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最后的那句话忽地回荡在上官璃的脑子里。
“这次你会给我什么样的答案?”
她执笔的手顿住。
如果皇上是铁了心要针对轩辕夜,那经过自己手的东西是不可能出得了宫的。更别说安全无虞地到达轩辕夜的手上。
平常时候感觉他手下的人都好像在身边转悠,但偏偏这种时候一个都见不到。
墨点缓缓滴在宣纸上,晕开了一团不规则的痕迹。
忽然,门外传来了动静。
上官璃半天没动的手在纸上涂了几笔,随后走出了房间,院门口站着高公公。
一见到她脸上立马堆起笑容。
“郡主,快收拾收拾,陛下现在正在临月水榭等着您呢。”
上官璃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是傍晚了。
“现在?”
“就是现在。”
高公公点点头。
“知道了,容我先换身衣服……”
“唉哟不用了。”
高公公带着能引起人亲近之心的笑容,摆摆手中的拂尘道。
“陛下说只是想和郡主一起用晚膳,不用拘这么多礼,要是去迟了那才不好呢。”
“哦,这样,那咱们走吧。”
高又话都说到了这种份上,上官璃已经没有了拒绝的份。
她跟在高又身后,走过了寂静的长风道。一出去,四周顿时热闹起来,如今已近夜晚,宫中竟然还隐隐有喧闹之声。
不等上官璃主动询问,高公公解释道。
“这是为了郡主的生辰宴在做准备呢,陛下吩咐得紧,对郡主之事也极为上心,底下的人自然不敢怠慢。”
上官璃象征性地回了句。
“是陛下抬爱了。”
顿了顿,她随口问。
“晚膳陛下除了我还传了谁吗?”
高公公道。
“哪有什么旁人?陛下晚膳一般都是不与人同进的,自从之前以前的……额咳。”
他说到一半卡了壳。上官璃追问道,笑问道。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故事?”
高公公连忙摆手。
“唉,这件事情是陛下的逆鳞,提不得提不得。还请郡主也不要对陛下提起,老奴感激不尽。”
说着竟然真的对着上官璃长长一揖。
脸上的惊惶绝不是假的。
看着他的表情,上官璃甚至怀疑要不是这里经过的宫女和侍卫太多,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他都能直接给自己跪下来。
上官璃连忙将高又扶了起来。
“高公公这是说的什么话?宫中辛秘,邵阳当然知道其中凶险,尤其是一些时间长了的事情,埋在阴影里久了,常人自然碰不得。”
她盯着高公公的脸,没有错过他脸上一瞬间的不自然。
“多谢郡主,我们还是快走吧。皇上该等急了。”
高又说着,已经背过身去带路。
上官璃什么都没说,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但是心里却从轩辕夜那件事上分了一点心神出来思考高又的异样。
看来皇上身上的秘密也不少,她刚刚提到“时间长了的事情”,高又并没有反驳,应该是跟那个临月水榭有关的陈年旧事。
只是能让高又都如此失态的事情,可能不会是寻常之事。
上官璃覆手在后,脚步不急不缓地跟着。
她抬头看了一眼,宫墙之内,已经掌起了数盏灯火,四面八方的灯光将人的影子拉得奇形怪状,好像一汪汪伏在地上的水潭。
盯着那些阴影看的时间久了,就会生出里面真的藏了什么经年累月的不可言说。让人莫明生寒。
上官璃一脚踩在老太监拉到身后的影子上,心中忽然升起一片被层层漠然包裹着的怒意。
就在她前脚离开幽菊堂的时候,这座已经尘封了好几年的宫殿再次迎来了不速之客。
这次进来的人没有走门,而是直接从房顶跃了进去。
极淡极薄的月光下,来人腰间未出鞘的刀上,刻着优雅神秘的瑞鹤。
他在屋顶站了一会儿,确认附近没有陷阱过后,才从屋檐上溜下去,一个漂亮的“荡秋风”从半开着的窗户钻了进去。
进到屋里,他擦亮火折子,骤起的火光驱散了黑暗。
也照亮了他绣着飞鱼暗纹的袖口。
绯清!
他在房间里迅速搜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到了桌上那张展开了一半的宣纸上。
绯清之人凑近一看,只见在洁白无暇的宣纸上,只有一样东西。那是一朵藉由一团晕开的墨画出的梅花。
一根枝叶只画了一半,应该是中途就被人叫走了。
来人的手在纸上按了按,甚至还将其拿起来在烛火下仔细分辨了许久,然后才像是终于放弃了一样将宣纸放下。
复原了所有自己动过的东西后,这个人沿着原路返回,很快就离开了幽菊堂。
此时此刻,上官璃已经在高公公的带领下到了临月水榭。
到了之后上官璃才明白“临月”二字不止是说说而已,那是一座高塔一样的建筑,目测足足有二十米高,楼梯都要爬十几圈。
整个京城里,估计也就摘星阁能比这里要高。
但是“临月”两个字她看到了,“水榭”愣是半分没见着。
高塔四周都是冰凉凉的石板,连花花草草都没几株。如果上官璃身边没有高公公,她第一次见到这地方,估计要以为这里是什么类似藏宝阁之类的。
高又带着她走进去,根据上官璃的目测,这里有九层。一进去就是一阵浓郁的花香,只是花却看不到一朵。
找了片刻,上官璃发现花香应该是来自墙壁。墙壁并非光滑无痕,上面似乎画着什么,但是一排排的禁军守卫挡住了她的视线。
“这里是做什么的啊?”
上官璃步履轻松地跟在高又身后,一步步踏上台阶,在第四层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
“临月水榭,是陛下闲来无事的时候常来的地方。”
高公公的气息有些不稳,对他这种平时根本用不着做体力活的人,要一口气爬这么高的楼,立马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也不知道他是太累了,还是有什么隐情,高公公只说了这么模棱两可的一句。
越往上走,守卫变得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