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自己一定是被舍弃的那个

这么多年来温南柠没有机会参与这些人情世故,也就一时也没想起来。

虽然外公外婆可能并不会在意,但到底是失礼的。

此时被纪宴西这么一说,倒是被说得哑口无言。

程致帮忙把礼品送到门口,温南柠接过来道了声谢。

“那,纪总我先走?”

纪宴西点头示意。

程致又向温南柠和几步之外的季呈道别,刚转身,纪宴西的声音在身后又响起,“明天早上来接我开会,具体地址我到时候和你说。”

程致脚下一崴,心里哀嚎,这是真要去开会啊。

纪总,您还真是争分夺秒,陪女朋友来探个亲也不忘办正事。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只能应下,“好的,纪总。”

说完,赶紧离开,最后用百米冲刺的速度上了车。

要命哦,赶紧通知李总,今天晚上全员通宵加班。什么几年规划,年度报告,公司现状都给我报告做起来啊。

程致已经顾不得了,油门一踩,车子消失在别墅区。

大门早已打开,季呈和保姆在门口等着他们。

温南柠走上台阶,就听季呈对着门内的人说,“爸,妈,南柠和她男朋友来看你们了。”

温南柠下意识歪了一下头,恰好和纪宴西的视线对上。

像是心有灵犀般,彼此看了一眼。

她的心里一阵乱撞,慌忙撇开视线,只见两位老人已经走出来。

一见她,同时红了眼眶,哽咽地喊,“南柠?”

温南柠怔怔地看着他们。他们的脸上能找出些和妈妈相似的点来,虽然两人头发已经大半白,但是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尤其那种学者的气质,即便是上了年纪,都能看出几分文静和儒雅来。

她被他们情绪感染,眼眶也跟着泛热,”外公,外婆。”

“哎,哎,孩子……”外婆眼睛湿润,盯着她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呆呆地看着她。

温南柠能感觉得出来,外婆也是想从她身上找到些季珊的影子。

季呈见大家都站在门口,忍不住说,“爸妈,进去吧,俩孩子手里还拎着这么多东西呢。”

外婆这才回过神来,抹了抹眼泪,才恍恍惚惚地看向纪宴西,“哦哦,瞧我糊涂的,赶紧进来。这是南柠的男朋友?长得真俊,不过这个子也太高了些。”

温南柠垂着眸扬起唇角。

果然是母女俩,她记得妈妈也吐槽过他的身高,如今听到外婆的共鸣,她的唇角忍不住抿出一丝笑来。

纪宴西脸上挂着笑,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连忙否认,“不高不高,和南柠的身高是绝配。”

除了吻她费力些,其他没任何不好的地方。

他心里补充了句。

外婆被他逗得少了些伤感,连忙招呼着两人进去坐。

保姆和季呈接过礼品放好。

外公叹气,“这俩孩子,来看我们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纪宴西正襟危坐,一板一眼道,“我们是第一次来,应该的。”

温南柠曾听季珊说过,外公外婆都是大学教授,一家子书香门第。这种气息从家里的布置就能看出来,简单却处处透着些文人的气息。环视一圈,温南柠的手就被外婆握住,她神情激动,未语泪先流。

“外婆……”温南柠回握住她,这一声呼唤里有很多情绪,无奈,无力,也有对他们的想念。

她曾怪他们对妈妈太心狠。

可如今物是人非,再去追究有什么用呢?

他们是妈妈的父母,是她在这世上除了舅舅外最亲的人了。

难道还要因为这些前尘往事而去伤老人的心吗?

外公不忍心,抽了一旁的纸巾递出去。

外婆接过来,擦去眼泪,又重新面对温南柠,“孩子,和我说说你妈妈这些年怎么过的?”

温南柠想了想,先总结了一句,“其实妈妈这些年过得还不错。”

至少在她过世前都不知道自己坐过牢,她这一生除了失去温时,在物质上并不匮乏,至少裴时对她也还算体贴。

因此温南柠刻意弱化了母女俩相依为命的那些年,一件一件事简单叙述开来,即便如此,外婆仍听得抽噎不止,到后来更是抱着温南柠嚎啕大哭,

“都怪我!如果当初不是我反对她和温时,就不会逼得她离家出走和我们断绝了关系,如果不是我太过强势,就不会害得你们母女俩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如果不是我,季珊就不会死于非命。”

“妈,这事过去了,您现在自责也于事无补。好在南柠回来了,你好好对她就当作补偿,姐姐在天上看着呢,她会明白您的心意。”

季呈见不得这个场面,尤其纪宴西还在,他怕老母亲情绪崩溃,一下子也没了办法。

温南柠替她顺着气,柔声说,“妈妈从来没有怪过你们。她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任何结果都是她愿意承担的。”

“是啊。”外婆胡乱擦了把眼泪,恨声道,“我和她爸的臭脾气被她遗传了十成十,如果不是她这么倔,你又怎么会坐牢?她倒好,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撒手走了,什么苦都让你一个人担着。你这个苦命的,你怎么能一个人承担这些?”

说着说着,对于季珊的怨气又窜上心头。

当年,她一去不回,绝情绝义,即便这么多年来她和老头子早已后悔,却也失去了她的联络,后来辗转间得知她在北城,可北城这么大,叫他们两个一条腿都已埋进黄土的人到哪里去找。

如果不是季呈阴差阳错地和南柠相认,她都不敢想。

也许这辈子可能都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好在,老天对她们还算仁慈,至少还让他们等到了第三代。

温南柠一听外婆提这个就不由头疼。

看来舅舅什么都和外婆说了。

如果让外婆知道纪宴西就是那个让自己坐牢的人,她还能让他坐在这儿吗?

她视线忍不住瞥向他。

纪宴西的眼神放空,那双漆黑的眸子暗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双手交叉放于膝上,手指骨节泛白,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像是忽然做出什么决定,他上半身前倾,一声外婆正要喊出口,却见季呈一手拦住,朝他摇了摇头。

纪宴西好不容易聚集的勇气瞬间溃散。

是的,刚才那一刻他想坦白。

不管不顾地告诉他们,自己就是让温南柠坐牢的始作俑者。

季呈刚才应该也是喊出来了,他阻止了自己,自然是了解两位老人的脾气。

想来,他如果此刻坦白,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说不定从此不准温南柠和他来往。

而温南柠——

他对她没有把握,如果让她在亲人和他之间选择。

纪宴西自嘲地想,自己一定是被舍弃的那个。

幸好季呈制止了他。

纪宴西后背激起一阵湿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