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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落地,酒店派来的车子就等在机场外。
沈雨泽选择的酒店位于城市正中心,这座被沙漠环抱的城市不大,几个重要景点就分部在城市边缘,从酒店出发,去哪里都很方便。
在酒店前台办理入住时,陆平多嘴问了一句:“是标间吗?”
前台小姐愣了一下,回答:“您订的是我们酒店最好的套房,套房都是大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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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平接过身份证,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跟着工作人员上了楼。
套房在酒店的最顶层,面积很大,视野很好。不仅卧房里的床是加宽的双人床,就连浴室里的浴缸,都是可供两人同时泡澡的!
工作人员把行李推进房间后就离开了。陆平把门一关,立刻红着脸问沈雨泽:“你怎么不订标间啊?”
沈雨泽一哂:“刚才前台不是说过了吗,套房都是大床房。”
“那可以不订套房嘛,”陆平小声说,“你说,那些工作人员会怎么看咱们呀。”
套房一般都是情侣住,偶尔也会有两个女孩子出来旅游共住大床房的情况。但是两个男生单独出来旅游,却订了大床房的套房……陆平一想到刚才前台小姐姐看他们的眼神,他就羞得不得了。
“在家里都是睡一张床的,出来玩为什么要分床睡?”沈雨泽淡定开口,“其他人怎么想是他们的事情,关上房门,那就是咱们的事情了。”
陆平正要说什么,忽然房间门被敲响了。
原来是工作人员来给他们送迎宾的点心和饮料,陆平的心思一下子被岔过去,开始兴致勃勃地研究起托盘里的食物。
托盘里放了几种时令水果,还有两杯当地特产的杏皮茶。
西北盛产杏子,杏皮茶顾名思义,是由杏子熬制而成,再加上山楂与甘草片调味,煮出来的茶水色泽橙黄,冰镇后酸酸甜甜,回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涩,是西北地区最流行的饮料。沙漠地区气候干燥,在烈日下咕咚咕咚灌下一杯杏皮茶,实在舒服。
陆平灌完一杯不满足,又叫了一杯,这次叼着吸管慢慢喝。
他边喝边给远在椒江的家人打了一个视频电话报平安。
电话响了几次就接起来了,陆妈的身影出现在电波的另一端。
“平平,你们落地啦?一路上还顺利吧?”陆妈问。
“一路顺利,我们已经到酒店了!”陆平举着手机在酒店房间里转了一圈,乐滋滋地给爸妈分享这一路上的见闻。
他从飞机起飞时失重的感受,讲到落地前看到的漫漫黄沙,又聊到这里特产的杏皮水,还答应妹妹回去时一定给她带一箱。
陆妈妈一点都不觉得儿子话多,她和丈夫这辈子都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孩子能去外面看看她当然举双手支持。
“你第一次出去旅游,别落单,有什么不懂的就听小沈的。”陆妈妈叮嘱。
“放心吧。”陆平勾了勾手指,召唤沈雨泽入镜,“我听他的,他也听我的!我俩是互相听~”
“阿姨晚上好。”英俊的少年挤入摄像头之中,挥手和陆妈妈打招呼,“我和平平会互相照顾的,您和叔叔放心吧。”
“晚上好、晚上好……咦?”陆妈妈忽然意识到什么,指着他们身后的天空说,“哎呀,你们那里天还是亮的啊?”
陆平看了一眼身后的落地窗:“是啊,现在还没到天黑的时候吧——靠,怎么都八点多了?”
他震惊。飞机是六点多落地,因为天一直很亮,他潜意识的觉得也就七点出头而已,没想到一转眼都八点多了。
高考考场上的陆平——太阳东升西落,你问我全国经度最靠东的枸杞岛比经度最靠西的塔什库尔干县日落早几个小时,我心算就算出来了,三分到手!
现在的陆平——妈妈,这里八点半太阳还没有落山,好有趣啊!!
母子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陆平看妈妈已经打起哈欠来了,就没再打扰她。挂断电话后,陆平按捺不住,拉着沈雨泽出了酒店。
虽然已经是晚上,但太阳依旧挂在天上,路上行人很多,一点没有傍晚的感觉。干燥的热空气扑面而来,陆平深深吸了几口气,感受那种从未体会过的干热空气从呼吸道一直涌进肺里。
“你想不想吃点夜宵?”沈雨泽翻了翻手机地图,“好像前面就是夜市了,要不要去那边看看?”
“走!”陆平提前搜索过的旅游攻略终于派上了用场。
现在正是旅游旺季,夜市里的人流熙熙攘攘。不过全国各处的夜市大体上是差不多的,摊位鳞次栉比,即有卖小吃的,也有卖各种手工艺品的。
陆平看到有人牵着一条黑白色的边牧在路边卖唱。卖唱的小伙子年纪不大,但有一把烟嗓,哼唱着民谣小调,他面前架着几台直播手机,一边和网友互动,一边拨动琴弦。
那条边牧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见有人来了,便懒散地摇了摇尾巴。天气实在太热,狗子毛又长,实在懒得动弹。
陆平向来喜欢动物,手痒得不得了。
陆平拉了拉沈雨泽,指向那只边牧:“你觉得它像不像招财?”
“……”沈雨泽沉默两秒,“我记得招财是只猫?”
“你先忽略招财是只猫这件事嘛!”陆平说,“你看,招财是黑白色的,它也是黑白色的!”
沈雨泽诚实地说:“抱歉,我忽略不了。”
陆平觉得他怪没劲儿,哼了一声,蹲下-身想去rua狗子。
没想到,他刚伸手,那只狗子就往旁边一滚,露出了被它压在身下的一张纸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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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平嘿了一声:“我要是不自重呢?”
狗子居然听懂了他说的话,低下脑袋,叼着纸板翻了个面。
只见纸板另一边密密麻麻写着几行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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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食:磨牙棒(八元),香肠(十元),肉泥条(十五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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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雨泽挑眉:“看来是明码标价。”
这价格不算贵,沈少爷直接掏手机扫了旁边的二维码,给陆平买了两根狗香肠,旁边的小喇叭立刻报出数字:“支付宝到账二十元!”
下一秒,原本正低头弹唱的小伙忽然抬起头,大声喊了句:“谢谢客官!!”
聪明的边牧也伸长脖子,对着天空“汪唔——”的嚎叫起来,隐约居然也是“谢谢客官”的腔调。
一时间,周围其他游客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两位年轻客官身上。陆平盯着大家的视线,弯腰从旁边的箱子里摸了两根狗香肠出来,剥开,喂给狗子吃。
这只狗子十分守“艺”德,之前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不掏钱就不准碰;但自从他们付了钱,它便第一时间摇头晃脑地凑过来。而且,它能精准地从两个人中区分出那个掏钱的金主,非常热情地贴在沈雨泽身边。
陆平手里晃动着两根香肠,哄它:“肉肉在这里呢~”
可那只边牧却绕着沈雨泽不停地蹭来蹭去,长长的尾巴一下下敲打在沈雨泽的小腿上。
陆平郁闷不已:“它到底是聪明还是‘年度’?有肉不选,却选有钱的。”
“你不要用人类的思维去想狗,这哪里是有肉还是有钱的问题?”沈雨泽一脸正色,“它明明选的是长得好看的。”
陆平额头青筋跳啊跳:“……别逼我打你哦。”
两人rua狗rua了整整一首歌的时间,两根香肠喂完,狗子依旧缠着沈雨泽不肯离去。卖唱小哥给他们用拍立得拍了两张合影,第一张照片拍得还算不错,两人一左一右蹲在狗子身边,很有“到此一游”的味道;可惜拍第二张照片时,狗子突然扭过头去舔沈雨泽的脸,沈雨泽这个大洁癖瞬间丢弃了翩翩公子形象,表情崩坏向旁边躲去,陆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起身去抓狗……于是,第二张照片糊成一片,只捕捉到两人一狗动成残影的傻样子。
卖唱小哥:“这张花了,我给你们重新拍一张吧。”
“不用。”陆平反而很喜欢第二张,自然又真实。他接过那张拍立得照片,把他塞到透明的手机壳里,原本平平无奇的手机壳顿时变身照片展示架。这样一来,以后他每次使用手机时,都会看到这张照片。
另一张中规中矩的合影被沈雨泽拿走了。沈雨泽没有戴手机壳的习惯,觉得手感不好(陆平曾经问他,如果不戴手机壳的话,手机不是很容易摔坏吗,沈雨泽很淡定的回答:摔坏就换一个手机啊。),但是他会随身带钱包,那张拍立得便被他放进了钱包的照片夹层里。
离开卖唱的摊位,他们继续在夜市里闲逛。陆平挑了几个流沙冰箱贴,打算回去送给朋友,又买了一只骆驼玩偶,觉得安安肯定会喜欢。
走着走着,路边飘来一阵食物香气,陆平定睛一看,只见一个摊位前排着长长的队伍,立着一块招牌,写着沙葱牛肉饼。
他们之前在飞机上吃过晚餐了,可是陆平闻到酥油与肉汁的香气后,他的肚子立刻咕咕叫了起来。陆平挤在人群之中,买了这一锅最后一只沙葱牛肉饼。
光是听名字,他以为沙葱是一种葱,直到吃到口里才发现它和葱没什么关系,反而不管是味道还是样子,都有点像韭菜,只是味道没有那么浓郁。这也是一种西北特色植物,据说长在沙地里,剁碎后和牛肉混合,包在层层起酥的饼皮下,在油锅里两面烙熟,一口咬下去,酥皮脆得掉渣,里面肉汁丰盈,与沙葱的清爽味道交织在一起,在味蕾上不停撞击。
“这个好吃诶!!”陆平眼睛一亮,把自己咬了一口的沙葱牛肉饼递到沈雨泽嘴边,“你快趁热尝尝!”
他把饼子递过去时,本想把自己咬过的地方转过去,可沈雨泽却扶住他的手,低头在陆平咬过的地方又咬了一口。
陆平:“啊,上面有我的口水诶!”
“亲都不知道亲过多少次了,还嫌弃这点口水?”
“你小声点!”陆平没想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下这么说,下意识地看向四周,生怕被其他游客听见。
沈雨泽挑眉:“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不是啦。”陆平赶忙否认,可他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点犹豫,“我只是觉得,咱们可以低调一点。”
“平平,这里既不是椒江,又不是帝都;这里没有咱们认识的人,擦肩而过的全是陌生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在意陌生人的看法呢?”
陆平:“话虽这么说,但是——”
他卡壳,“但是”不出来一个所以然。
他和沈雨泽秘密交往了一年多,家人不知道,朋友也不知道,网上一起玩游戏的队友虽然猜到了,但他们毕竟隔着网线,对陆平影响不大。陆平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和任何一个身边人,坦承过他和沈雨泽的事情。
沈雨泽理解他的踟蹰,但他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陆平都不肯大胆一些呢?之前在酒店,他顾忌工作人员的目光,现在在夜市,他又要和他划清界限。
这件事充其量只是个小插曲,可它确确实实影响了他们之后的行程。
陆平默默举着牛肉饼,吃得心不在焉,沈雨泽走在他身旁,离得不远不近,仿佛真像一对出来结伴旅行的普通朋友。
他们跟随着人流,漫无目的的走着。
敦煌夜市还蛮大的,他们从头逛到尾,漫不经心的消磨着时间,直到太阳终于爬下了山。时钟慢慢走向十点,摊位前撑起一盏盏明灯,照亮了整片夜色。
陆平停在一个卖手绘团扇的摊子前。摊主一边看着摊子,一边摆出各色水彩,专心画着扇面。她正在绘制的是一尊很有敦煌特色的飞天半身像,飞天穿着轻薄的红绿纱衣,挽着高高的发髻,头上、颈上都垂挂着金饰。摊主画得很慢,一笔笔认真勾勒,摊子上摆着几幅已经绘制好的扇面,原色木柄固定在扇面上,虽然简单,但艺术感十足。
见状,沉默了许久的沈雨泽忽然问:“要买吗?”
他在释放求和的信号。
“……”陆平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点头,“都很好看,我不知道选哪幅了,你帮我参谋参谋吧。”
他也在释放求和的信号。
两人的视线越过摊位上那一幅幅禅意满满的扇面,在夜色中碰撞,在灯光前纠缠。
沈雨泽走到陆平身边,与他一同挑选起来。
正如陆平所说,这些扇面都太漂亮了,每一幅都像是艺术品。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陆平就挑出来三四副喜欢的画像,有抱着琵琶的飞天,有经典的水月观音,还有慈眉善目的菩萨,以及踏云而来的祥鹿。
沈雨泽说:“不如都买吧,也不贵。”
一只扇面才两三百,就算把整个摊子包下来都不算多。
陆平不想乱花钱:“选一个作纪念就好了。这扇子其实买回去也用不上,就是摆着好看而已。”
“弟弟,你想用都是能用上的!”摊主一听,立刻推销起自己的作品来,“你平时穿不穿汉服啊,穿汉服的话,当然要配一柄好看的扇子!”
也是巧了,就在他们交谈之际,居然真的有四个穿着汉服的女生说笑着停在了这个摊位前。
现在汉服非常流行,不管是大城市还是小城市,都能看到年轻女孩子穿着汉服行走在街边。在很多旅游区,还有专门的汉服租赁店,可以供游客打卡拍照。
光是今晚,陆平已经数不清自己见过多少个穿汉服的女生了。这四个女生看起来年纪和陆平差不多大,穿着颜色明艳鲜亮的宋制汉服,薄纱褙子下是同色系的吊带衫与齐腰长裙。从她们聊天中陆平听出来,她们和他们一样,也是高考后结伴出来旅行的。
几个女生都对摊位上卖的团扇很感兴趣,叽叽喳喳地挑选着。
其中一个短发女孩,视线频频往陆平这边飘。
陆平注意到她的目光,主动问她:“你是不是想看我的扇面?”他让了让身子,把摆在自己面前的四个扇面展示给那个短发女孩,“我就打算买一个,只是还没决定好。你要是有想要的,可以先挑。”
短发女孩脸上闪过一丝羞赧:“先来后到,还是你先挑吧。”
“没事,”陆平爽快地说,“女生优先嘛。”
其实这些女生早就注意到了摊位上的两个同龄年轻人。只不过,个子高的那个少年虽然英俊,但气质冷冷的,实在没勇气搭话;而这个圆脸男孩就柔和多了,说话时还带着一股糯糯的南方口音,让人心生好感。
短发女孩鼓起勇气问:“你们是大学生还是高中生啊,是从哪里来这边旅游的啊?”
陆平:“我们和你们一样,也是刚高考完。我们来自椒江,是同班同学。”
沈雨泽想,哦,是同班同学。
女孩问:“椒江?椒江在哪儿?”
“椒江是浙省沿海地区的一座城市。”陆平介绍起自己的家乡,“你们可以在网上搜搜它,它虽然不大,但是好吃的很多。”
短发女孩记下了这个地名。
他们你来我往聊得热络,被忽视了许久的沈雨泽忽然插话:“平平,你渴吗?”
“啊?”陆平被他问的一愣。
“要不要喝牛奶鸡蛋醪糟?”沈雨泽指向街对面的一家店铺,用诱惑的语气说,“你挑好没有,咱们去喝醪糟。”
牛奶鸡蛋醪糟,这也是陆平在《敦煌旅游攻略》里看到的必尝美食之一,被陆平在心里打上了五颗星号。这里的醪糟做法和他们椒江迥然不同,在椒江,醪糟又称酒酿,最常见的吃法是煮小圆子时倒上一些提味,也可以加在糯米里做成酒酿米糕;在西北地区,会把醪糟和牛奶同煮,在沸腾的液体里打上搅碎鸡蛋花,出锅前还要洒上满满的花生碎、瓜子仁、葡萄干、红枣干枸杞和黑芝麻。
一边是好看的扇面,一边是陆平心心念念许久的牛奶鸡蛋醪糟,陆平心里的天平左摇右摆,难以抉择。
就在这时,摊主突然开口:“那家醪糟排队的人可多了,而且每一份都是现煮的,没有十几二十分钟可排不到。我看你俩不如兵分两路,小弟弟,你就留在这里慢慢挑,让你朋友去那边排队嘛,等他买到了,你这边肯定也挑完了。”
沈雨泽:“……”
陆平:“对哦!”他立刻和沈雨泽说,“那就麻烦你先帮我去排队啦~我再挑一会儿嘛。”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沈雨泽没办法,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卖扇面的摊位。
摊主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冷颤:奇怪,她明明提了个好建议,为什么感觉那个帅帅的小伙子一脸不开心啊?
……
十五分钟后,当沈雨泽提着一杯打包好的牛奶鸡蛋醪糟回到卖扇面的摊位时,惊讶发现陆平不见了。
“老板,你见到我朋友了吗?”沈雨泽赶忙问摊主。
摊主停下画笔,一边欣赏着自己刚画完的扇面,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哦,刚才那几个穿汉服的女孩子落下一个荷包,你朋友拿着荷包去追她们了。”
沈雨泽:“他们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唔,应该是那边。”摊主给沈雨泽指了一个大概方向,沈雨泽立刻向着那边找了过去。
这个时间段的夜市人流实在太大,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们聚集在这里,南腔北调,充斥着沈雨泽的耳朵。若是在这个地方走散,那实在太麻烦了。
沈雨泽试着给陆平打电话,可电话响了几声都没有接通,估计是噪音太大,陆平没有听到。
这座夜市由几条横竖巷子组成网格状,沈雨泽怕他们走岔了路,打算往回走一走、找找看,没想到刚转过身,就看到他努力寻找的男孩,就出现在巷子口的一座路灯下。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阑珊的灯火,沈雨泽发现陆平面前还站着另一道娇小的身影。
那是刚刚在扇面摊位上见过的短发女生,燥热的夜风吹起她的汉服裙摆,她仰头望着腼腆白净的男孩,羞涩地从他手里接过了她遗失的荷包。
明明隔着这么远,可沈雨泽却看清了那只荷包的样子:白色的荷包绣成了一只小兔子的模样,与她头上的发饰遥相呼应。她穿着古色古香的汉服,他穿着T恤配短裤,明明是格格不入的两种打扮,但在昏黄的路灯下,他们之间的界限却没有那么清楚。
沈雨泽注意到,那个女生红着脸说了一句话,然后她拿出自己的手机,递到了男孩面前。
男孩脸上闪过一抹惊讶,他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有些羞赧地移开了视线。他笑着和那个女生说了些什么,是让人看了之后就会不由自主爱上的那种笑。
沈雨泽站在人群之外,静静地注视着他们,手里的牛奶醪糟烫得灼手。
他没有上前打扰,沈雨泽想,他身为和陆平一起出门毕业旅行的“朋友”,他是没有理由打扰他们的。
几分钟之后,陆平和那个女生结束了交谈。他拿过她的手机,飞快地输入了一串字符,女生红着脸把手机接了回去,挥手和陆平说再见。
接着,她快步跑向不远处的同伴。在闺蜜们的起哄声中,她挽着她们的手臂羞涩地跑开了。
“……”沈雨泽目睹了一切,一种复杂而陌生的酸涩感从心底渐渐升起。
他想,他的平平是那样好,被人喜欢很正常;他想,平平把电话号码给了那个女生,说明不了什么;他想,在所有人面前装成普通朋友,是规避风险的最佳选择。
沈雨泽可以找出许许多多的“正当理由”,但他想在这些正当理由之后,再填一个“可是——”
在目送女生离去后,陆平收回视线,迷茫地仰头看身旁的路牌,想要确认自己到底在何处。
然后,他掏出自己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一秒钟后,沈雨泽的手机响了。
沈雨泽看了一眼路灯下的陆平,低头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喂~沈雨泽,”电话那端传来男孩撒娇的声音,“我迷路了,你快来找我!”
“……”沈雨泽喉结轻轻一滚,道,“你往左边看。”
“?”视线中,男孩向左转过身,看向了人群,他的目光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扫过,只用了半秒的时间,就找到了站在人群之中的沈雨泽。
陆平又惊又喜,挂断电话,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沈雨泽面前。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陆平惊喜地问。
“我问了摊主,他说你捡了荷包,忙着找失主,往这边跑过来了。”沈雨泽淡淡回应,他抬起手,把手中提着的牛奶醪糟递到陆平面前,岔开话题,“喝不喝?”
“喝喝喝!”陆平口渴得不了,大西北实在太干了,作为一个生在江边的孩子,他实在适应不了这里的气候,半个小时不喝水,嗓子就要冒烟了。
他接过沈雨泽为他打包好的牛奶醪糟,小心揭开盖子,只见奶白色的醪糟里漂浮着大团大团的蛋花,满满的小料浮在蛋花之上,散发着一股甜香。
他吹了吹,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直接暖到了心里。
“你要不要喝?”陆平当然不会忘记沈雨泽,“很甜的,就是有点烫!”
“不用了,买来就是给你喝的。”沈雨泽抬手,揩去陆平唇角沾染的奶渍,“怎么和安安一样,喝牛奶居然喝到了脸上。”
陆平嘿嘿地笑起来。
天热,偏偏这杯又是热饮,陆平只能捧在手里,小口小口的喝。
他一边喝,一边和沈雨泽顺着长街慢慢走,不管身旁人潮汹涌,他们之间的距离都不会超过半步。
陆平悄悄观察他,问:“你是不是早就到了?”
“什么?”
“你别装了——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到了?看到我和那个女生说话了?”
“……嗯。”
“那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没有。”
“真没有?”陆平停步,转过身威胁他,“我就给你一次机会哦,想问什么直接问,不要给我搞藏在心里那一套。”
话都说到这地步,沈雨泽无法再继续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沈雨泽说:“我看到了那个女生管你要电话,你给她了,其实我能理解,毕竟——”
“我没给她哦。”陆平得意地扬了扬眉毛,“我只是拿过她的手机,随便输了几个数字而已。因为她的闺蜜就在旁边,如果我当着她的面拒绝她,那她会很伤自尊的,所以我和她商量,给她一个假号码,这样就能保住她的面子了。”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了沈雨泽的预料。
说实话,被女孩子要号码这件事,沈雨泽也经历过很多次,有时候他只是去商店里买一杯饮料,都会被人拦下来。面对这种搭讪,沈雨泽的拒绝向来明确、冷酷、不留情面,每次都抛下三个字:“不方便”,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陆平的处理方式温柔且体贴,他向来是个心思细腻的男孩,善于共情,他不愿让女生身处尴尬。
沈雨泽没想到自己的眼睛骗了他:“你就这么直接拒绝了?”
“嗯,直接的不能再直接了。”陆平耸了耸肩,“她问我有没有女朋友,能不能加个好友,我只能告诉她实话。”
“……实话?”
“实话就是——”陆平微妙的停顿了几秒,然后深吸一口气,抱着破罐子破摔的语气开口,“——我说:‘我没有女朋友,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你刚才已经见过我的男朋友了,他要是知道我加女生微信,他会吃醋的。’”
复述这段话时,陆平自以为自己表现得很平静,实际上,他每说一句话,脸上的热度就红上一分。待整句话说完,他的脸已经红得像是杯子里的枸杞了。
他望着半步之遥的沈雨泽,脸颊烫烫的,眼睛亮晶晶的,每根发丝都是雀跃的,整个人由内而外的发着光。
陆平小声说:“原来和别人承认咱们的关系,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难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