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深处。
比死泽还要深的地方。
有一座终年黑气环绕、阴风呼啸的高山。
此山名字已不可考,即使南疆各族里最博学的人也只知道,这山上有一座镇魔洞。但究竟这里镇的是什么魔,南疆各族都已经没有任何记载了。
不,应该说,还有一个名字流传。
兽妖。
“这也算是正经的名号吗?”当今魔教中资格最老,修为也最深厚,几不次于道玄的万毒门毒神,听了手下人的汇报,暗暗摇了摇头。
死泽一役,曾经的魔教四宗变成了魔教三宗,其中的鬼王宗还失掉了宗主和镇宗法宝,那个合欢派的三妙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居然对他万毒门的请柬无动于衷,只派了个长老过来。
一个长老顶什么用!
虽然毒神自己没有去死泽,但从自家弟子,魔教三公子之一的毒公子秦无炎的口中,毒神也非常有自知地知道,自家不是对手。
而且……
天帝传人,好大的名头啊!
他要干什么?
君临天下?
既然是天帝传人,以天帝之姿君临天下是理所当然的。
至少毒神找到的所有魔道修士都是这么想的。
毒神当然不愿意。
百多年来,魔教以他为长,虽然统治不到正道,但正道也别想介入他的势力范围。
他根本不想头上多一个什么天帝。
而且还不是天帝,而是天帝传人。
是隔了不知多少代的天帝传人。
虽然没有情报,但毒神也知道,天帝之名虚无缥缈,至少万年前,这世界上就没有天帝了,所以这个天帝传人绝不可能见过天帝。
不然……
呵呵,万年前就是天帝传人的话,他毒神哪里敢算计对方。
万年修为,就算黑水玄蛇那畜生,这世界上都没有修士能正面放对。
要是万年修为的天帝传人,他毒神第一个投诚。
不过既然不是,手段虽高,却有限制,那他毒神可就不客气地要算计一番了。
就好像曾经他算计青云门一样。
他难道能对付诛仙剑阵吗?
别开玩笑了。
他毒神经历过两次魔教在诛仙剑阵下溃败的老古董了。
好吧,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所以毒神绝不愿意第三次再失败了。
南疆镇魔洞中的魔怪,对付南疆天帝宝库中的天帝传人,然后他毒神做渔翁。
这样的算计简直太完美了。
“……”
师父这不是回光返照了吧?秦无炎看着脸现红润的毒神,心里有些担忧。
毒神已经快六百岁了,在修士中年纪也算大的。
修士能活的年月,往好听了说是普通人的十倍,但细细算来,其实能活到普通人的八倍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对普通人来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对修士来说,活六百岁也不容易。
毒神还是玩毒的,功法对身体的伤害本就比正道那些中正平和的功法来得大。
最近几年,毒神已经感到了自己的大限,已经开始给自己最喜欢的弟子秦无炎铺路了。
秦无炎知道这个。
所以他很担忧,毒神会不会突然死过去。
“南疆之人,恐怕无人真正知晓那所谓‘兽妖’的真实来历。不过这样也好,咱们修士的世界,向来是越神秘,越强大。让那个兽妖弄死那什么天帝传人,如果可以的话,再上青云与诛仙剑阵拼个你死我活,我们万毒门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毒神的声音传来。
“师父,这恐怕并不容易。”秦无炎这才知道毒神刚刚在想什么。
师父真是老糊涂了,居然会做这样的梦。
“无炎,你恐怕觉得为师老糊涂了吧?”毒神看出了自己弟子的想法。
“弟子不敢。”秦无炎连忙拜倒。
“哈,没关系。咱们万毒门里那些没用的饭桶们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无炎,你跟他们不一样,仔细想想吧,本门典籍记载里,过去每一次这种被镇封的魔怪破封都发生过什么?”毒神道。
闻言,秦无炎陷入思索。
“师父,似乎那些魔怪无一例外,都陷入了疯狂,就算是最冷静的也会竭尽全力攻击一切它们仇视的东西,最疯狂的甚至会直接自爆,毁灭他人,也毁灭自己?”
“不错。无炎,这就是魔怪。既然是魔怪,就不会有什么理智可言。”
“所以……兽妖?”
“哼,到底只是魔怪而已。只要挑唆一下,必然就会冲上那什么天帝宝库,弄死那个什么天帝传人,还有青云门。”
……
“师兄,万毒门似乎盯上了兽妖。”
“哼,毒神那老东西真是不要命。”
在毒神密谋的时候,在南疆和中土的交界处,正道三大门派之一的焚香谷中也发生着密谋。
说话的是焚香谷的谷主云易岚和他的师弟,焚香谷的二号人物上官策。
“兽妖的可怕,没有人比我们焚香谷更明白了……甚至,兽妖确实可以像黑木那家伙常挂在嘴边的称呼一样,被称为兽神。”上官策回忆着曾经感受过的兽神气息,不禁打了个冷颤。
呵,上官策的法宝名为九凝寒冰刺,算得上是整个正道最强的冰寒属性法宝了。掌控这样法宝的人,居然会打冷颤,也是有趣。
“师弟,不要怕了兽妖。我焚香谷的八凶玄火法阵最克制他了。”相比上官策,云易岚却一脸胸有成竹。
“师兄教训得是。”
“虽然八凶玄火法阵的阵眼玄火鉴丢了,但我们也份数正道,要是兽妖出来了,我们也可以去青云门借诛仙剑阵。”
“……”上官策真觉得自家师兄的话很奇怪。
但做师弟的,师兄怎么说怎么是了。
尤其云易岚在焚香谷向来说一不二,上官策从小就不敢反对。
“就让毒神那老东西算计吧。哼,他年纪虽大,但兽妖的存在完全超乎天下修士的理解,他一定会陷进自己的计谋里去。”
“不错。兽妖太危险了。”
“等毒神自己把自己弄死,连带葬送了万毒门的全部精锐,我们就去青云山躲着。让青云的诛仙剑阵与兽妖两败俱伤。这样我们不但有机会将青云拉下正道魁首之位,还能得到兽妖收藏的长生之法了。”
云易岚说着,想起他年轻时知晓的,兽妖居然至少活了数千年,而且将继续,几乎永远地活下去这个消息,满心火热。
“师兄,洵儿说的那个天帝传人该怎么办?”
“这个……”云易岚沉吟了一下,“不要管他,仙神之事不可知。如果兽妖找上他,我们就观察一下所谓天帝到底是什么,如果兽妖没找,我们也不要自找麻烦。要找麻烦,魔教那些脑子不清楚的会去的。”
……
就这样,很多人都在密谋。
相比起来,万毒门和焚香谷的密谋还算正统的。
至少比合欢派的正统多了。
当然,也有没在密谋的。比如鬼王宗,因为丢了宗主,正人心惶惶,四大圣使整天忙着弹压
而张小凡,则照着姜页说的,满南疆乱窜,搜寻能救治碧瑶的人。
不过不管密谋与否,被密谋的人真的会按照密谋所想地行动吗?
“玲珑……”猎猎风中,黑发飞扬的男人轻抚着一尊面容模糊的石像。
男人穿着鲜艳的丝绸衣衫,模样极其俊逸,甚至可以说是妖艳的。
而石像却不知经受了多少年风吹雨打,可以说早已斑驳不堪,与男人极不相称。
但男人却毫不在乎。
不相称?
凭你也配评论我?!
我的眼里,只有玲珑。
无论她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的眼里都永远只有她。
她塑造了我。
她教导了我我所知的一切。
她,是我的一切。
但我不是她的一切。
虽然没有人的关系比我们之间更近,但我终究不是她的一切。
她心里还有天下,还有苍生。
所以才会这样。
千万年了。
我再也见不到她。
男人靠近了石像一步,似乎要从石像中看到那自己再也看不到的东西一样。
但看不到就是看不到。
无法改变。
“兽神大人,门主说,或许天帝可以救玲珑巫女娘娘。”一个五短身材,长得还有些猥琐的人道。
他是百毒子,万毒门的长老,修为也是很高,不次于青云一脉首座。
“天帝?”
“是的,在西方的死泽,有一座天帝宝库。现在天帝虽然不在那,但有一个自称天帝传人的人在。数月前,天帝宝库出世,那人召唤出了天帝诸神的虚影,击败了所有人,拿到了天帝的宝物。或许,那宝物里就有能救玲珑巫女娘娘的人。”百毒子笑着道。
快同意吧,成为我万毒门的一柄刀,杀死我们的敌人,并被我们的敌人杀死吧。他心里暗想。
“天帝之说,即使玲珑也只认为是虚无缥缈。不过,既然有天帝宝库,或许也是可能的。”对百毒子的话,兽神也居然在点头。
活了千万年的他,难道看不出百毒子的想法吗?
至少,他应该能看出百毒子不怀好意吧?
那边百毒子脸上的笑容都扭曲了啊……
突然,似乎被冥冥中的画外音弄烦了。
“我知道你们在利用我。”兽神轻声,让百毒子扭曲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不过我不在乎。天帝之说,确实似乎很有用。数月前,即使被困镇魔洞中,我也感觉到了,在这南疆的西方,那连我也敬畏三分的气机,被无法言说的气机搅得粉碎。”
“我没有办法救玲珑。”
“所以我想,如果有什么超越我的,或许就能救了吧?”
“但南疆没有这样的人。”
“我本想,在复活后一路北上,毁灭这世界上的一切。如果有人能超越我的话,自然会站出来阻止我。”
“而会阻止我的人,自然会对玲珑感兴趣。”
“或许,他会救玲珑。”
“所以,无论是什么,只要有一丝可能,我都会去。”
“即使没有你们也是一样。”
“所以……”
“噗……”百毒子人头落地。
青云首座级别的修为,居然撑不过兽神一招。
怎么可能……
百毒子的头在诉说着。
但兽神不看他了。
“法术太简陋了。希望你的门主能给我一点惊喜。毕竟,敢算计我,应该是有自信的高人吧。”兽神的眼里只有玲珑。即使只是石像也一样。
“玲珑。我想一个能超越我的人来救你。可是……如果没人能超越我该怎么办?即使屠戮了天下,你无法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会去学的。就像当年你教我法术一样,我会学这世界上所有的法术,从中找到能救你的办法。”
“不管是天帝还是别的什么。我都会去看的。”
“所以,玲珑,等着我。”
兽神说罢,伸手一招,一个四目黑皮,长颈四足的怪物顿时落到他身前。
这是饕餮。
说实在的和大部分世界的饕餮不是很像,但到底是饕餮,绝不次于黑水玄蛇的恐怖异兽。
但这只异兽,在兽神面前,却乖得像一条狗。
在兽神面前,饕餮欢呼雀跃。
太久了,太久没有立刻这镇魔洞了,它想要尽情飞翔。
同样,兽神的大军也在欢呼。
那是南疆一切非人的嗜血种族组成的联军。
兽神,是他们的神。
虽然这个神眼中根本没有他们,但他们依然无法违抗。
“我们走吧,看看这个天下,还有多少价值!”
即使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淡淡的话。
……
“杯杯,安静些。”天帝宝库中,姜页叫住了正在做广播体操的杯孩子。
“∠(°ゝ°)”被起了新名字的杯孩子立刻乖巧蹲到一旁。
又过了一段时间,姜页把这个杯孩子训得很乖巧了。
毕竟虽然有爱,但也一开始就订立了严格的规矩,严格按照规矩赏罚分明,孩子就不会长歪。
当然现在姜页无暇去关注这个。
元气,在动?
姜页正在观测刚刚出现的异常。
残忍、疯狂、嗜血……
一切不美好的情感正在汇聚。
是戾气。
这是姜页的敌人。
它们在汇聚,连无处不在的五行元力都被排开了不少。
这才让姜页隔着千万里感知到了它们。
毕竟未完成的娲皇传人血脉终究不是娲皇传人,更不是娲皇,感知能力虽然有,但要隔着千万里感知敌人,还是力有未逮了。
不过话说回来,间接感知也是感知。
感知到了就可以。
他出来了吗?
知晓剧情的姜页立刻猜到了戾气聚集的缘由。
天地戾气的化身之一——兽神。
他来这个世界做任务的一大阻碍。
虽然在剧情里,兽神死在修罗之前,并非最终BOSS,但在姜页看来,只有疯狂本能的修罗异力,加上已经半疯的鬼王也根本比不上兽神。
不是力量的多寡,而是……
潜力。
兽神,天地戾气的具象,这一点与修罗类似,但与修罗不同,兽神超越了他的本质,以自我意志选择了,成人!
当然,成人本身未必是什么变强的道路,但作为兽神,却以自己的选择成为人,超越自己的本质,这却是变强的必须。
连自己的驯服不了,拴不住意马,压不住心猿,永远都只是本能的奴隶,永远丢别想着修行出什么东西。
只是不知道,超越了自身的兽神,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