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秀明头疼欲裂地睁眼,头顶是惨白的日光灯,圆形的灯罩在视线中形成重影,晕眩使人想吐。
四肢无力,头晕昏沉,乏力困倦,口中有药味。
他迅速将食指和中指并拢伸进喉咙,压住舌根,很快便无声干呕起来,但什么都没能吐出来。
很好,从症状来看,只是服用了过量安眠药。
黑泽秀明晃了下脑袋,将睡意赶走。
他本应该在飞机上睡着了才对,同事推荐的那个推理游戏太过无聊,中级模式倒还有几个一眼就能看透答案的案件,但选择地狱模式之后竟然整整一个小时都在讲述主角年幼时候的剧情线。
虽然时不时会出现选项,但仍然无聊透顶。
而现在,事情好像终于有意思起来。
黑泽秀明环视四周,这是一个浴室,他正穿戴整齐地躺在浴缸里。
他扶着装浴帘的长杆站起来,看向装在侧面的镜子,银发绿眸的青年人也从镜子里看着他。
然后面前陡然亮起一个熟悉的游戏面板:
姓名:黑泽秀明
身份:未知
能力:未知
这是什么?玩游戏玩出幻觉了?
黑泽秀明伸手摸上镜面,在触碰到面板的瞬间,耳边响起尖锐的电流噪声,然后屏幕闪烁几下,进水了似的,黑了半截。
这东西是真的?
黑泽秀明立刻拨开垂在额前湿淋淋的额发,用手指细细将头皮摸了一遍,没有凸起和缝合线,这证明没有人在他脑子里植入什么乱七八糟的芯片。
或许是幻觉,或许不是,这暂时不重要。
黑泽秀明将身上潮湿的西装脱下,扯过一边的浴袍裹住身体,然后迅速环视四周。
中央空调正在运作,温度开得很低,16度。他伸手把空调关了,并打开窗户,转而看向刚才躺着的浴缸。
浴缸靠近水龙头的地方放着一把手-枪,手-枪
手-枪的型号是伯-莱-塔M-9-2-F,军用手-枪。
黑泽秀明退出弹夹查看,满的。
他将手-枪塞进浴袍的大兜然后去查看垫在手-枪遗书。
伪装成自-杀的他杀?
不,确实是自-杀。
浴缸面前的小桌板上放着传统剃须刀的刀片,那个躺在浴缸里的人原本想先划开手腕上的动脉,然后躺在温水里于睡梦中死去。
而开成16度的空调可以有效减缓尸体腐烂发臭的速度,这将延缓尸体被左邻右舍发现的速度。
如果有定期联系的家人或朋友,他们就会先警察一步发现尸体并阅读遗书。
但吃下的安眠药比想象中的发作更快,令他在浴缸里睡着了。
而且,遗书是手写的,如果是伪装,凶手未免也太不谨慎,至少应该打印才对。
哈哈,有趣极了,也眼熟极了。
这不就是睡着前手机屏幕里播放的游戏内容吗?
从科学上来说穿越并非不能实现,只是他存在的世界科技不足以支持,但万事没有绝对,反正原先那个无聊透顶的世界也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现在,让他来看看遗书。
A4的纸页展开,开头即是:
亲爱的兄长,我很抱歉,FBI好像盯上我了,我不能让他们威胁你的——
——咚咚
“开门,FBI。”
黑泽秀明扫了一眼
他扬起声音道:“抱歉,请稍等。”
青年揣着那张遗书,快速走到厨房,这个房间的生活痕迹不多,但设备却很齐全,很多东西并没有使用,是买下后直接拎包入住的那类房子。
既然如此,厨房中就一定会有一样东西——榨汁机。如果没有,他就只能撕碎遗书冲进水池,但那样并不保险。
黑泽秀明找到放在台面上的机器,抽开储物格随便抓了一把燕麦,将遗书放进去,然后倒水开机。
“开门!FBI!”
门外的人显然没什么耐心,他将兜里的伯-莱-塔取出,放在鞋柜上,然后开门。
“我说了,请稍等。”
门外的人僵住一瞬,为首的那位下睫毛长得过分的男人瞥了一眼鞋柜,看到放在显眼处的手-枪之后才然后微微下压枪口。
语速极快地陈述:“经调查,你于昨日在威明超市购买了一把碎肉刀,刀在哪儿?”
在这句话结束的同时,黑泽秀明听到这个男人用更加缥缈的声音道:
这长相……杀人犯大概率就是这小子了。
黑泽秀明看向男人,他的嘴并没有动,错觉?
滋啦——
那个浸水的劣质光屏再次显现。
姓名:黑泽秀明
身份:未知
能力:掌控心声
他装作没看见这个屏幕,侧身让开进屋的通道,“抱歉,我不太记得,或许你们可以进来说话。”
门外的FBI浑身戒备,没有一个人动作。
“你们确定要在门外?”黑泽秀明伸手抹去滴到眉眼处的水渍,“如果你们不怕隐私泄露的话,我其实没什么意见。”
他顿了顿,看向带着针织帽的男人,“你不是这个小组的,代人上班?看起来你刚刚结束一份卧底工作,在哪里?意大利?还是日本?”
“哦,是日本。”黑泽秀明笃定道:“你的工作能力很出色,那个组织恨透你了,一般来说卧底并不会对一个深恶痛绝的组织愧疚,除非他在潜伏时付出了真感情。”
“哇哦,你通过勾引女人打入组织成为了卧底?别用枪指着我。”
“闭嘴。”赤井秀一忍无可忍,将手中的枪抵上青年柔软的嘴唇,“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相貌太具有辨识度,虽然周身气质不同,头发长度也不一样,但这个长相无疑会让刚刚摆脱卧底身份的他想起那一位——G。
“你和GIN是什么关系?”
“GIN?”黑泽秀明缓慢地眨了下眼,“这听起来不太像个人名,是你卧底组织的代号?”
这倒是个有趣的信息,GIN很可能就是这个虚拟身份遗书上提到的兄长。
“好吧不说这个。”他嫌弃地皱起鼻子,后退一步,枪口的机油和硝烟味有些难闻,“说说你们现在手上的这个案子。”
“碎肉刀,很显然,一起分尸案或者碎尸案,我现在说自己不是凶手你们也不会信,不如先搜一搜房间吧,让我参与怎么样?”
本就匆忙穿上的浴袍在青年活动间变得松垮,勉强系上的腰带看上去快散开了,不得不说他长着放到电视上就可以直接出道的脸蛋。
身高180,身材标准,看上去经常锻炼,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相貌绮丽,在不开口的情况下气质温和,这张脸直接丢进高中念书也不会有什么违和感。
娃娃脸,说起来组织里也有一个娃娃脸,名字叫安室透。
赤井秀一问:“你想怎么参与?”
“只要给我看看那个分析员手里的文件袋,三分钟之内我就能给你们答案。”黑泽秀明毫不畏惧地看向黑洞洞的枪口,“我可以为你们破案,在这个杀人犯杀死下一个受害者之前。”
“赤井秀一。”下睫毛奇怪的男人伸出手。
“黑泽秀明。”他伸手和男人相握一瞬,然后迅速抽出。
赤井秀一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推理能力简直就是福尔摩斯在世,或许更夸张,简直就像在现场看到一样。
确实有可能是在现场看到,如果这个人真的和琴酒有关系呢?说不定这些都是琴酒亲自告诉他的。
“只要看就知道了。”黑泽秀明盯着厨房里已经将燕麦榨成糊的榨汁机,“你浑身上下写满了破绽。”
他走进半敞开式的厨房,将榨汁机的电源拔掉,然后倒出糊糊,撒上边上放的蔓越莓。端着这碗自以为卖相良好的燕麦放在赤井秀一面前。
“没什么可以招待的,请你喝糊糊。”
赤井秀一看着那碗稀得像鸟类反刍物的东西陷入沉思。他打赌,面前这个高智商的生活自理能力几乎为0。
这东西肯定不能吃,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赤井秀一动也不动,继续询问:“我身上哪里有破绽?”
黑泽秀明一脸惊奇,看表情就知道他在心里说:这你都不知道吗?
“哪里都是破绽,你的手,你的衣服,你的帽子,你的枪,你的表情,全部都是破绽,对于我来说,只有脱-光的男人才能勉强掩饰他的身份,显然,你并没有脱-光了走到我面前。”
这个说法略有歧义,让赤井秀一呼吸停滞一瞬,但青年神色坦荡。
“啧,你在想不好的东西。呵,男人。”
黑泽秀明端起那碗糊糊,“我通常不会解释,那是另外的价钱。”
正当赤井秀一以为他要喝了那碗糊的时候,青年将燕麦倒进水池,抱怨道:“显然你付不起这个价钱,要是你帮我尝尝它的味道,我说不定会勉为其难告诉你答案。而现在,你错失良机啦~”
黑泽秀明说完这句话之后,卡住的面板终于在面前消失。
之前听到的缥缈心声并没有再次出现,这令人松了口气,人生已经够无趣了,他不想再来一个能让乐趣减少的东西。
很显然,这个世界就是那个游戏世界,而这条线则是他选择的地狱模式。
这个主角,年幼甚至读书时做出的每一个人生选择都出于他的意愿。
“长官,我们搜到了。”探员将装在物证袋里面的碎肉刀递给赤井秀一。
“血液检测完成了吗?”
“已经完成了,这东西还是新的。”探员瞥了一眼黑泽秀明,然后将手上的另一样东西递出,“这是搜到的公安证件,他是日本公安,您祖国的人。”
赤井秀一接过那张证件翻看,樱花警徽在阳光下折射出暖调的光。
他的指尖摩挲了那枚警徽几下,然后将这张证件递回,“我暂时信任你。埃里克,把案情报告给他看。”
黑泽秀明对这个结果并不奇怪,他翻开文件袋,将照片取出平铺在桌面。
连环杀人案,已经有三个家庭丧生,凶手将被害人分尸后丢进粉碎机榨成肉泥。
他翻出地图,指向一处农场,“他在这里,如果你们去的快,那么还有可能能救人。”
“这不可能!你甚至没有听我叙述案情,怎么会这么确定?”
名叫埃里克的探员难以置信地喊道:“我们为了这个案子调查了两天两夜,而你却只看了两分钟,你以为破案是什么?儿戏吗?”
黑泽秀明蹙眉,“我从不解释,那是——”
“另外的价钱是吧?”赤井秀一拿出银行卡,用记号笔在背面写下密码,“这是我这个月剩下的所有工资,如果能救下下一组受害者,那里面的钱就都是你的了。”
黑泽秀明抽出还带着赤井体温的银行卡塞进浴袍兜,“好的,黎明杀机一局在20分钟左右,如果要救人,我们必须在20分钟内到达该地点。我会在路上跟你解释推理过程,你车技怎么样?”
赤井秀一哼笑一声:“希望你不会在我的车上吐出来。不过,什么是黎明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