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脖子上的红痕时,宁星阮有一瞬间的恐慌,然后便赶紧将衣领拉好捂了起来,似乎这样就能当它不存在。
然而再仔细回忆,他才打消了又被那人……鬼缠上的想法,这肯定是前几天在山上时留下的。
那只鬼已经消失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硬着头皮又拉开领子对着镜子仔细看,对,这痕迹颜色不深,就是在山上那天留下的。
他记得第一次……的红痕,胳膊上细细密密,颜色不是这样的。
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宁星阮松了口气,不料一扭头就看见林跃涛表情猥琐地笑看着他。
“让我看看,这是名草有主了?好啊你,这么大的事儿竟然瞒着我们!”说着他就扑过来,硬要拉开宁星阮的领子。
宁星阮哎呦一声,连连后退,却抵不过林跃涛的攻势,他被抓住双手,两人谁也不服谁,在洗手间里打闹起来。
“你这家伙,还拿不拿我们当兄弟,自己一个人竟然偷偷脱单了!”林跃涛做出一副愤恨伤心的表情,却仍然盖不过脸上的猥琐。
宁星阮奋力抵抗,却突然被抓到痒痒肉,不受控制地笑起来,身上力气立马散了。
然而就在林跃涛得意时,他不知怎么回事脚下一滑,整个人直直扑向地面,还好宁星阮眼疾手快把人给撑住,才没酿成惨剧。
站好后林跃涛拍着胸脯被吓得心有余悸,他抓住宁星阮的肩头,露出十分夸张的感激表情:“好兄弟!”
宁星阮嫌弃地把他的手拍下来,道:“你留这吧,我回寝室了。”
“哎别啊,咱要不好好聊一下你那位野蛮小女友?”
听了这话,长发男人的身影在脑海里闪过,宁星阮抖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野蛮小女友,要是被那邪物听见,林跃涛怕是头都要被拧掉了吧?
回到宿舍,宁星阮拿了外套便一起下了楼。
林跃涛还在喋喋不休地打听,并对宁星阮这种行为发表了长篇大论的谴责,宁星阮则充耳不闻,在否认了自己有女朋友的事情后,便任由他胡咧咧了一路。
热闹的食堂让宁星阮全身放松,回到熟悉的环境后,看着熙熙攘攘充满活力的人群,他有些恍惚,就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那半个多月的经历留下的记忆忽然变淡了。
他像是从其中抽离出来,再回忆起,有种十分不真实的感觉。
笑着走进餐厅,宁星阮只觉得发自心底的开心,一切都回归了正常,这样就很好。
两人约好在餐厅门口汇合,便挤进了人群中。
与林跃涛散开后,宁星阮忽然有种被盯着的感觉。人群挤挤挨挨,到处都是人头,但他仍然十分敏锐地朝着餐厅中间扶梯下看去,便见一个身材高挑,白白净净的青年看了他一眼,十分自然地移开了目光,然后就消失在扶梯后面。
仿佛只是凑巧。
然而宁星阮心里却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
他愣了一会儿不见其他异常,才安慰自己,就只是看了一眼而已。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受影响,变得有些敏感。
这样不行,过去的就过去了,他不能总让那半个月的事情影响自己正常的生活。
深吸一口气,宁星阮循着习惯挤到常去的窗口前打了份面,然后便在门口等着。
林跃涛提了两份饭回来,看到宁星阮赶忙招手。
两人走出餐厅,刚下台阶,旁边忽然有人朝他们撞了过来。
宁星阮余光瞥到这一幕,眼疾手快地拉着林跃涛往后退了一步,那人便头朝下趔趄着差点栽倒在地,最后关头伸出手垫着,扑倒在台阶上。
人刚好倒在宁星阮正前方,手也凑巧地搭在了他鞋面上,周围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甚至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宁星阮有些尴尬地扯出脚来就想赶紧离开,不料被抓住了裤脚。他心中不悦,只是那人起身后还没露脸,便朝他深深鞠躬致歉:“真是对不住啊,没撞到你们吧。”
“没有,没事。”宁星阮敷衍了一句,再次扯着林跃涛要走,却又被拦住。
那人抬起头,宁星阮看着他的脸,熟悉感一闪而过。
“学长,是你们啊,真是巧了。”男生脸上露出惊喜,拍拍膝盖处的灰笑道。
宁星阮皱眉,他想起来了,这人是刚刚站在扶梯那里的那个,这么碰巧摔倒自己面前?
林跃涛见这小子叫自己学长,还想聊两句,就被宁星阮一个眼神制止,然后便客气地告辞了。
男生没有再纠缠,就这样平平常常说了再见,转身拐了个弯走了。
“星阮,怎么了?”林跃涛偏头问道。
宁星阮下意识地摇头笑道:“什么?没什么,就是觉得,咱也成了要毕业的学长了。”
说起这个,林跃涛也不开口了,他们宿舍关系挺不错,一想到毕业后各奔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相聚,就算是能见面,也再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待在一起,他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
餐厅与宿舍之间隔着一个操场,操场旁边是一片还在施工的场地,各种建筑材料乱糟糟地堆着,宁星阮视线扫过,不经意间却好像看到了一片白影。
心头倏然一紧,他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那白影却又消失了。
不对,应该是他眼花了,根本没什么白影。
回宿舍后,两人吃过饭,在群里和陈临博他们亲切友好地交流了一番,说起回家这段时间的遭遇,宁星阮隐去了那邪物,只说遇到了一些不太好说的邪事儿。
在得知宁星阮竟然住了院后,三人俱是一惊,林跃涛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宁星阮只好无奈道:“也可能是水土不服,又受了村里那些老人神神叨叨的影响,早就没事儿了。”
这种事情,常人自然是不知道为好,否则平白无故被吓到,万一心惊胆战中真的遇到了,他就难辞其咎了。
林跃涛拍拍他的肩膀:“再发生这种事情,不告诉我们,我们可真的会生气的。”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宁星阮双手合十连连道歉。
打了会儿游戏,四人便各自睡去。
宿舍熄了灯,宁星阮却迟迟睡不着,大概是下午睡太久,直到凌晨他才微微有了点困意。
半梦半醒快要睡着时,他又被憋醒,拿着手机打了灯,披件衣服他便轻手轻脚打开门出了宿舍。
走廊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左右三四盏灯照亮了两边,只是稍远处却仍然一片昏暗,一眼看去,幽深黑暗,仿佛通往了不可说之处,让人有种头皮发麻的恐惧感。
宁星阮不敢多看,低着头快速走到洗手间。
站在小便池前,他慢慢放松下来,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被吓了一跳,他立即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洗手间的灯不是声控灯,一直亮着,照得白色的地板反射着亮眼的白色,在一片寂静中,有些惨白渗人。
快速收拾好,宁星阮洗了手,习惯性地看向镜子。
然后便僵住了。
一道白色的影子,静静地站在厕所门口,模糊的面容,模糊的穿着,只能隐隐看出身形。
它就这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宁星阮如坠冰窟,瞬间被极度恐惧下的窒息感淹没了。
他想要走,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只能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就像是一瞬间魂魄被抽离了身体,他隐隐有些眩晕。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那影子动了。
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轻盈的动作,它朝着镜子飘了过来。
它轻轻地来到了宁星阮身后。
一条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慢慢抬起来,似乎是要搭上他的肩。
然而下一秒,这道影子头部却好像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血淋淋的窟窿,然后便消失不见了。
宁星阮回过神来,抱着双臂,踉踉跄跄地走出洗手间,头也不回地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至宿舍,上了门锁后,他爬上床用被子将自己整个裹住,背靠着墙忍不住颤抖着。
那个影子……
是幻觉吗?
牙齿打颤,他惶恐无助,不敢探头,只怕探出头去,那影子就会出现在床边。
闷在被子里,意识逐渐有些昏沉,但恐惧让他不敢睡去,心脏一直快速跳动着,有些闷痛,蜷缩着的身体也开始酸痛。
半醒间,他似乎闻到了一股檀香味儿。
熟悉的让他忽然有些安心。
被子被轻轻扯了一下,宁星阮下意识地攥紧,小声呜咽着。
一声轻叹,好像有臂膀将他揽入了怀里。
坚实有力的怀抱让他慢慢卸下了心防,甚至迫不及待地往这个怀里蹭。凉意落在脸上、唇边和耳边,朦胧中似乎有人在低声说着什么,他听不清,却觉得安心下来。
被子拉开,慌乱间他紧紧抓着身边的人,一头扎进这人的怀里,不敢松手。
被紧紧抱着,他放松下来,熟悉的姿势让他安全感十足,慢慢放开了蜷缩的身体,以一种十分依赖的姿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