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怜司与松田阵平并肩走到光亮处。
“塑料箱”整理了约摸一半数量,太宰治盘腿坐在小轿车引擎盖,见他来了,随手摁灭掌机收起。
月城怜司一脸僵硬,悄咪咪瞅了一眼太宰治。
完蛋,太宰没有一丝外泄的情绪。
太宰治抬眸,少年冻得脸色苍白,整个人不自觉颤颤。
“上车,包扎,换衣服。”
月城怜司觉得没必要浪费衣服。
他只要包扎一下伤口,再跟着松田阵平回车里,打开空调,到家,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因为他上次发现,死神的锁血挂不仅仅针对保命,同样加速了他伤口愈合的速度,伤好后没有任何后遗症。
就像死神打的比喻,“你的血条会渐渐回满”。
他现在脏兮兮湿漉漉,还会弄脏港口黑手党的车……
他瞄了一眼车标,不认识,但看上去很贵。
月城怜司话没出口,瞥见太宰治极细微地扯了扯唇角。
绝不是开心的表情。
“……”
他懂了。
“那阵平先生也——”月城怜司下意识侧头看他。
额、松田阵平瞧着一点冷意都没有,和安室透一样,反而脱了外套,外套用食指勾着反搭在背。
即使不是工作日,他也穿着立领衬衫。
领子湿了水,软趴趴地耷拉下来,露出一小片锁骨。
一个两个警察的身材都那么好。
月城怜司分神想到,他估计没机会了。
锻炼是不可能锻炼的,只喜欢宅在家里这样子。
太宰治嫌弃地看了卷毛警察一眼,勉勉强强同意,又不乐意开口。
部下机智地凑上来,对松田阵平比了个邀请的手势,请他上另一辆车。
“不用了。”松田阵平冷冷拒绝,没看港口黑手党的面子。
部下闻言,立刻直起身子,面色也淡下来。
还算热络的气氛一下子降温。
松田阵平看了眼月城怜司,补充道:“我不冷,而且……”
他随口编了个理由:“我有洁癖。”
……
在场没有哪个人相信他压根不着调的理由。
谁信啊,水也下了,人也抱了。
大家又不眼瞎,月城怜司的银发上还沾着砂砾呢。
不过松田阵平好歹给了港口黑手党一个台阶下。
空气稍稍回温,部下们又自顾自地做事去了。
要说为什么车上会有衣服。
其实很简单,是部下给太宰治准备的。
部下早就习惯去河里捞太宰治,久而久之,车上常备了两套太宰治尺码的衣物。
两套是因为太宰治偶尔被捞回来了又不注意跳了回去。
月城怜司和太宰治身形相仿,穿上倒也不至于很突兀。
因为伤口的原因,太宰治在引擎盖上转了个面,指挥部下把长袖衬衫一刀裁成了短袖。
月城怜司钻出车门,从头到脚黑西装,很黑手党。让松田阵平莫名不爽。
“太宰,外套我……”
太宰治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故意慢吞吞地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下次怜司来我办公室画稿子,我就不计较外套丢了的事。”
他不在意别人拿给少年的,独独计较他给的。
太宰果然还没忘掉梅乐斯小姐!
月城怜司不喜欢遵照别人的喜好画漫画,但如果是太宰治的要求——
“好。”他应下。
也不是不可以。
太宰治挑眉,他怀疑月城怜司没有听懂他的邀请,加入港口黑手党的邀请。
抬手撩开贴在少年脸颊的一缕银发,太宰治的指甲在他脸上划过浅浅的痕迹,又消失不见。
太宰治想起森鸥外说的——徐徐图之。
“走了。”松田阵平大手按上少年发顶。
月城怜司扭头去看他,松田阵平这才发现他两颊的婴儿肥渐渐褪干净了。
“太宰再见。”月城怜司被松田阵平扣住肩膀,半揽着往前走,这次有他提出道别。
直到车尾消失在视野里,太宰治无声地回复他:“嗯,再见。”
到家,松田阵平跟着月城怜司一道下车。
月城怜司还疑惑地瞅了他一眼。
眼神被捉住,松田阵平轻轻弹了弹少年额头:“你会处理伤口?”
对哦。
月城怜司歪歪脑袋。
他完全没有经验,小时候摔伤之类,都是哥哥帮他包扎、换药,每天盯着他嘱咐不能碰水……
等等、哥哥!
月城怜司忽然想到一个大问题,他绝对不能让哥哥知道受伤的事,至少在他伤大好之前!
“阵平先生!”他咻地一下扭头,声线里不自觉带着一丝惊恐。
“怎么了?”松田阵平拎着医药箱过来。
“伤好之前,阵平先生能不能不要和哥哥说……”月城怜司支支吾吾。
他竟然拜托阵平先生替他撒谎!
月城怜司现在固定每个周末去一趟东京,即使他伤好得再快,怎么也得两礼拜结痂,才好遮掩。
如果被哥哥发现他这次……月城怜司情不自禁打了个颤。
哥哥不笑的时候恐怖,笑得时候更恐怖!
绝对会被禁足的!
“呵,现在知道怕了?”松田阵平轻哼一声。
当人质的时候不怕,现在倒好,乖得像只鹌鹑。
月城怜司装作没听见:“周末我直接去阵平先生家里可以吗?”
他觉得这真是个好方法,只要不见哥哥,哥哥就不会知道。
“当然,只要你想。”松田阵平应下,却绝口不提向雪兔隐瞒的问题。
月城怜司满心满眼觉得事情解决了,开开心心地去给松田阵平找替换衣服。
“要拿什么,你坐着。”松田阵平不客气地把人压回沙发上。
“给阵平先生拿衣服。”月城怜司仰头说道。
虽说松田阵平身上的衣服已经半干了,但到底黏着难受。
松田阵平拗不过他请求的目光,依言换了衣服,瞧着像个大学生。
打开医药箱,他正要对月城怜司的伤处做二次处理,随即想起一个问题。
“学校呢?接下来几天生活怎么办?”
右掌心、两条胳膊上都有伤,生活极其不便。
松田阵平抬头,果不其然看到少年浅蓝双眸里冒出小小的问号。
他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少年是聪明还是笨。
月城怜司忘了还有这茬,傻眼了。
“要不阵平先生代表家长帮我请假……”他试探性地说。
他自己请假或者继续上学,老师都会通知哥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松田阵平假扮家长。
事实证明,人一旦开始当鸵鸟,再直面问题的难度就节节攀升。
月城怜司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向哥哥坦白也要等伤口不可怖了说!
到时候他说不定可以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
“行。”松田阵平看出他的侥幸心理。
“生活方面,暂时住到我家,你一个人没办法照顾自己。”松田阵平把医药箱放回去,看到客厅里供奉的两座小神社。
严格意义来说是手工制品,倒不像正经供奉。
鬼灯、夜斗。都没听过。
估计是高中生的流行?松田阵平没多想。
两人打包了一些衣服和必需品。
“还有什么吗?”松田阵平清点了一下包里的东西。
“课本、练习册、电脑,”月城怜司带他走进书房,“是不是有点多,要不我还是呆在家里……”
右手受伤,他暂时不能画稿,没必要带画材。
连载一个月就开始请假,不知道编辑会不会把他的漫画撤掉……
月城怜司有点低落。
松田阵平看着一摞教科书,以为少年是为耽误学习失落,他揉揉银发安慰道:“不多。”
学生时代,请假对他来说就是合理翘课,不用写作业。
两人来了横滨结果又原样绕回去。
“打算考哪座大学?”路上,松田阵平随口问道。
“庆应义塾大学。”月城怜司回答。
庆应义塾是日本历史上第一所高校,身为私立学校,学费相较公立更高。
他已经攒了一小笔学费。
家里只有他和哥哥,虽然哥哥从没提过家里有经济问题,但月城怜司总有点担忧。
“好像有两个校区在米花町?”松田阵平听到的时候不自觉松了口气。
“嗯。”刚好和哥哥一起住。
月城怜司点点头。
兜兜转转又回到松田阵平家里。
松田阵平找出家里的医药箱,给伤口做好防水处理:“能自己洗澡吗?要不要帮忙?”
帮少年解开衬衫扣子,再小心翼翼护住伤口脱出来
月城怜司本来就有点尴尬,听到话更是耳朵染上淡淡的粉色,棉拖鞋里的脚趾微微蜷了蜷。
“不用、我可以的。”应该可以的吧?
他瞄了一眼包得粽子似的右手,他还有左手呢!
“小心地滑,不要关门,有事叫我。”见少年脸薄,松田阵平便不再要求。
打开花洒的一瞬间,月城怜司明白他终究高估了自己。
花洒四处乱飞,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控制住的时候,浴室已经到处是水。
洗完澡,月城怜司灰溜溜地套上浴袍,站在磨砂门前犹犹豫豫。
节目里的嘉宾哈哈大笑,松田阵平却一点没看进去。
他早就听到里面乒铃乓啷的声音,又看到门后呆愣愣立了两三分钟的人影,他没忍住嘴角的笑意。
“咳、怜司……你要不先出来?”
好丢脸……月城怜司清楚听到松田阵平的轻笑。
他整张脸热气腾腾,臊得背上冒了一层薄薄的汗。
咔嗒。
他伸手拉门。
拉不开。
哦对,门没锁,现在反倒锁上了。
又一声咔嗒。
门慢吞吞地被挪开。
月城怜司僵硬地走出来,眼神偏移就是不看松田阵平。
月城怜司只有卡通睡衣,穿脱容易压到伤口,于是穿了松田阵平的浴袍。
松田阵平到底比少年高了不少,刚合身的浴袍套在少年身上就松松垮垮。
抬眸望去,少年白皙的肌肤被热气熏得泛粉,锁骨下方又被他挠了几道红印子,很是显眼。
浴袍的带子单手不好系,只打了个丑丑的结挂在腰侧。
松田阵平站起来,替他拉好领子,又解开腰带重新帮他系了个漂漂亮亮的蝴蝶结。
抽空瞄了眼浴室,洗手台、地板被人擦过了一遍,却潮得很,都是水。
又想到少年手忙脚乱的模样,松田阵平捏了捏他脸颊的软肉,打趣:“在里面玩水玩很开心?”
月城怜司脸上刚降下来的热度轰地一下炸开,他昂起头,瞪大眼睛控诉,脸上的红晕再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