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日常五十六
下午四点零十四分,安娜贝尔斯威特打开家门。
她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把自己身上得体又大方的针织披肩直接扯下来,第一句话就是
“布朗尼,今天下午累死了累死啦我要吃甜品”
第一句非常大声的兔子嗷呜后,又附上了同样有气势的任性要求“不能是普通的甜品,我要吃可可奶冻,装在圆形布丁杯里圆形的”
然后安娜贝兔弯腰脱掉自己的白色短靴,相当孩子气地把这两只鞋“咚”“咚”分别甩在玄关前,踩着丝袜跳上地板“布朗尼,我的奶冻里还要装饰那种小熊形状的黄油小饼干十字街那家的小熊饼干你排队去给我买,我今天好累,就要吃他家的小熊饼干”
可是,没有回应。
无论是“不要乱扔鞋,大小姐,每次负责弯腰把它们摆回鞋柜的家伙都是我”的教训式回应;
还是“你以为我是有多闲、而十字街那家的小熊饼干要排多久的队伍啊”的吐槽式回应;
甚至“你最近的任性程度是不是直逼幼儿园中班了,还要在奶冻上插饼干,你几岁啊蠢宝宝”的嘲讽式回应
不对呀。
就算这家伙正沉迷研究,也会抽出空闲来嘲讽自己的。
他从不会错过任意一次嘲讽或互怼。
安娜贝兔顿了顿,眨眨眼。
“布朗尼”
没有回应。
安娜贝兔歪头思索了一会儿,再次放大了声音“布朗尼,我脱外套时被吊带袜上的袜带勾住了,好烦。来帮帮我”
依旧没有回应。
哦,他不在家啊。
那蠢货如果在家,是不可能在听到刚才的话后保持沉默的。
他应该离弦之箭般冲过来才对。
安娜贝兔撇撇嘴,重新变成了安娜贝尔斯威特法师。
她弯腰把乱扔的针织披肩挂好,正想捡起自己乱丢的靴子,又想了想,直起身。
才不捡,她搬进这里后就没有碰过自己的鞋,反正那个不知道跑到哪里的讨厌鬼会翻着白眼把她的靴子摆正的。
他连喝醉或高烧都记得蹲在家门口摆正她的鞋鬼知道布朗宁法师为什么拒绝使用魔法整理她的鞋。
安娜贝尔带着一点点的小脾气走进客厅她中午出门前他还在家里呢,现在又精不见影
一下午站了好几个小时和各种人聊天,她累死了,回家后还吃不到甜品都是因为谁啊。
就算用“你非要刺激异兽状态的我做什么,蠢宝宝,你知道我那个状态自制力近乎为零”来解释,就算清醒后笑嘻嘻地端来现烤的勃朗峰蛋糕,安娜贝尔也不会轻易原谅他的。
她已经看穿了,那混蛋每次在厨房里烤制整块整块的好吃蛋糕端到床上,根本原因都是“恶趣味得到充分满足,心情过于兴奋”他就是过于兴奋又不太敢把她吵醒挨揍才会去做蛋糕的
太恶劣了
安娜贝尔决定给自己拿一盒冰激凌吃,压压想起他前几天那一系列行为产生的火气。
家里的冰激凌都是他提前做好的,归类放在保鲜盒里,一般都作为她看电影时的零食,或者他的甜品原材料。
安娜贝尔径直走向影碟架旁的咖色小冰柜,立刻在上面发现了他留下的便签。
法师塔那层迷宫的炼金成果出了,去做收尾,晚饭在冰箱第一层,拿出来就能吃
末尾还附加了一只q版小熊,涂画得很潦草,耳朵是乱乎乎的线圈。
家里的冰箱是安娜贝尔买的,自带高级的魔法阵,可以直接凝固一切食物的时间,做到最厉害的保温与保鲜
但大多数时候洛森只会把饭菜摆在桌上用保温魔法罩住,他习惯了朴素的方法,不太喜欢使用她的高级道具。
今天,会把饭菜放进冰箱,就说明他走得非常匆忙吧。
哼。
研究狂。
安娜贝尔张开右手,让完成任务的便签纸褪去墨迹,变成小翅膀写下它的主人折出的魔法造型飞回手心,心情稍稍好了一点。
她把便签纸放进手提包的夹层,又把包随手扔在沙发上,踩着丝袜打开厨房的冰箱。
是番茄蝴蝶面和南瓜汤。
没有奶冻。
“我又不是很饿。”
三点钟才和约了下午茶的客人吃了一份沙拉虽然那份沙拉特别难吃,安娜贝尔真讨厌凉拌苦苣
但她又不好当着对方的面挑食。
刚刚回家时那种旺盛的食欲好像消失了,安娜贝尔转身看了看钟,决定去洗澡,换掉身上过于端庄的黑色毛线裙,挑一套足够可爱的常服,等他回家后缠他去吃十字街的黄油饼干。
可这栋由布朗宁法师设计的、别具心思的房子,浴室地点有些微妙,它紧连着卧室。
就像专门为了方便什么似的。
女主人没有看出男主人的恶劣心思虽然之前的那段时间她也察觉到这设计过于方便了她一边走向浴室一边脱掉丝袜,过程中掠过自己柔软的床。
床帐并未拉起,它被掀开了一角,露出诱人的柔软的枕头,安娜贝尔甚至能站在这里嗅到床单与被套的温暖味道。
他今早才悉数清洗了一遍,还仔仔细细晒过,现在一定又干燥又舒服。
安娜贝尔不禁停下脚步。
她今天下午实在站的很累,分别进行的、总共两个多小时的谈话呢。
这还没算上中途来往的步行。
先躺一会儿,再去洗澡吧。
这个想法瞬间让安娜贝尔端直的肩膀放松,她扑向了自己的枕头,红发毛茸茸地蹭动了一会儿。
一分钟后,毛茸茸的红色脑袋停止蹭动。
没脱毛线裙,没拆发圈,安娜贝尔睡着了。
约莫两个小时后,傍晚六点零二十八分,匆匆从法师塔赶回、准备去浴室洗澡的洛森布朗宁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不脱外衣就直接在床上睡着对礼仪良好的大小姐而言,绝对是累坏了。
他难得愧疚地反省了一下自己就算那是月圆之夜也确实有那么一丢丢过分
三分钟后,混蛋难得的愧疚结束了。
他轻手轻脚地关上卧室门,退到客厅,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左一道右一道的黑沙,这些不稳定的魔法材料已经快与空气发酵成功,他现在满身石油味,呛得自己的鼻子都有点受不了。
而且,洛森饿极了他是在准备吃午饭时接到实验结果通知的,匆匆跑去法师塔和黑沙变种衍生物搏斗到现在。
别问,问就是实验事故,老炼金意外了。
这也是洛森一回家就直奔浴室的原因他简直无法想象,这个样子出现在宿敌面前,会遭到怎样毒辣的嘲笑。
但她现在睡得那么熟就算给浴室加上隔音魔法,身上的味道也会熏到她
洛森想了想,索性切出免疫魔法的异兽状态,往自己身上一连丢了几十个清洁魔法,然后再切回来。
ok,起码没有味道了。
但天性爱洁的精灵又低头扇了扇自己的夹克领,总觉得哪里还脏脏的
洛森实在不喜欢用魔法直接处理自己的日常生活,他太习惯直接动手了,用魔法总错觉哪里没处理好。
脱了衣服,加上隔音魔法再洗一次澡吧,这次应该不会把她熏醒。
三分钟后
布朗宁法师搞定了自己的所有清洁工作,他甚至在淋浴时搓完了外套。
嗯,对,爱洁与极端追求效率并不冲突,洛森独自淋浴时顶多花三分钟,这还要算上整整一分钟的两遍护发素他短发时甚至只需要两分钟
所以,几天前的凌晨,当晕乎乎的安娜贝兔听到他一本正经表示“我们精灵都爱干净,所以我们精灵洗澡都需要三小时”又被荆棘一本正经拖回浴缸,那无疑是胡说八道。
可惜她睡着了,不知道。
洛森走出浴室后再次刻意放轻了脚步,他把毛巾草草盖在潮湿的头发上,无声走近了熟睡的未婚妻,伸手帮她解开了发圈,又准备帮她换掉身上的长裙。
否则,大小姐睡醒后看到自己还穿着外出的衣服,肯定更生气。
洛森进门时就知道她心情不太好,因为白色的小短靴正歪七八扭躺在玄关地板上,针织披肩也没叠好,手提包又歪歪斜斜地挂在沙发上,冰箱里的饭肯定也
哦,对。
洛森收回了手。
刚才原本打算帮她收拾的,却怕身上的黑沙弄脏了那些东西
于是洛森再次静静退出卧室。
鞋子摆好,披肩叠好,手提包挂好,冰箱里嗯,果然没吃。
是准备坐下吃时又意识到什么闹起脾气,还是下午在外工作时碍于脸面吃到了不喜欢的食物,所以没胃口
应该是后者,蠢宝宝这几天对“坐”相关的事情敏感极了,不会意识不到。
洛森转头看了看钟,快七点了。
今晚就破例带她出去吃夜宵吧。先让她再睡一会儿。
他做出决定,便拿出了冰箱里的饭菜,自己狼吞虎咽解决他是真饿了。
而且去吃夜宵时蠢宝宝肯定不会允许他买地摊烧烤的。
五分钟后,布朗宁法师用习惯的高效率干完饭,风卷残云。
和洗澡一样,这又是一个让未婚妻知道了绝对会暴打他的时间。
但没办法,这次的晚饭对布朗宁法师分量实在太少了,他做饭时可是按照安娜贝尔的食量来做的,哪里知道最后是自己负责解决。
洗完盘子后洛森又做了一会儿家务,然后拿出之前匆匆丢在门口的手提箱,整理了一番箱子里的炼金材料,试图总结刚刚实验失败的原因。
哦,对了,还有这个,竟然忘记把它拿出来了,中午去法师塔时实在太急,什么都是匆匆忙忙的。
洛森把纸袋拿出来。
那家十字街的黄油小熊饼干,他记得她之前玩手机时提过。
虽然下午的炼金实验失败了,但上班路上正好碰到那家店挂出营业板,只排了三个人就抢到了第一炉的饼干
今天运气还是不错嘛。
要不趁机抽个卡
万幸的是,在“布朗宁法师叒沉迷游戏、被悠悠转醒走出卧室的未婚妻暴打”惨案发生前,他又瞥见了手提箱夹层里另一个被随手塞进去的东西。
一管软膏。
只草草开封了,从未被使用。
不管用上多少花言巧语,不管用上什么哄劝套路。
嗯。
嗯。
现在,蠢宝宝睡着了。
所以她不会再踹、咬、大骂、疯狂拍击或给我超级爆裂级头槌的。
也许
这是个帮她涂消肿药膏的好机会
布朗宁法师深沉地思考起来。
而且,她清醒时一直不肯让我开着灯检查具体情况
已经成为未婚夫妻的关系,做这个也没什么吧。
很正常的对吧。
所以,天知道蠢宝宝为什么那么羞耻、恼火、充满警惕心,明明我只是为她的身体考虑,单纯地想要检查她的情况,帮她涂药膏罢了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无耻之徒。
于是,数十分钟后。
安娜贝尔斯威特被弄醒了。
她有点不安地动了动,觉得哪里很奇怪。
但后背传来很熟悉的气息,很熟悉的心跳与温度,安娜贝尔立刻放松下来。
“布朗尼回来了”
“嗯。”
“唔在干嘛”
这是令人眷恋的后背抱抱,所以她没有以前清醒得那么快。
而初醒后的朦胧与某种情况特有的混沌感也在她脑子里搅成一团。
安娜贝尔舒服却茫然地蹭了蹭脸。
“布朗尼,有声音,好奇怪。唔吵。你在干嘛”
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耳根。
安娜贝尔的意识又混沌了一下。
轻吻,后背的拥抱,奇怪的令人飘飘然的舒服感,这一切都让她的意识逐渐沉没。
但安娜贝尔很想和他说说话、听听他的声音,她艰难地试图清醒“好吵像水星系的史莱姆被捏呜”
“乖。我在做炼金实验而已。”
哦。
布朗尼在工作的认知立刻闯进了安娜贝尔变成一团浆糊的脑子。
布朗尼在工作=不能打扰布朗尼=要乖巧保持安静。
等式瞬间在潜意识中成立,安娜贝兔再次合上眼睛。
呜呜嘤嘤的,发出连自己都没怎么注意到的细微声音,再次合上眼睛。
洛森相当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数分钟后悄悄抽出另一只手,在点亮的台灯下仔细瞧了瞧。
“流这么多,药膏都要化了啊,蠢宝宝。”
真麻烦,弄得他满手都是。
无耻之徒在台灯下捻着指腹思索了一会儿,很快就做下决定,抛弃了床头柜旁的纸巾。
不浪费食物是美德,而且,反正他没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