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秋双膝跪地,上首端坐的是满身珠光宝气的谈氏。
“母亲今日怎会关心起阿妩来了。”她趋近,毫无没被发现离院的慌张之态。
“阿妩身体不适,不在房中休息,跑去了何处?”
容妩并未答话,只是将地上的叙秋扶起,“你先退下吧,我与母亲有话要说。”
“站住!她身为奴婢,未能照顾好小姐,我这容府的女主人难道还罚不得她!”
见她如此目中无人,谈氏气得咬牙切齿,眼中怒火几近喷涌。
“母亲怕是忘了,娘亲早已将叙秋的卖身契交还于她,如今她已是自由之身,并非府中奴婢。她感念娘亲恩德,唯恐我孤苦伶仃,受人欺凌,才自愿留于府中照顾我。”
“庭院憋闷,我今日身体不适,便去了府外河边晒了晒太阳。母亲素来温柔宽宏,想来不会与叙秋计较吧?”
谈氏险些气得晕过去,她何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母亲若有闲心关怀我,不如多去关心关心姐姐,春天都已过去了。”
容妩拉着叙秋进了门,压根不理睬呆立原地的谈氏。
见夫人脸色铁青,丫鬟们相视一眼,忙将头低得不能再低,生怕遭池鱼之殃。
“小姐你去哪儿了?”叙秋揉着跪得生疼的双腿,担忧地问道。
“晒太阳去了,你怎如此愚笨,她让你跪你便跪,这不是当众打你家小姐的脸吗。”
“是是是,小的怕连累小姐。”
容妩一脸无惧,安然端坐于椅上,轻抿热茶。
“她安排进栖梧院的几个丫鬟是否规矩?”
“目前并无异常,院内粗活重活,我已妥善安排。”叙秋用得颇为顺手。内院她们无法进入,门口有护卫看守。
泯灭、亡鱼二人均为容妩所救,不知其身犯何罪,却执意留于她府中,以报恩情。容妩对此并不在意,只道有用即可。
桑听晚回到院中,顿觉气氛异常,见母亲在,便赶忙上前撒娇:“娘,您怎来了,可是在等我?”
“娘问你,你可是偷偷去瞧那蔺公子了?”谈氏不知为何,明知是容妩挑拨,仍忍不住发问,她的女儿绝不能被云染之女比下去。
桑听晚瞪了一眼身侧丫鬟,赶忙哄道:“娘,女儿适才在后院看书。”
谈氏闻女儿在读书,脸色稍霁。
晚间,蔺府设宴,宴请街坊四邻。
桑听晚妆扮郑重,容妩心中暗笑,若她的好姐姐知晓蔺九渊乃幽冥之主,不知会作何反应。
她仍着一身红衣,桑听晚似是鲜少见她着其他颜色。
鬼仆们于门前迎客。
街坊四邻心生疑惑,主人竟不出来迎客,实乃罕见。
容妩发间铃铛骤响,似是“乌祭”感受到同类。然而,此铃声凡人并无法听见。
满园曼珠沙华竞相绽放,与容妩那身红裙相融,颇为奇异。
一进院子,温度骤降,众人只觉凉爽,以为是蔺公子在院中放置了消暑冰块,故而并未多想。
鬼仆引众人入座。容妩刚要落座,却被一旁的鬼仆领到亭中。
“阿妩,坐这边。”九渊指了指身旁的座位。
“蔺公子与阿妩妹妹相识?”桑听晚今晚特意精心打扮,却未得蔺公子一眼,反将容妩独召至亭中同坐。
“不相识。”九渊冷淡开口。
桑听晚气急,蔺公子既不相识,为何又将她带至身旁,究竟何意?
谈氏扯了扯女儿衣袖,拉她坐下。
“容家小姐似是畏热,亭中冰块多些。”
人间对男女之别颇为在意,为此九渊给小公主找了个理由。
众姑娘见蔺公子不仅容貌俊美,还如此贴心,愈发心动。
蔺府这座宅子价值不菲,蔺公子又生得如此俊俏,不少人家都动了结亲的念头。
容妩正襟危坐,目光却投向九渊那边的玫瑰酥。
他夹起一块放在她身前的碟子中,笑道:“小公主果然还是喜爱甜食。”
容妩虽不明冥帝为何一直如此称呼她,但此刻她心思全在美食上。
玫瑰酥外皮酥脆,内馅酸甜可口,她吃完后又示意九渊再拿一个。
见她心满意足,九渊偏头看她,眼尾的红痣如血滴,在夜色中更显魅惑妖娆。
府中仅见蔺公子一人,未见其父母。有人好奇询问:“蔺公子的父母不与你同住吗?这院子价格不菲,公子家从事何营生?”
九渊收回目光,答道:“听闻幽都风景秀丽,路过此地,便想小住一段时日。家中亲人相距甚远,不便前来。”
“公子何不在此娶妻成家?”有人打趣道。
正在吃玫瑰酥的容妩动作一顿,心中感叹,他们真是敢想,竟让冥帝在人间娶妻。
“娶妻之事当由父母做主。”九渊如此回应。
幽冥之主冥帝九渊乃是无间炼狱所孕育的上古之神,其真身是白色的彼岸花,又何来父母?此乃他的托词罢了。
见他与街坊四邻交谈,容妩想再拿一块玫瑰酥,却遭九渊打手。
她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小公主已吃三块,尝试些其他食物。”九渊示意鬼仆将玫瑰酥撤下。
容妩无奈,只得顺从。
见她乖乖吃菜,又倒了杯茶,放在她手边,道:“解腻。”
“哦。”容妩道谢后轻抿一口。
冥帝似是与她在某一世相识,否则也不会如此和颜悦色。
那枚刻着他名字的葫芦形状的玉佩,此刻泛着微弱的金光,令九渊忆起一千多年前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