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何人的意见,如此重要?”
纪辞故意卖了个关子,“一个世外高人。此刻,应该到了宫门。不知,可否请太子殿下前去迎接?”
云相微微冷笑,“也不知郡主口中的世外高人,究竟为何人,如此大的架子,竟要劳驾太子亲迎。”
“绥安寺,净如大师是也!”
辞陌衍腾地站起,“父皇,儿臣愿亲迎净如大师,请父皇安恩准!”
辞帝大手一挥,“速速前去,不得怠慢!再在朕的下首,给净如大师设座。”
宴席的座次,早已按照职位高低排好。
另外添座,几百号人的座次,都要往后挪。
于是乎,歌舞升平的宴席,一度变得人仰马翻。
不过,大家都没有任何怨言,反而,无比期待净如大师的到来。
喜公公伸长着脖子张望,脖子快要企及鸭脖子。
见到相携而来的辞陌衍、净如大师后,两眼放光,“净如大师到!太子殿下到!”
辞帝兴奋地站起来,在场之人,没一个人敢坐下。
净如大师对辞帝微微颔首,“阿弥陀佛,见过皇上!”
“净如大师,快快免礼,这边请!”
纪辞不由得啧啧感叹,“人比人,气死人。净如大师是万人追捧,我就是万人踩踏。”
纪老将军吹胡子瞪眼的,“你以前什么德行,心里没点数?”
好吧。
纪辞的大猪肘子啃完,又消灭一两只大螃蟹。
辞帝和大臣们,还止不住地吹捧净如大师。
大饱口福的纪辞,中气十足道:“皇上,我即将远嫁和亲。不如,请净如大师占一卦,看看吉凶如何?”
陶鉴冷眸微眯,正要请辞帝拒绝,辞帝已经满口答应,“如此,甚好!”
净如大师高深莫测地闭眼,淡然地掐指,“老衲献丑了。”
众人不由得屏气凝神,攥紧了衣襟。
最终,净如大师睁开眼睛,面色严肃沉重,“空亡事不祥,阴人少乖张。求财无利益,行人有灾殃。”
“大师,此乃何意?”
净如大师长叹一口气,“空亡乃大凶,百事不可为,凡事不成。”
陶鉴指着净如大师的鼻子怒骂,“两国邦交亲睦,难道要听一个和尚的?本王看,他就是个妖言惑众的妖僧!”
辞帝的封建迷信,已经根植到骨子里,陶鉴说这话,绝对是找骂。
纪辞给了陶鉴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辞帝冷冷地扫向陶鉴,“放肆!”
“不过是……”
陶鉴察觉到,在场之人仇视的眼神,吓得硬是悻悻地将话憋了回去。
“大师,可有破解之法?”
“皇上,法子倒是有,只是,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此话怎讲?”
“空亡卦主阴人多作祟,需阳时生人才能压制阴祟。郡主命格平常,无力压制。若勉强远嫁和亲,必将有损大辞、西陶国运。轻则遭遇天灾人祸,重则两国动荡不安,国将不国。”
这次,陶鉴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阳时生人是什么人,去哪里找?”
“父皇,儿臣记得,长公主便是阳时生人。”
辞帝面如菜色,“胡闹,长公主年长契王许多,如何能和亲?”
陶鉴话里话外地不乐意,眼底却是幸灾乐祸,“就是,长公主愿意,契王也未必愿意。”
纪辞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长公主也未必乐意吧。”
陶融一个冷厉的眼神扫过去,纪辞立即闭上了嘴巴。
辞帝冷着脸,“辞丫头,你来说说,到底该如何?”
纪辞嫁不出去,辞帝横看、竖看,都看纪辞不顺眼。
纪辞把玩着垂下来的青丝,“西陶又不只有陶融一个人。西陶帝后位空悬,让长公主远嫁为后,也不是不可以。”
辞陌衍重重地点头,“言之有理!”
其他的朝臣,也乐得如此。
纪辞和辞莫莫,两个祸害,嫁谁都是为民除害。
云相却突兀地站出来,“皇上,不可!”
陶鉴亦然,“辞帝陛下,长公主生活荒淫无度,又是二婚,怎么能成为西陶国母。”
陶融老神在在道:“父皇择选后妃,重色不重德。长公主虽然年长,却容貌倾城。父皇若是见了长公主的小像,定然会欣然应允。”
陶鉴沉下脸,“陶融!”
“皇兄莫怪,本王只是实话实说。”
纪辞瞅准时机,适时开口,“长公主远嫁和亲,两国定能边城晏闭,牛马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忘干戈之役。”
“是吧,净如大师?”
净如大师合掌,“阿弥陀佛,长公主乃至阳之命,有大福之人。远嫁和亲,利两国生民,可保两国长治久安。”
辞帝渐渐握紧手中的杯盏,似乎在权衡什么,“西陶立后,事关重大。想必,鉴王也拿不定主意。不如,容后再议?”
陶鉴是西陶唯一的嫡出血脉,若辞莫莫为后,一旦诞下皇子,难免动摇他的地位。
陶鉴求之不得,立即达成了共识,“辞帝陛下,所言甚是!”
陶融淡淡一笑,“确然,待礼宴结束,传信给父皇,快马加鞭,一来一回,下月初便能有结果。那时,两国结为秦晋之好,天下百姓定然齐贺。”
辞帝、陶鉴的面色,都有点挂不住。
尤其是辞帝,立即转移话题,“鉴王,朕已与群臣商议,将边境的双陵划分大辞榷场范围。双陵知州已经紧锣密鼓地筹划,今年年前,便能正式开市。”
“西陶的扬威,与双陵毗邻,西陶划出扬威筹办榷场。”
以下,都是两国商议榷场细节。
纪辞觉得乏味无聊,确定不会再将自己搅和进去,便随意找了个理由告退。
半溪还要查看于遇的伤势,和纪辞说了一句,就独自回了郡主府。
“小丫头,这就走,不等等老衲?”
“物华天宝的好戏即将开场,我可不能缺席。”
“小丫头,写信求老衲办事时,那可真是低声下气;事一办成,就翻脸不认人了?”
纪辞来回摩挲着下巴,“大师这是生怕别人听不见?”
“得得得,去哪看戏,也带上老衲。”
“行!”
途经御花园时,净如大师忽的沉下脸,带着纪辞躲进了假山石中,“嘘!”
陶鉴揪着陶融的衣领,“陶融,你什么意思?分明承诺本王,要将纪辞弄去西陶,却临场变卦!竟然还打歪主意,将辞莫莫弄去给本王当继母!”
“鉴王与辞莫莫往来密切,不想当继母,想当情人?”
纪辞紧紧地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陶融,本王算是明白了,你假惺惺地答应与本王合作,实际上就是将本王当猴耍!”
“今日,是辞帝临时变卦,不愿纪辞远嫁,本王也手足无措。”
陶融狠狠地捏住陶鉴的手腕,疼得他哇哇直叫,只好放开陶融。
“陶融,你这么敬酒不吃吃罚酒,就等着老死在辞国吧!”
“本王的事,不劳鉴王费心。”
陶鉴的面色变得狰狞可怖,“陶融,你等着,本王回西陶后,你的好兄弟萧裕,定然没好果子吃!”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萧裕棋差一招,才被贬去边疆。陶鉴,你当真以为,你还能得手?”
陶鉴眼含杀意,“陶融,你也太小瞧本王了!”
“那便走着瞧。”
陶鉴一离开,净如大师便拉着纪辞出去,“陶小子,要不要一起去物华天宝看戏啊?”
陶融、纪辞四目交汇,又纷纷转身,避开对方的视线,气氛死一般的冷寂尴尬。
“你们两口子,倒是有意思。都来找我帮忙,见了面,倒是一句话都不说。”
纪辞轻咬下嘴唇,“大师,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一起去,也无妨。”
陶融大步一迈,便超过纪辞,擦肩而过时,左手的指腹,轻轻地擦过纪辞的右手背。
纪辞微微弯曲手臂,轻轻地抚摸着那处,一种酥酥麻麻的情愫,渐渐荡漾开来。
三人乘坐一辆马车,没过多久,净如大师收到信鸽的来信,便匆匆下了马车。
纪辞低头缠着宫绦玩,试图躲避开陶融的视线,尽量不那么尴尬。
最后,纪辞实在受不住了,“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该说些什么?”
“我知道,我上次去契王府找你,你对我态度恶劣,是因为陶鉴的人在外面偷听。为了不让他今日计谋得逞,你才刻意凶我。”
陶融闭上眼眸,“纪辞,要不要我提醒你,我们已经结束了。所以,请你不要自作多情。”
纪辞闻言,胸口憋闷不已。
分手,是她提出来的。
她以为,她能潇洒不羁地全身而退。
似乎,事与愿违了。
难道,她低估自己对陶融的情意了?
不可能!
不过是出于对异性的好感,优秀者的欣赏而已。
纪辞定了定心神,偷偷瞄向陶融,“你什么时候回郡主府?”
合眼养神的陶融,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纪辞,你我毫无干系,去郡主府,合适?”
纪辞心口有些抽疼,“以后,都不去了吗?”
“也许。”
“如果,我有事找你帮忙呢?”
“纠正一下,朋友、恋人才叫帮忙;陌路人,只能是交易。有事,找问渠,他会通传给我。”
纪辞更难受了,“朋友都做不了吗?”
陶融睁开眼睛,冷冷地望向纪辞,“纪辞,你伤过我一次,还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在我伤口上撒盐?你还有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