的所话,全部加起来都没这一句来得震撼大。
秋『药』整个人都震了一下,她忽然瞳孔涣散,『乱』如麻。
守塔人仿佛早知她会是这个反应,眯起眼睛,继续说:“你可能不知道,另外一个女人,正在冒充你的身份,哄骗他,试图得到他的爱情。”
守塔人放出来的画面不断往推进,最后落在一个房间里。
秋『药』见到的柒秋坐在床上,正失神地把玩一个碧『色』的护身符。
那个护身符正是秋『药』多年的贴身东西。
那是师兄做好以后送她的,说是清光门的制护符手,她与师姐都,秋『药』一直很喜欢。
不过十年,这个护身符不小掉了,再也找不到。后来她才知道是被秋捡到,但因为秋那晚阴差阳错地逃离了花醉谷,没机会还她。
这多年过去,秋『药』早了新的护身符,而她与秋重逢后,秋也跟她说了当年的。
秋『药』原本可以要护身符,不过秋这多年来似乎始终将它当作两人间的重要信物,是一种连结,甚至他这多年来都将护身符带在身边,贴身不离。秋『药』发现这个护身符对柒秋来说的意义,比对她来说的意义沉重得多,她没再将它要来。
此刻,画面中的柒秋把玩着护身符,脸上流『露』出费解的神情,他吃痛地用拳头抵了下额头,好像试图想起什,可始终没效。
守塔人再度解说道:“他正在试图想起你。
“他虽然失去了关于你的所记忆,却仍然一直记得这个护身符是无比重要之物,所以仍旧在寻找护身符的主人。
“那个坏女人,当初先你一步遇见了失忆后正在寻找你的他。
“柒秋相貌英俊、修为出众,而且对你如此痴情,那个坏女人见到他,就同样爱上了他。
“于是,她冒充你的身份,宣称那个护身符是她的。她虚构出种种以假『乱』真的细节,又以责任感相要挟,『逼』得柒秋不得不相信她。
“柒秋失去记忆以后,对过去的都十分模糊。他知道护身符原本属于重要的人,那女人宣称她就是那个重要的人,柒秋无分辨,只能先将她留在身边。
“不过,鱼目安能真与珍珠相混?冒牌货终究是冒牌货。柒秋并不是真爱她,只不过是为责任感所驱使,暂时照顾她罢了。
“只是,这个女人诡计多端,她出柒秋对她敷衍,想尽快将生米做成熟饭。她谎称自己受到诅咒,将不久于人世,临死之只一个愿望,就是与柒秋成婚。
“柒秋将她误以为是你,又见她可怜,纵使不爱,也顾念过去的情感,不好拒绝,只得答应。
“现在,大婚就在三日后,留给你的时间经不多了。你如想要挽他,就得尽快。”
守塔人握紧秋『药』的手,催促地对她说:“现在,要唤醒他失去的记忆,只一个方!
“那就是让他见到你,然后尽可能诱发他内深处的情感。
“他现在不记得你,可能对你态度不好。但你毕竟是他真爱的人,你需要坚持下去,坚你对他的感情,慢慢地,就可能唤醒他失去的记忆。
“适当的时候,你可能需要付出一些牺牲。
“你的情感越强烈,对他的唤醒作用越大。他的本『性』是不舍得你受伤的。如他到你难受痛苦的样子,灵魂也会深受折磨,最终,如出现强烈的刺激,他就很大的可能想起一切。”
守塔人说完了,但秋『药』起来愣愣的。
守塔人说柒秋马上要和别人成婚起,她就没再说话。
守塔人安静下来。
秋『药』会受到冲击,是意料之中的,不过她这样一直闷声不说话,似乎连守塔人都拿不准她在想什。
说实话,在得知柒秋将要成婚的瞬间,秋『药』的确相当震惊,也感受到强烈的难受,任谁在得知自己受到背叛的时候,都很难保持沉静。。
可是,当守塔人说到个女人在冒充她、哄骗柒秋的时候,秋『药』却忽然冷静下来,产生了一些疑虑。
秋『药』问:“秋他,现在经了吗?”
守塔人顿了一下,道:“……没。你为什这问?”
秋『药』说:“我是天灵,所以在我身边的时候,秋才能感觉到情感。你口中的那个女子,听起来应该不是天灵,那秋面对她的时候,应该什都不能感觉到才对,他既然知道自己是无人,又怎会相信对方的说辞呢?”
“……”
守塔人奇怪地沉默了一下。
但她脸上笑容未减,只说:“这世上的手段多的是,柒秋经失去了许多记忆,要哄骗他,很多种方。”
秋『药』蹙眉道:“可是,这样说的话,他的反应好奇怪。”
守塔人循循善诱说:“他可能是做了一些对你不够好的错,但你忘了你过的那些话本子了吗?
“故里的男主角,无论他们做了什样的,最后都一是无辜的,是可以洗的。一切都不是他们的错,是别人的错。这些可怜的男人,只不过也是悲哀的受害者罢了。
“你的恋人,也是这样。
“他只不过是受到了蒙蔽。
“他并不是故意忘记你的,他其实那样爱你。别他现在那冷淡,等他想起你到底是谁,立即就会痛彻扉,为自己做出的后悔万分。
“所以,你现在可以先忍耐一下,等将来,一切都会归正轨的。他会对你怀愧疚,也会对你比以更好。”
秋『药』眨了眨眼睛,说:“可是,师姐平常经常对我说,话本里面很多逻辑都不符合常理,和现实不一样,是编出来的。”
守塔人:“……”
守塔人停顿了一下,又道:“可是,你的师姐并没感情,或许不是话本出错了,而是你师姐理解不了吧?”
秋『药』抿唇。
守塔人这话倒没错,很难反驳,但她不喜欢别人这样说师姐,微微蹙起了眉头。
守塔人出秋『药』不高兴,避开了这个话题。
她又劝导道:“现在,这个世界上能救他的,只你一个人而。
“你想想,你是天灵,他是无人,这个世界上只你一个人能够让他感受到情感,你对他来说如此特别,不是吗?
“你们是天生一对,只拥彼此,才会完美无缺。”
如她不提天灵和无人这的话,秋『药』或许会比较在意柒秋那边的情况。
可是,她提了之后,秋『药』又微妙地感到一丝不对。
“天灵和无人……就算是天生一对吗?”
秋『药』不太确的样子。
她想了想,说:“我当初之所以会喜欢秋,不是因为他是无人,反而恰恰是因为,他在我身边时,会表现出感情的样子。”
守塔人一顿,然后说:“这不正是你们命中注的证吗?这是只你才能赋予他的情感。”
“可是世上并不只我一个天灵,也不是只秋一个是无人。”
秋『药』与师姐相处的时间长了,现在她遇到不的地方,也会耿直地提出疑虑。
“师姐和我之间也是这样的。况且,当初是师姐将我种出来的,我与师姐相识更早。”
守塔人一噎。
但她很快说:“可是,你们是两个女人,能算是天生一对吗?两个女人之间的感情,总是比不上女人与男人之间的。
“你想想,世人都歌颂爱情,但你听说过几次人说,女人之间的友谊比与男人的爱情更重要?”
秋『药』愣住。
但接着,她显出恼怒的样子来。
如说先,她只是不太相信守塔人的话,所以怀顾虑的话,这一句话,真的令她感到生了。
秋『药』道:“重要不重要,我自己会判断。别人什观念我不知道,但是师姐对我多好,我小到大都在眼里,怎可能不清楚?
“秋对我来说,也是很特别的人。可是,师姐我意识的第一天就陪在我身边,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人能在我中超过师姐。”
“……”
在此之,守塔人在秋『药』面,始终挂着完美无缺的笑容,她的样貌神情就像人偶一般精致无暇。
可是这一刻,她的神情忽然了变化,好像变得不高兴了。
她不高兴的样子,嘴角也是笑的,只是样子莫名点僵硬,眼神也失去了光彩,给人的感觉很空洞。
但不久,守塔人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守塔人就像没她的话一般,说:“我无意与你争辩其他,我是掌管爱情的神,只关注爱情本身。
“我之所以会来你的梦境,只是告诉你一个实——
“柒秋爱的人是你,可是现在另外的人,想要你身边偷走他。
“如你还想他恢复原来的样子,就必须要抓紧时间。”
说着,守塔人又微微一笑,她上去如此和蔼,仿佛和秋『药』之间没发生任何言辞上的不愉快。
她拿出一封信,递给秋『药』,说:“这是柒秋的地址。他如今就住在满天城中……说来好笑,他还是失去记忆后为了找你,才会循着模糊的印象,来到这里的。可是在这近的地方,你们却仍然擦肩而过。”
守塔人道:“大婚之日就在三日后,不过……你只能一个人过去见他。
“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任我,但去不去由你。
“眼见为实,如你去了,就会知道我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记住,我是在帮你。”
说完,女子对秋『药』妩媚一笑。
梦境变得模糊,红衣女子的外貌也逐渐变得模糊,最后,一切都消失了。
另一边,小师妹屋去睡之后,雾与师弟却没休息。
两人仍坐在中庭,一旁的大梨树慢悠悠地飘着花。
小师妹在的时候,雾光顾着担小师妹,可现在小师妹去睡觉了,她再忆起今夜满天城街上发生的,仍感到不平。
“他就算没记忆了,也不该那样对师妹!”
雾懊恼地对师弟抱怨。
师妹是她亲手养大的,着她一个腼腆的小团子,慢慢长到今日的少女,积累出的情感不可谓不多。
时候,雾自己也会疑『惑』,为何她独独对师妹的情感如此之多。
可是,当师妹甜甜地对她笑的时候。
当师妹跟在她身后转的时候。
当师妹帮她梳头的时候。
当师妹摘下自己跳舞让植物结出来的子,欢喜地跑来捧给她的时候。
当师妹每着急地给她疗伤的时候。
当师妹练成一个剑招高高兴兴跑来给她、等她夸奖的时候。
雾又会觉得,她对师妹的感情,怎可能不多呢?
师妹小就在花醉谷长大,没怎接触过外人,也没吃过什苦,可是这样乖巧温柔的师妹,今日却被一个外人冷眼相待。
就算对方疑似失忆了,雾想来想去,还是很不开。
雾想要宣泄,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始。
往日遇到这种情况,她会不停地练剑,可今日,似乎连练剑也难以安抚这种情绪。
她瞥了眼师弟腰间的笛子,然后指了指,说:“那个,能不能借我吹一下?”
师弟知道雾情不好,但他也知道,现在对雾来说,别人的安慰都不会太管用,所以入夜后,他只是陪着她,等她说话,自己并没开口。
然而,当雾想要他的笛子时,师弟却顿了一下,犹豫道:“这个笛子,我平时经常会使用……”
雾歪头问:“那什关系?”
“……算了,你稍微等一下。”
师弟着雾没没肺的样子,知她理解不了,泄了。
他取下笛子,又拿出一块手帕,仔仔细细地将笛子的吹口擦了一遍,这才将笛子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