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崩!”
“皇上驾崩——”
“皇上——驾崩——”
丧钟声传遍整个皇宫。
悲痛欲绝的哭喊声,逐渐淹没了丧钟的声音。
辞陌衍闻讯赶到平章殿之时,满面颓然,摇摇晃晃地跌跪在龙榻前,“父皇,儿臣来看您了。”
辞帝安详地躺在龙榻上,没有任何的回应。
辞陌衍试探地握住纪辞的手,那那股凉意凊得手一抖。
辞陌衍压下眼底的悲恸,一遍又一遍地往他的掌心哈气,想要将他凉透的手暖热,“外边下了雪,父皇肯定是冻着了。”
渐渐的,辞陌衍的双手都已经麻木,眼角微微泛红,一滴滴热泪冲出了眼眶,“父皇,儿臣今日又没看完折子,您快醒来踹儿臣吧。不然,明日儿臣还会再偷懒……”
“父皇,儿臣不能没有你……”
辞陌衍哭得毫不掩饰,就像个孩子一样,没有任何太子的威仪可言。
一声声的抽泣后,声音逐渐嘶哑,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时,外面又响起一阵哭嚎声,“皇后娘娘薨了!”
辞陌衍闻言,浑浊的眸子逐渐灰暗无光,气急地捂着胸口,喉间涌上一股腥味,一口暗红色的血液喷吐而出,“噗唔!”
云幼卿面色肃然,却还是无比地冷静,“太子殿下晕过去了,快传太医!”
皇宫接连去了两位大主子,辞陌衍又昏迷不醒,好歹还有云幼卿主持大局,到底不算是人仰马翻。
平章殿外,纪辞与陶融站在风雪之中,心中感慨万千。
良久后,才迈着沉重的步伐进去。
有孕在身的云幼卿,眉宇间虽然染上一层层的疲惫,还是有条不紊地安排一应事务。
慌乱的宫人也逐渐冷静下来,各司其职,处理辞帝、辞后的大丧。
“这边情况混乱,阿辞与陶大人先移步东宫,看看太子殿下罢。等天亮后,再与百官勋贵前去钟宁宫守灵。”
双目红肿的辞陌衍,蜷缩地卧在榻上,眉头紧蹙成峰,似乎被噩梦魇着了,一直抗拒着说些“不要”。
陶融给纪辞披上厚厚的斗篷,恰好听到纪辞肚子发出的叫声,“我去给你拿些吃的过来。”
“嗯,好。”
纪辞拿着毛巾,轻轻地给他擦去额间的冷汗。
辞陌衍醒来时,眼神迷离地扫视着四周。
当目光触及纪辞髻间的白色丧花时,那些哀恸的记忆再次回笼。
辞陌衍突然紧紧地抱住纪辞,嘶哑着嗓子压抑地哭着,“辞妹妹,以后,我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纪辞轻轻地拍着辞陌衍的背,“不会的,你还有幼卿,还有孩子,还有我们大家……”
辞陌衍一夜之间,骤然失去双亲,心底的悲痛,纪辞虽不能感同身受,却也能明白他的心痛。
辞陌衍的哭声变小了,眼泪却更多了,将纪辞厚实的斗篷都浸湿了,“他们都不是我的,就连辞妹妹……也不属于我。”
陶融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杏酪过来,恰好听到这段话,手不禁紧握成拳。
想到辞陌衍的境遇后,又释然地松开。
悄无声息地将杏酪放进房间后,又无声无息地离开。
纪辞不太会安慰人,也说不出节哀顺变的话。
只是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静静地陪着他。
许久,室内穿进来外面的天光。
庆公公佝偻着身子进来,“太子殿下,该去钟宁宫给大行皇帝守灵了。”
辞陌衍决断地放开纪辞,阖上双眼,再次睁眼时,眼底已经非常平静,浑身都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严,“本宫知道了。”
辞陌衍那种凌厉的眼神,纪辞也曾在辞帝身上见到过。
辞陌衍目光掠向桌上冰凉的杏酪,竭力压下眼底的情绪,“晚些,辞妹……元嘉公主与陶大人一同去钟宁宫罢。”
这一句话一出,辞陌衍再也不是,那个可以纵情恣意的少年太子。
以后,他只会是被皇权束缚的大辞帝皇。
西陶的后宫中,辞莫莫得知辞帝驾崩的消息,气急败坏地殴打南雁,“你这个贱婢,胡说八道些什么,皇兄龙体康健,怎么可能会驾崩!”
南雁跪在地上,麻木地忍受着辞莫莫的拳打脚踢,“皇后娘娘,暗线传来消息,皇上确实是驾崩了。”
自从,她迷惑他人的看家本领,对西陶帝不起效用后,辞莫莫越来越看她不顺眼。
辞莫莫咬牙切齿地揪下南雁的一缕青丝,“皇兄驾崩了,辞陌衍那个白眼狼登基,定不会管本宫的死活。那杨贱人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将皇上迷得团团转。陶融叛出西陶,杨贱人居然还能晋升为贵妃。照着这势头,要不了多久,本宫皇后的地位都保不住!”
“皇后娘娘,要不然,我们和鉴王联手,把皇上给……”
辞莫莫一脚踹向南雁,“蠢货!皇上是本宫的立身之本。你以为,陶鉴真会奉本宫为太后?”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告诉陶鉴,本宫要见他。”
国丧过后,又是新的一年。
大辞改年号为承瑞,是为承瑞元年。
又是城外的长亭,又是一次送别。
只不过,这次辞陌衍贵为一国新君,只是派遣万太傅代为送别。
“陶大人,大辞修建官道的款项已经集齐。皇上已经择选可信之人为钦差,前往各个州郡督工修路。举国齐心协力,若是顺利,半年内便能竣工。现在,百姓们对皇上无不交口称颂。”
陶融微微颔首,“皇上定能成为一代明君。”
万太傅却是语重心长地慨叹,“老夫仕宦三朝,早已有颐养天年之心。大辞改朝换代,朝廷也该多些后生才俊。夜梧郡已然欣欣向荣,未来,即便没有陶大人的奉献,也能蒸蒸日上。”
“希望,陶大人能在一年之内,重回朝堂,大展拳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兰温也依依不舍地望着陶融,“皇上登基,特开设恩科。听闻,夜梧郡兴办了不少学堂,若夜梧有饱学之士,陶大人大可举荐给老夫。以后,老夫定然对他们多多提携。”
纪辞却忍不住打趣,“上次,兰尚书便因约定门生入狱。怎么,还想顶风作案?”
“此次,皇上亲自拟定考题。老夫又不参与,绝无泄题之忧。”
万太傅瞪了兰温一眼,“兰尚书即便门生再多,日日不务正业,光想着弹劾别人,这辈子也够不到丞相之位。”
“万太傅虽兼丞相之职,却无丞相之名。我们俩,彼此彼此。”
哼!万太傅这糟老头子,回去我就参你一本。
万太傅直接无视掉兰温,“陶大人,此行,诸事顺遂。”
“诸位,保重!”
“陶悟之,留步!”
城门口,云时和急切地探出身子,向陶融招手。
万太傅笑了笑,“国舅大人来了,我们这些老头子,便不打扰你们辞行了。”
疾驰的马车突然停下,还重重地颠簸了一下。
云时和整理好衣冠,才端出雍容雅步的姿态,缓缓地踩着脚踏下车。
紧接着,又没好气地对着马车开口,“已经到了,还不下来?”
云岁丰被颠得头有点晕,下车时,差点栽一个跟头,幸而被云时和眼疾手快扶住,“下个车也不会。”
“谢谢哥哥。”
云时和傲娇地扭过头,“别跟我套近乎。”
纪辞看着这兄弟俩的相处模式,忍不住发笑,“不是说,今天要送小岁丰去国子监读书,怎么来这边送我们了。”
“公主姐姐,哥哥带我去交过束脩后,紧赶慢赶才过来,就是要给你们送别。”
云岁丰从腰间取下一枝柳条,“公主姐姐,这是我们刚刚折下的柳条,虽然没有叶子,也是我们的情意。”
纪辞看着云岁丰真挚的眼神,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云时和,小岁丰这么懂事,你就不能对他好一点嘛。”
“陶悟之,你的人闲事都管到我们家了,你也不管管她。”
“小小做的事,从来不会错。”
云时和摆了摆手,“你们就要走了,我也懒得和你们争。半溪身子越来越笨重,就不送你们了。不过,她给纪辞调了些方子。你先喝着,看能不能改善你的畏寒。”
那哪是一些方子,分明是一本方子。
这么喝下去,她真的成为药罐子。
“我身体好着呢,哪要喝药呀。这方子,我就……”
纪辞拒绝的话还没说完,陶融便将方子接过去,“多谢!”
“行了,东西送到了,你们赶紧走吧。前路遥遥,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