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乌云密布。容妩燃起香烛,等待着附近的孤魂野鬼前来觅食。
不多时,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飘进了窗户。他大大咧咧地吸食着蜡烛芯点燃后火光下方的蓝色冥火。
容妩并未打扰他,待他吃饱后,便瞧见屋子正中央的餐桌前坐着一个笑容盈盈的美人。他飘近,似要吓人,却突然想起她看不见自己,不禁黯然神伤,停在她面前,耷拉着眉眼。
“小鬼,吸食了冥火就要替我办事。”
那鬼如遇鬼魅,后退两步,战战兢兢地说道:“你,你……看得见我?”
容妩点头,示意他靠近。
小鬼却不敢上前,问道:“你有何事需要我办?”
她指着桌上的画像,问道:“这些人你可曾见过?”
小鬼飘近,仔细看了看画像,道:“他们不就是给官府铸造兵器的铁匠吗?”
“见过?”容妩没想到如此幸运,第一个来的小鬼就见过失踪的铁匠。
小鬼想了想,道:“在郊外一座叫朔山的山林里,不过有重兵把守,外人进不去。”
“你带我去。”
小鬼犯了难,他是鬼可以自由出入,但眼前的姐姐却不行。
容妩当着他的面从楚怀玉的身体里出来,拉着他往外走。
小鬼嘴巴张大,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看着眼前完全不同的一张脸,见她似乎并非鬼魂,心中诧异,这小姐姐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能附身于已死之人。
两人很快到了朔山山脚。此地方圆十里,荒无人烟,无怪乎他们敢在深山打造兵器。
半山腰上灯火通明。容妩提着小鬼大摇大摆地进了寨子。
“黑风寨昔日乃土匪窝,官府剿匪后,鸡犬不留,寨子附近有一处铁矿,于是这里就成了刺史李中庸私自铸造兵器的地方。”小鬼讲得头头是道。
她在他头上拍了拍,“你倒是知道得不少。”
“那是!”小鬼受到夸赞,神气地大步走在前面带路。
“这黑风寨寨主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没想到生了个女儿,却被宠得无法无天,这女儿鬼迷心窍地爱上了刺史的儿子,被其诱骗回了黑风寨,等摸清了黑风寨的位置,他便带兵围剿了黑风寨。”小鬼津津乐道,慨叹恶有恶报。
远远地,容妩就听到了打铁的声音。前方,火光四射,无数口大锅内铁浆沸腾,赤膊的铁匠紧紧握住沉重的铁锤,高高举起,然后全力砸下,火花四溅。
她一一望去,这些人正是城中失踪一年之久的铁匠,没想到李刺史狼子野心不仅陷害平南侯,竟还将这些铁匠留下继续打造兵器,并未斩草除根。
宁府内,院外的护卫见容姑娘房间熄灯,赶忙禀报大人。
宁栖鹤还在书房等待,却得到公主已经就寝的消息。公主说过今晚就会知道那些匠人的消息,莫非是暗卫已经出动寻人。
下午护卫未能跟上公主身边的人,如今他们也只能等待公主的消息。
戌时三刻,宁栖鹤正准备歇息。却被突然进门的公主吓了一跳。此时他也顾不得男女之别,上前将房门虚掩。
“匠人是否有了下落?”
容妩并未急于回答,而是问道:“赤幽城附近的兵马,大人可有权调动?”
“臣离京前,陛下授予了臣调动兵马之权。”宁栖鹤从怀中取出虎符。
容妩稍感诧异,宁大人何时得知公主身份,竟在她面前自称为臣。不过此刻她无暇顾及这些,令她欣慰的是,起码当今圣上并非昏君,还知晓派遣信得过的大臣暗中调查平南侯谋反一案。
“大人速去军中调集人马,一路围困刺史府,一路随我赴朔山。”
“臣领命!”
宁栖鹤率部即刻出城。
而容妩则守在朔山脚下,等待大军到来,身旁跟着小鬼。小鬼满脸兴奋,朝着路口张望,他此生从未见过真正上阵杀敌的军队。
一个时辰后,铁蹄奔腾,马蹄声如密集鼓点,气势磅礴,锐不可当,令人不禁屏息。
而容妩早已用‘乌祭’在朔山布下结界,山上之人听不到山下任何声响。
“臣,参见殿下。”一位身材魁梧的将领抱拳行礼。
“将军免礼,宁大人已查清平南侯谋反一案,请将军协助捉拿真叛党。”
“臣遵命!”
一声令下,士气高昂的士兵们手持兵刃,勇往直前。
黑风寨无力抵抗,吴将军率领的大军轻而易举便将其拿下。
被囚禁于地下溶洞、不见天日的铁匠们也获救。而黑风寨的管事之人,正是刺史李中庸的亲信。诬陷平南侯、实际私造兵器之人被宁栖鹤押解回京。
“宁大人后会有期!”宁栖鹤诧异道:“殿下不与臣一同回京吗?陛下可是命臣务必将你安全带回。”
容妩心头微叹,黎阳公主楚怀玉早已香消玉殒,往昔不复。
“大人回京途中会经过京城外的清河,我在那里与你会合。”既已了却楚怀玉的心愿,也是时候离开她的身体,回归本位。
她翻身上马,与宁栖鹤辞别,纵马而去。
清晨,容妩推开房门。
叙秋从梦中惊醒,她整夜守在门外,生怕小姐饿着。“小姐,您终于醒了。”
“我饿了,让张妈准备早膳。”她伸了个懒腰,斜倚在院子的凉亭里,手中捧着鱼食,抓了一把撒进鱼池。水中黑、红、橘三色的锦鲤纷纷跃出水面。
今夜母亲将与沈大人在城隍庙完婚,她要前往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