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暗地里宽纵皇后,即便随国公府这些暂居内廷的女眷不能知道紫宸殿内的实情,也不免为圣上在皇后身上过分的好说话而忧虑。
杨谢氏偶尔能见到圣上一面,因此私底下也不免顶着压力劝一句。
“圣人疼爱娘娘当然是好事,但是总要有些度才行,”随国公府除却原本的号,如今也是承恩公府,杨谢氏半以岳母的口吻禀道:“有些时候,臣妇等也并不情愿做恶人。”
她指的当然不只是吃食一事,皇后十分年幼的时候便不在随国公府里养育,被圣上百般纵容,虽然知晓礼法,但未必放在眼中,更是婚前便同夫君行了周公之礼,这时候为了孩子忍让也属实不易,难免耍脾气。
圣上更不避嫌疑,即便皇后有孕,也时常留宿,这一点叫人不好阻止,但又总疑心圣上能否克制得住。
旁的也就罢了,但是怀身这上面,圣上再怎么仔细也算得上是个门外汉,不如生育过好几个孩子的妇人知道深浅,于是圣上也虚心受教,将她在紫宸殿里的事情轻描淡写提了几句,付之一笑。
“朕瞧她这样辛苦,恨不能以身代之,”圣上也将随国公府对皇后如今的用心看在眼里,语气便多了几分温和:“但这事总也得她心情舒畅,才好事半功倍,不能一点盼头都不给她。”
他所用的,也不过是逗弄鼓励孩子的办法,给一点甜头,叫她在这十日间安安分分,等待到郎君身边解馋。
杨徽音后来也明白郎君有限的心软,便是吊在骡马驴子前面的胡萝卜,引诱她慢慢往前走去拉磨,每每在他身侧偷偷摸摸,吃到五分饱时搁筷不觉叹气:“郎君喂骡马都不喂饱,你御厩里养千里马都是这样养的吗?”
圣上瞥她:“这算是什么比喻,瑟瑟拿自己比什么?”
“那便换一个,猫儿枕着肥鱼,圣人觉得它睡得可安稳?”杨徽音想想便笑,在他颊边轻轻亲了一口:“郎君也是好吃的鱼呀。”
圣上近来规矩得几乎如同老僧入定,夜里揽着她也一本正经,像是只为了担心她睡姿不佳。
叫一只馋嘴的猫夜夜盯着大鱼干看,流口水之余,真是有些寝食难安。
圣上被她这样撩拨久了,虽然偶尔肌肤相近依然会偶有面赤,但也不愿意随她一同任性,能忍耐得住,轻声道:“鱼太腥了,瑟瑟这一段时日不是不喜欢吃河鲜海鲜一类么?”
嘴上不轻不重地羞她几下也没什么,然而要他当真来,皇帝自问也有些迟疑,这一个孩子他几乎是自前世便期盼的骨血,并不敢冒一点风险。
杨徽音却年轻且活泼,她孕中胃口甚好,虽说腰腹一点点显露,但只是有一点变胖,尝到滋味之后被迫中止与郎君的亲热,她便有些怏怏。
更不要说孕中女子本就格外期待,夜里与郎君肌肤相触,抚着那些熟悉的线条,便能忆起两人过往的种种来,实在难耐。
圣上的寝殿因为皇后要过来,用冰量明显便减少了,圣上猜测她吃饭或许会有一点汗意,当然她每日的心情都有些起伏不定,这总是说不准的,于是拿别的来哄她,“瑟瑟该去凫水了。”
紫宸殿的浴池原本是杨徽音不大愿意来的地方,历代的君主正经之下大约都有些荒唐的本能,在浴间设了许多巧思,倒是教圣上受惠,将她吓得不行。
然而现下她更衣凫水,随着侍女的搀扶到池中,再望见那只仙鹤,反倒有一点怀念的意味。
圣上就坐在原本供男女胡天胡地的榻上望着她,宫人们知道皇后有孕还要练习凫水,几乎要被她吓死,然而圣上听太医说只要适当,却有助生产时用力,并不嫌麻烦,坐在一侧看顾她。
杨徽音在自家郎君的池子里嬉戏,当然不用穿厚重的浴袍衣裳,浅浅遮住几点,就握住蛟革做的皮筏开始扑腾。
她原本就有些凫水的底子,像是鲛人一般,生着美丽鱼尾在池中四处游窜,偶尔游近仙鹤,像是鱼戏莲叶一样,出来与仙鹤嬉戏,揽住它的修长颈项,也不避那铜制的颈好巧不巧,落在盈盈中心。
圣上只在梦里期盼过她这样的服侍,想起孕事确实叫她更加肌理盈美,手中的书卷被微微攥紧,但头却侧到另一边去了。
然而没过多久,便听见一声惊呼,他也顾不得去看仍停留在扉页的书,连忙凑近来瞧她哪里难过。
“瑟瑟,哪里不舒服?”
他俯身去触水面,本想将她借力拉过来,然而想到她的娇贵与脆弱,也顾不得别的,连衣物也未除,径直游到她身侧,尽量叫她横浮水面,轻柔地推到了岸边去。
杨徽音凫水也不是一次两次,突如起来的痛苦叫她只顾蹙着眉忍耐疼痛,不敢张口,怕口鼻进水,还没来得及朝郎君呼救,就已经被圣上横抱到榻上去。
她有些重了,但丝毫不影响他衣衫浸水,还能大步流星地将她安置到榻上,那几乎叫人迸出眼泪的痛楚因为适应已经稍稍缓解,她倒是有精力去听圣上那咚咚作乱的心跳。
他半跪坐在榻前,扬声去唤她的侍女进来,见她鬓边除却温水还有逐渐沁出的汗珠,口中还咬着一小缕青丝不肯放,心里既痛且悔:“都是郎君的不是,不该叫你一个人在水里。”
杨徽音却握住他手,艰难张口道:“不是什么大事,这孩子忽然调皮得厉害,我又游得有些腿痛,郎君替我按一按就好了。”
那鱼尾路上就已经掉了半截,杨徽音听阿娘吓唬过自己,孕后期腿会受些苦楚,吃得越胖越是懒怠,容易吃苦,但是她现在大约只是箍了鱼尾,又游得力弱,碰巧这孩子大大地动了一下。
确实也不必请太医大热的天里走一遭。
她眼里含着泪,却又有几分欣喜,握了他一只手在腹上被胎儿碰到的地方,教他另一只手去按疼痛处:“以后夜里只怕少不得这样痛。”
圣上被她的手吃力牵引到结节部位,便是妻子浸水后的肌肤再怎么柔腻,也没什么心情,力道轻柔地小心按揉,安抚她道:“郎君以后夜里陪着你,给你按一按就会好许多。”
但凡孩子,跌倒之后若是没个人在旁边,自己拍拍土就站起来了,要是身侧有亲近之人安抚,那一点小小的插曲便会变成泼天的委屈,她的眼泪滚落如珠,哀哀叫着郎君:“好痛,你力道再缓些呀,我捱不得。”
圣上听见她委屈成这样,心中满是爱怜,那孩子初动的喜悦反而顾不上,只一点点替她缓解痛楚。
然而伺候皇后的侍女听见圣上传召,隔着低垂帷幕远远站立,隐约见娘娘抚着腹呼痛,声音哀婉,似已珠泪涟涟,圣上却仍不言不语,衣衫也不好,握了皇后足腕……
饶是她们几个常服侍皇后承宠,也勾头不敢看,虽然不忍皇后怀着皇嗣还要劳累侍奉,却也不敢过去。圣上与皇后也许久不曾合房,万一这个时候败坏圣上的兴致,陛下非传廷杖不可。
圣上一时倒忘记了她们,等到妻子稍微觉得好些,才抬头吩咐道:“朕记得你们平素替娘娘保养,将那些油霜都拿来,娘娘再歇一歇,晚些时候回去。”
紫宸殿里也备了一份,皇帝索要,奴婢们便极快地寻来,安置妥当。
杨徽音被郎君按得舒心,也懒懒地抚着腹,不愿意言语,享受郎君的服侍。
腹中这个小家伙只是忽然吓了它爷娘一跳,而后又沉寂下来,她舒适得几乎睡过去。
圣上的手法并不算熟练,然而却十分仔细用心,直到现在彼此安宁,才觉出那经过温水浸润的肌肤柔软曼丽之处,隔着质地细腻的霜,仿佛在抚触一方羊脂玉雕刻的美人像,胜雪皎皎。
她察觉到郎君对待每一寸肌肤的公平,夫妻之间的服侍是女婢伺候所不能相比的,只是女婢们细心,每一处却不曾遗漏,圣上却绕开了她被轻纱遮蔽的几处,而后却去握她的足,悉心按摩。
便是初次,圣上怕她疼痛,两人之间也不曾有过这样静谧的时光来消磨,脊骨处的酥麻教杨徽音只能半张了口,紧闭的眼中沁出泪来。
等那阵缓过去,她察觉到圣上停下,怯怯睁开眼去瞧,却发现郎君把玩着她仍旧秀美的纤足,可眼里瞧着的倒蛮不是那样一回事。
他方才下来寻她还未曾更衣,现在不似方才危急,衣物自然已经都除了。
四周静静,唯有穿堂的风与带了夏热的光,送来一点蝉鸣。
足被人捉在手中,便是没有抵抗和遮挡余地,叫她想起吃着锅里,看着碗里。
令人心跳咚咚。
“圣人怎么不专心,眼神落在哪呢?”她似乎有些生气,却自握了他目光追逐之处,嗔他道:“郎君到底是古板还是坏心,冷落好几处,一点也不如皖月她们心细。”
他被妻子调侃想要避开,可目光却似着魔,将她来来回回打量,最终去还是忍不住,受了这鲛人的诱惑。
“瑟瑟,”圣上闭了眼,却似在下定决心,他伏在她耳边低声,呼吸却急:“朕只怕轻缓不得,伤了你不值得。”
谁也知道该温柔些,他克制着还好,可是男子这样的时刻,又是久未与自己心爱女子一处,哪里能如现在煦煦和风一般的温柔。
那几乎是要他的性命。
她怯怯,却将头侧过去,“我喜欢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