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念常守于奈何桥畔,为所有转世的鬼魂备下孟婆汤,以抹除鬼魂的记忆。
她生得美艳动人,红绳抹额,高盘发,缀满长直金凤冠对钗,一双赤脚上缠着红绳。坐于桥边,华袍罩身,掩住那对摇动的美足,面无表情地挥动手中鞭子,催促道:“磨蹭什么,快些前行。”
“司主今日可有空闲?”息尘腆着脸凑近她身旁。
寰念连眼神都不愿施舍,“忙碌如此,你看不见?”
息尘并未因她的冷漠退缩,反而压低声音在她耳畔道,“我这里有阿渊的独家秘闻,想不想听?”
寰念倏地起身,却因踩到长裙,直直往忘川河中坠入。
息尘眼疾手快,将人拉向自己怀中,单手环抱其腰身。
寰念心有余悸。虽忘川之水不会对她有所伤害,但河水血黄,尽是不得转世的孤魂野鬼,虫蛇密布,腥风阵阵。
软玉温香在怀,他首次与她如此贴近。
“多谢!”寰念推开他。
息尘回过神来,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笑道,“不就是阿渊的秘闻吗,何必如此激动?”
寰念未理他的调笑,拉他至奈何桥边亭内。
“那人间女子可寻到了?”
“不仅寻到,此女还为阿渊诞下一子。”息尘难掩激动,仿若自己喜得贵子。
“啊”寰念一改平日冷艳,呆愣片刻,方才消化所得信息。
息尘又道:“幽都新继任的城隍不日即将大婚,阿渊要携那女子归来。”
寰念实难想象,孤寂十万余年的冥帝,在心爱女子面前会是何模样。她对城隍大婚之日,甚是期待。
若说鸟嘴四处传播冥帝谣言,那鬼王息尘则更甚,连孩子都已造出。
九渊坐在软榻前,床榻上的人云鬓散乱,白皙面庞恬静,双眸闭合,长睫微垂,眼角那颗如血般鲜红的泪痣,美丽而不妖冶。
天渐亮,他弯腰将人抱起。容妩仍在熟睡。
叙秋推门而入,“小姐,该起身了,日上三竿了。”
她伸着懒腰起身,随意一瞥,透过门缝,见窗外站着沈大人。
“叙秋,去看看张妈做了什么好吃的。”
容妩穿好外衣,等人走后,拉开窗户。“沈大人,你怎么来了?”
沈既白站在窗外并未进屋,隔着窗台说道:“沈某有幸继任幽都城隍,明晚我与云娘成婚,特邀你来观礼。”
“恭喜,双喜临门!”
有情人终成眷属,容妩由衷为他们感到高兴。
沈既白离开后,她用过早膳便前往蔺府。今日,她要将婴孩送回女鬼娘家。
林府大宅外,站着一位妇人,焦急地朝着门口张望。
“娘,您都说了那是梦,妹妹已经下葬数日,怎么可能生下孩子。”
男子认为母亲是过于思念妹妹,才会做此怪梦。
妇人却不听,执意站在石阶上,她坚信女儿昨日与她托梦,必定属实。
男子劝不动母亲,正想让妻子前来劝说,却见府门口缓缓停下一辆马车。一双纤纤玉手掀开了车帘,露出一张明眸皓齿的面容。而那女子怀中,竟然抱着一个婴儿。
“林夫人,阿妩受人之托,将孩子带来了。”
妇人推开儿子的手,喜出望外,接过她怀里的孩子,“这真是富儿的孩子?”
“坟是我的护卫所挖,孩子是我亲自抱出,不会有假。”
“姑娘大恩,妾身感激不尽,请受我一拜。”
“孩子的娘亲已付过功德,夫人不必如此。”容妩扶她起身。
“富儿如今在何处?”林夫人关切地问道。
“林小姐已入地府,夫人不必挂念。”
送走孩子,回到栖梧院,容妩向亡鱼和泯灭交代一番,便魂魄离体。
昨夜入睡前,她又接了一单活,此次任务需灵魂附体,比以往都更为困难。
远处天际,黑云压城。河中本该气绝的白衣女子突然睁开双眼。
容妩暗自咒骂倒霉,这亡魂竟未告知她是溺亡。她借助岸边的树枝爬上岸,活动了一下早已僵硬的胳膊,眯起眼眸打量着四周。
荒草丛生的原野静谧无声,不见半个人影。确定周围无人后,她席地而坐,运转周身煞气,修复那具已然毫无生机的身体。
黎阳公主楚怀玉,是她的第二百二十二位客人,如今附身于她,不过是借助其功德,为他人消灾罢了。
一刻钟后,原本被浸泡得肿胀的尸体,瞬间恢复如初。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残破不堪的衣裙,轻轻叹息。这副身躯如今太过虚弱,稍走几步便气喘吁吁。
眼看着大雨将至,她加快了步伐。在一处平坦的低洼处,出现了一座村庄。
她悄悄靠近,在村头的房屋外向里张望,确认屋内无人后,进入院子,扯下晾衣绳上的粗布麻衣,取下身上唯一的玉佩,系在绳上,转身离去,就近找了个山洞换了衣裳。
一声惊雷骤然响起,伴随着电闪雷鸣。外面仿佛天空裂开了一道口子,大雨如注砸向地面,雨水混合着泥土,犹如滔滔亡川之水,呈现出血黄色,沿着小土坡的沟壑流淌而下。雨水夹杂着泥土通常应是浑浊的黄色,为何却变成了血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