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不接?
黑泽秀明垂下手臂,保持警惕,贴着墙壁缓缓移动回搜查一课的办公室。
之前被用来和黑田并未联络的座机响个不停。
这不正常。
一般来说,当打出的电话长时间无人接听时,电话对面的人不会锲而不舍地继续拨打下去,他们普遍会稍等一会儿或者选择其他的联络方式。
除非打电话的人有急事或者知道有人一定会接。
黑泽秀明缓缓摸上听筒,犹豫一瞬,立刻缩回手,将搜查一课的后门上锁,随后才回到桌前接起电话。
“喂?”
“警觉性不错。”
陌生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粗略听上去不像是熟人,但这个断句却令人难以忘怀。
“组织boss?”黑泽秀明咬了一下嘴唇内侧,他打电话来做什么?
“组织boss?你就是这么称呼我的?我更希望你能直接叫我boss。”电子音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些调侃。
你也配?
黑泽秀明几乎冷哼一声。
但这种话肯定会激怒“乌丸莲耶”使通话时间变短,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获取信息。
黑泽秀明控制住情绪,冷声道:“你有什么目的。”
“我的目的一直都很明确,我希望你能来帮我做事。”电话里的声音顿了顿,“警察的防御系统满是漏洞,长野警局对我来说和筛子没什么两样,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入侵。”
“你来跟我炫耀你优秀的信息技术?”黑泽秀明哼笑一声,“你这种组织的boss什么时候这么闲了?”
“我只是比较在意你。”电话对面的人道。
“是吗?”黑泽秀明抬手挠了一下下巴,“我感受不到你的诚意。”
“你想要什么诚意?”电子音甚至模拟出了说话之人的笑意,“我有很多秘密,你这样的人一定会对我和我的组织十分好奇,我可以给你一个问问题的机会。我会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
“这够不够有诚意?”
能问一个问题。
黑泽秀明垂眸思考,该问什么问题?
由于他可以确定长野警署搜查一课的监控已经被组织boss入侵,且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电话对面这个人的视线之中,所以他不能做出带着思索意向的动作。
组织boss不容小觑,很可能能通过他做出的动作和表情对他进行行为分析。
所以他必须沉着冷静,和一般无二。
天上不会有掉馅饼的好事,组织boss料定他不会放弃这个问问题的机会。
这是对他的试探。
琴酒才刚跟他见过面并透露出了要去处理卧底的重要信息,必须装作不知道组织最近有可能会有大动作才行。
“你是组织的boss,乌丸莲耶本人吗?”
最终,黑泽秀明轻声问道。
这是目前最令人疑惑的问题。
如果现在的组织boss仍然是乌丸莲耶,那他的岁数已经到达了140岁左右,正常人不可能活这么长时间。
乌丸莲耶能活这么久,一定和组织正在进行的药物实验有一定的关系。
“我是。”电子音斩钉截铁的回答。
这个回复速度很快,但前方又有细微的停顿,证明他对答案十分笃定且自信,而且不是谎话。
“我已经展示了我的诚意,现在我们来聊一聊你的归属问题。”乌丸莲耶道。
‘你的归属问题。’
乌丸莲耶将他看作了一件可以随意转让的物品。
“哈,我的归属问题?”黑泽秀明转身靠在办公桌上,仰头直视天花板角落里的摄像头,“这你不应该跟我谈,你应该去问问我身在意大利的祖父爱尔先生……问问他愿不愿意把我转到你的名下。”
“……爱尔?”
“看来你的信息技术也不怎么样。”黑泽秀明恶意地哼笑一声,“我已经被认回爱尔家族了,现在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下一任的黑手党boss,换言之……乌丸莲耶,别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跟我说话。”
“爱尔一直都记得你将卧底安插在他小女儿身边害死她的事。”
电话对面的声音沉默下来,事情超出了乌丸莲耶的预料。
“你已经成为了意大利黑手党的继承人怎么可能还能做公安?”
“谁知道呢?你安插在政府中的眼线没告诉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黑泽秀明对着监控勾起唇角,嘲讽地笑道,“看来你不仅信息技术不怎么样,人缘也不怎么样啊……乌丸先生。”
嘟嘟嘟……
成串的忙音自听筒中响起,电话被挂断了。
黑泽秀明瞥了眼手中的听筒,将其扣回座机,那股窥伺感也随之消失。
他闭上眼揉了揉山根。
长野警署确实漏得像个筛子,如果不是内部有人接应,乌丸莲耶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入侵监控系统。
等山根处的酸涩感减少,黑泽秀明才再次睁开眼睛。
低垂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张潦草的线路图。
他扫开上面的杂物看了一眼,这看上去像是某个度假山庄的线路,字迹不太成熟且有些模糊,大概有些年头了。
黑泽秀明缓缓呼出一口气,瞥见了工位边文件盒上标注的名字——诸伏高明。
这张桌子是诸伏景光哥哥的?
他将线路图摆回原位,“抱歉哦,我不是故意要看的,它自己摆在我面前的。”
叩叩——
后门被敲响,随后,锁孔转动的声音传出来。
黑泽秀明一把举起枪对准后门。
来人有一双上挑的猫眼,留着半长的头发和两撇小胡子,看上去老成又眼熟。
“我的工位上有什么不对吗?”来人面不改色地对上黑泽秀明的配枪,“你看上去有点紧张。”
他的工位?
“你就是诸伏高明?”黑泽秀明缓缓挪开枪口,“你现在应该和黑田长官在一次才对。”
“他害怕你迷路。”诸伏高明言简意赅。
他走上前,先将桌上的路线图收起来,又抽出一个牛皮纸袋捏了捏。
“我没有乱碰你的东西。”黑泽秀明瞥见牛皮纸袋后面的署名,愣了一瞬道,“这个……能不能给我看一下?”
“抱歉。”诸伏高明将牛皮纸袋塞回原位,用行动拒绝,“你刚才说‘你就是诸伏高明’为什么用的是‘就是’而不是‘是’?”
黑泽秀明手枪的动作顿住。
好敏锐!
诸伏高明继续道,“我想……以我的能力……还没有有名到东京人尽皆知才对,您是从哪里听说我的?”
“从你熟人那里。”黑泽秀明随意道,控制不住地瞥了一眼被诸伏景光塞回原位的牛皮纸袋。
这个袋子的凑后方有数字的零,如果猜的没错应该是安室透寄的。
“是送这封信的人?”诸伏高明步步紧逼。
“不是。”黑泽秀明看向他藏在背后的手,诸伏高明肌肉紧绷,十分紧张。
牛皮纸袋里面的东西想必十分重要,很可能和景光有关系。
降谷零不会在卧底期间冒险送无关紧要的信息,牛皮纸袋里很可能是假“景光”自杀时打穿的手机。
“咳……”黑泽秀明心虚地瞥了一眼诸伏高明的眼睛,“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不,不能这么说。
人在极度悲伤时听到别人骤然说“我理解你”只会觉得荒谬且不可思议,还会觉得说出这话的人自大。
黑泽秀明紧急改口,“我那个……我不理解——”
诸伏高明挑起眉尾。
“也不是不理解。”黑泽秀明懊恼的揉了把头发,放弃挣扎,“算了之后你会知道的,总之是惊喜就对了。”
“你认识我?”诸伏高明粗略收拾了一下办公桌。
“……刚认识。”
“你和传闻有些不一样,我看过你拆弹的录像。”诸伏高明拿起车钥匙。
“哦哦。”黑泽秀明连应两声,莫名想到自己把别人弟弟搞进黑手党的事情,心虚又不自在地咳嗽一声,谦虚道,“哈哈,还行。”
诸伏高明脚步一顿。还行什么还行?他还没夸呢这位黑泽警官怎么就谦虚起来了?
“你面对我的时候有点紧张,为什么?”
“啊……”
这怎么回答,难道告诉诸伏高明,因为我哥哥把你弟弟关了四年多,所以我十分心虚?
“跟我一样从东京来的那位警官呢?”
诸伏高明看了转移话题十分生硬的人一眼,“那位名叫卢克斯的外国警官?”
“啊对对对。”
“他跟着黑田长官一起保护现场,黑田长官执意要让你看到最原始的现场,虽然我觉得以你的水平看照片也可以破案。”
“哈哈。”黑泽秀明干笑两声,小声嘟囔,“也不一定……”
“上车吧。”诸伏高明扫了一眼黑泽秀明的拖鞋和睡衣,“你在和卢克斯同居吗?你们睡过头了?”
“噗……咳咳咳咳咳——”黑泽秀明瞪大双眼咳了一长串,抽出纸巾捂住嘴,震惊地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普通的上下属的关系!”
天哪,诸伏高明怎么会得出这种结论?
等会儿景光和他相认的时候那场面会多尴尬啊!
不,决不能让他有这种误会。
“听我说,我虽然喜欢男性,但卢克斯(x)太温柔了,他总是很顺着我,我不喜欢这种类型。”
诸伏高明的视线逐渐变得奇怪,他看了耳根通红的黑泽秀明几眼,总觉得这态度有些欲盖弥彰。
“你不要这个表情。”黑泽秀明崩溃道,“我耳根是咳出来!不是害羞的生理反应!”
诸伏高明:“嗯。”
不是,你回答得这么敷衍你根本没信啊!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你听我——”
“——嗯。”
你嗯什么嗯!这不是还没说吗!
景光那么温柔,他哥哥怎么是这种脾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