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得功是叔叔,年纪大,经历的事情多,也就意味着不好骗。
许承业年轻识浅,热血冲动,有冲劲也有干劲,也就意味着容易受骗上当。
于是乎,不用思考,矿工们就将目标锁定了许承业。
计划了好几天,一直拿不准主意究竟哪天行动,没想到赶早不如赶巧,机会竟然主动送上门来。
难得的一天,矿场管理人员大部分都不在,许承业当自己是老大嘚嘚瑟瑟,质问矿工为何最近几天矿石开采减少,所得铜矿也随之减少。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许家的收入也跟着减少。
岂有此理!
这帮矿工不拿手段逼迫一番,不知道好歹。
许承业在一众矿工面前大逞威风,还要甩鞭子抽人。
恰在此时,一个矿工从矿洞里面跑出来,老远就开始喊,“大喜事,大喜事!”
“什么大喜事?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禀报许主簿,
“你说什么?”许承业忘记了抽人,忘记了今儿是要树立个人威信,一听到金疙瘩满脑子想的就是金子。
他胆子大,脑洞也大。
挖到了金子,今儿管事的人都不在就他一个。
如果他将这个消息隐瞒下来,给在场的矿工一点好处,让他们守口如瓶。
哈哈哈……很快,许家就将成为天下首富,钱多到数都数不清楚。
“许主簿,此事要不要上报?”
“报什么报?有本官在,尔等不用操心。”许承业回过神来。
他仔细询问矿工,“果真是金疙瘩?”
“不太确定。但矿老大的说,很有可能是金疙瘩,
“走,带本官下去。”
矿工们面上一惊,一个个都露出战战兢兢的样子,怕啊。
“矿洞危险,许主簿不妨在上面等着。我等……”
“废什么话。”许承业打断了矿工的劝解。
那可是金矿,他不亲自下去确认,如何能放心。
矿工拦着他不让他下去,在他眼里可不是好心,分明是不安好心。莫非是想背着他上报其他管事人员?
一旦其他管事的人知道,许家哪有机会将伴生金矿占为己有。
此事不能走漏风声。
“没确定是不是金矿之前,一个个都管好嘴巴。要是传出去,结果又不是金矿,后果你们是知道的。我好说话,不等于上面的人和我一样好说话。”
“我们都听许主簿的。”
“许主簿真的要下矿?”
“废话!这么大的事,本官当然要亲自下矿看一眼。”
于是乎,许承业下矿去了,然后……一直就没上来。
等到傍晚,许得功问起许承业,矿工们在
“他跑去下矿?去了多久?得有一两个时辰吧。”
“这么长时间还没上来,简直乱弹琴。他以为矿洞是那么好上的。派个人下去,将他叫上来,本官亲自问问他。”
“诺!”
许得功翻看账本,忙着忙着就忘记了许承业这码事。
待到次日一早醒来,突然想起此事,急忙问道:“许承业人呢?”
“回禀大人,不曾见到小许大人。”
“去他房里看看?问问其他人,昨晚上他什么时候上来的,怎么不来见本官。”
下人领命而去,很快又返回,一副着急发慌的模样。
“大事不好,小许大人一晚上都没见到人,怕不是还在矿洞里面。他们都说小许大人下了矿,就没见到人上来。”
“完了,出事了!”
许得功毕竟经验丰富,一听这情况,就知道出事了。
若是换做年轻的许承业,说不定会天真以为难不成人在
许得功当机立断,带上兵卒,抄起刀枪,今儿要大开杀戒。
这帮矿工,胆大包天,竟然敢暗算他侄儿。若是不采取霹雳手段镇压,下一个倒霉的人必然是他。
轮休的矿工们一看兵卒抄着家伙隐隐呈包围之势,有那聪明的就知道事情败露,要糟。
身为矿工,干着最苦最累,随时都面临生死危险的活,本地又是山区,时不时都要上山打个猎。也就是说,本地人,本地的矿工自有一股血性,他们既能当顺民,也能当暴民。
总之,其内心的凶悍,绝不是平原富庶地带的顺民可比。
“大家抄家伙,狗官杀来了。想活命的跟我冲。”
铁锹,铁棍,扁担,木棍……
矿场就是半个冷兵器库,矿工们抄起家伙,就和兵卒们干在了一起。
也有胆小之人,偷偷躲了起来。
还有明哲保身的人,躲在暗处观看形势。谁占据优势就投靠谁。
矿工们且战且退,“去矿洞!”
矿洞才是矿工们的主战场。
“他们不是矿工,全都是暴民,反贼。一个人头二两银子,给我杀!”
许得功坚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二两银子一个人头,果然激起了兵卒的凶性。追着矿工们冲进了矿洞。
矿洞黑暗,闷热,潮湿……
好似地狱一般。
矿工们在矿洞内如鱼得水,兵卒们可就难受了。
许得功亲自下矿督战,务必全歼这批胆敢造反的矿工。
双方在矿洞内打得难分难受,却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因为许家叔侄赶工期,光想着挖更多的矿,对于安全并不上心,反正出了事死的也是贱命一条的矿工。
花点钱就能从外面招来一批批的矿工。
再说了,这年月,哪个矿场每年不出点事,死点人。
什么安全生产,钱之明再三提醒的事情,许家叔侄根本没放在心上。
今儿,一群人在矿洞内厮杀,然后……
轰隆隆!
矿洞不出意外塌方了。
动静之大,几里外的人都有感觉,“莫非是地震了?”
大家都望着动静传来的方向,那边是矿场。
地震是没有地震。
没有地震,也就意味着矿场出事了,而且是出大事了。
反应快的人第一时间赶往矿场,同时派人上报定王府。
出大事了,定王府的亲兵必须出动,还得披甲,全副武装,以防万一。
矿场出事了,具体什么情况暂时还不清楚。
消息送到定王刘珩面前,他面色一沉,“本王早知道许家叔侄要惹出祸事来,却没料到祸事来得这么早这么快。传令,亲兵集结,随本王前往矿场。”
“王爷,矿场威胁,那群矿工不懂礼数,万一……”
“没有万一。矿场是本王的封地,矿工大部分都是本王封地内的子民。不管具体情况如何,本王都必须身临现场。”
一路疾驰,定王刘珩带着王府属官,以及两百亲兵,赶到矿场。
这才得知矿洞塌方的消息。
紧接着又听钱之明禀报了一个最新消息。
“矿工暴动,骗了许承业下矿,生死不明。许得功要诛杀矿工为许承业报仇,双方厮杀着进入矿洞,这才引起了塌方。”
刘珩眼神微微一变,“许家叔侄可有命在?”
“不确定。塌方这么严重的事故,如果是熟悉矿洞的经年老矿工或许有逃命的办法。许家叔侄,恐怕已经丧命,活着的希望不大。”
刘珩当即就有了主意,“先封锁消息,只说矿洞塌方,许家叔侄一事一个字都不许外传。组织矿工挖洞,先把人救出来。救不了人,也得将尸体捞出来。
告诉矿工,本王会为他们做主,此次事件首恶已死,余者皆不追究。等恢复生产后,一切待遇一如从前,四个时辰,一旬结一次工钱,两天一顿荤腥。”
钱之明很是担心,“王爷,这么大的事情不追究,能行吗?万一这帮矿工尝到了甜头,下次一言不合又闹起来,如何是好?”
刘珩镇定自若,“本王给了他们别处给不了的待遇,外加王府亲兵镇守,为何还要暴动?敢暴动吗?
许得功带着一群没操练过几回的衙役兵丁和一群矿工干仗,听情况描述,似乎也没有落什么下风,反而压着矿工打。
若是本王的亲兵上阵,这帮矿工根本没机会躲进矿洞。就算都躲进了矿洞,直接用烟熏,也能将其逼出来。许得功杀人心切,只知道蛮干,这才着了道。现在矿工们人心惶惶,都在等候本王的处置。若是追究,在场矿工有一个算一个,几个人能活命?朝廷还等着矿场如数上交铜矿,朝廷那帮人可不管矿工们死活,他们只要钱。而且,这件事,也不宜牵扯过大。”
“可是许家叔侄……”
“许家叔侄死有余辜,此事本王会想办法交代。先稳住这群矿工,再让食堂准备饭食。若是来不及准备,就花钱去双河镇上买。本王没别的要求,饭食一定要见荤腥,要让矿工们相信本王没打算秋后算账。”
刘珩望着三五成群的赤膊矿工,都是精壮汉子。
按照叶慈的计划,这些矿工未来都是一等一的优质兵源,岂能一杀了之。
杀人容易,绝了他招兵的途径,他还能从哪里招募这样优质的病员。
一个个就知道弹压,就知道杀人,唯独不懂人才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