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娘子与容妩相对而坐,她未曾料到,对出她诗句的竟是一位姑娘,且姑娘身旁还有几位公子小姐。
“姑娘胆量如何?”容妩开门见山。
女子不明其意。
“姑娘可惧鬼魂?”她讲得更明晰些。
女子吓得向她身旁靠去,惊恐地四处张望,“姑娘此言何意,此处有鬼?”
“姑娘若是惧怕,便出去吧。”
待那人离开,容妩直面那鬼的眼睛。
“容小姐能看见我?”张谡难以置信。
“你来此是为寻林媛儿?”
他点头,他不信有人会高价为林媛儿赎身。
“林媛儿确已被赎身,只可惜她已离世,你若此时入地府,或许能见到她。”
什么?苦苦寻觅之人,竟已与他阴阳两隔,张谡瞪大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得到答案后,张谡如失魂落魄般离开了百花楼。
容妩总觉张谡死得怪异,却又说不出缘由。
几人从窗口跃下,迎面遇见容池晏。
“阿妩妹妹,我正四处寻你。”
“有何事?”容妩见他喜笑颜开,应是有喜事。
“容家要进京参选皇商,我将随大伯入京,想着妹妹喜欢热闹,便求着大伯带你一同前往。”
他自然也留意到了蔺公子身旁的公子姑娘,不过只当他们是蔺公子的友人,此时他沉浸在入京的喜悦中。
她本思考着如何进京,这不机会就来了?
“我回去与父亲商议,何时动身?”
“三日后。”容池晏喜不自禁,笑得合不拢嘴,仿佛明媚灿烂的春日。
冷月国于小公主辞世后不过三百余年,便为南羌所灭。小公主转世为南羌人,此番前往京城,或许是受鬼魂所托,有要事在身。
若她重回故地,是否会忆起前尘往事?九渊私心并不希望她记得,否则,孟婆汤恐需更换配方了。
他周身九幽煞气四溢,数里内的鬼魂皆吓得四散奔逃。
寰念忽觉一阵寒意袭来,不由自主地向息尘身旁靠去。
息尘依旧站在原地,任由她靠近,嘴角微微上扬,泛起一丝浅笑。
寰念抬头望见他脸上的笑意,只觉他是在嘲笑自己,便没好气地在他腰间拧了一把。
“司主连生气的模样都如此动人。”他眼中满是戏谑的笑意,眯起眼睛,目光落在她的脸庞上。
寰念早已习惯他在自己面前没个正形,并未理睬。
两人远远落在冥帝与阿妩身后,她小跑着上前与他们并肩而行。
“大哥哥与我一同去京城吗?”容妩虽是询问的语气,却实为邀请。
“我在幽都已逗留许久,也该回京了。”九渊随口应道,他知晓容妩并未全然相信。
“原来大哥哥是从京城来的。”
容妩顺坡下驴,并未戳破,“那京城必定很美吧。”
九渊轻轻应了一声。
四人一路走走停停,手提花灯,沿着河堤漫步。
灯火辉煌,倒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美不胜收。百姓们沉浸在欢乐祥和的氛围中,灯火摇曳,映照出一张张幸福的面容。
却被一声惊呼打乱。
“那是何物?”有人壮着胆子提灯上前。
“似乎是个人。”众人手忙脚乱地将河中之人捞起。
胆大者探其鼻息,惊道:“死了,没气了!”
有人认出他:“这不是张家米铺的小公子张谡吗?方才还好好的,怎会死在河中?”
张谡出现时身旁有仆从跟随,怎会落入河中溺亡?
容妩拨开人群。
随她挤出人群的还有一仆从模样的年轻人,见地上躺着的公子,吓得瘫倒在地,“公子,你醒醒,公子。”
容妩询问:“你不是随你家公子一同吗,去了何处?”
仆从身体蜷缩,“公子想吃福记的肉干,小人便去买了。”
他因疏忽致公子溺亡,夫人老爷知晓后,恐会将他打死,其双眼满是恐惧,全身因害怕而颤抖。
“还不快去府中叫人。”见他如失魂般,容妩提醒。
那人忙从地上爬起,颤巍巍地向张府跑去。
不过片刻,远远望见张家人到来,容妩悄然无声地消失在围观人群中。
身后传来的哭天抢地的哀嚎声,并未影响她逛街的心情。她并不在意人究竟是如何死的,只求与容池衡无关,否则她都不知该如何面对。
酒楼之上,容池衡远远看着下方这一幕,暗叹阿妩胆识过人,竟不惧死人。他推开怀中女子,毫无半分怜香惜玉之情,拂袖而去。女子面露不满,冷着脸迅速整理好衣裙,避开人群下楼而去。
离京之日,桑听晚在府门前指挥丫鬟搬运行李,容妩眉头紧蹙。
容淮景从中调解:“张公子意外身故,你姐姐心情不佳,你带她四处走走散散心。”
容妩不以为然,丝毫未见心她情不好。
容池晏在城门口焦急等待,终于等来了阿妩妹妹。
“二哥哥。”容妩见到他很是高兴,可在看到马车里的人后,笑容瞬间消失。
“大哥!”她脸色骤冷。
容池衡见到她态度冷淡,并未在意。
倒是桑听晚见到他,眼神明亮,笑容灿烂地向他问好。
容妩不想看到他那张脸,放下车帘,一想到他的心思,就觉得不适。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
一路上寂静无声,只有车轮压过石板发出的“咯吱咯吱”声,帷幔随风飘动,不时被吹开一条缝隙。
冷风凄凄,枯木摇曳,万籁俱寂。今夜已是离家的第五日,本应抵达客栈,却因半道突降瓢泼大雨,一行人只得在附近找了座寺庙避雨。
这座寺庙残破不堪,墙皮剥落,砖瓦破碎,满是岁月的痕迹。庙内佛像残缺不全,昔日的神圣与庄严已不复存在,只余一片凄凉与孤寂。
寒风无忌地从残破的窗户涌入,带来阵阵寒意。仆人从马车上拿下锦被,铺在尚算干燥的稻草上。
“今夜于此歇宿一晚。”
“衡儿,可是身体又有不适?”
容池衡拂开搀扶他的手,道:“爹,我无事。”
容淮骞叹息一声,他本不赞同儿子随他们长途跋涉至京城,怎奈他执意如此。
容池晏单独为容妩铺了一块地,道:“阿妩妹妹,你在此处歇息,此处无风,不冷。”
容妩和衣躺下,倚着一旁的叙秋。
“小姐,我怎觉这寺庙甚是阴冷。”
因怕她害怕,她未说实话:“许是落雨的原故,山中温度骤降,寺庙又透风,故而有些冷。”
入夜,一阵木鱼声蓦然响起。
容妩于黑暗中睁开了那双清冷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