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星阮猛地缩回手,迅速擦干脸上的水迹,表情惶惶。
热水哗哗的流淌,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热水气,没有人。
他快速冲洗了头上的泡泡,小心护着眼睛,不敢长时间闭眼,生怕自己闭上眼睛,淋浴间里就会多出一个人来。
迅速冲洗干净,裹着浴巾从洗浴间出来,外面的凉意让他打了个哆嗦,赶紧走到床边拿起了衣服。
路过窗户时,借着屋内的光,他隐隐看到有道影子印在窗帘上。
心里一跳,他往后退了两步,才喊道:“谁啊?”
那淡淡的影子瞬间消失,速度快的让宁星阮有种自己眼花了的错觉。
迅速穿好衣服,他鼓起勇气走到门口,打开门朝外面看去。
衣服大了一号,穿在他身上袖口下摆空荡荡晃着,开门就有冷风钻了进来,他轻嘶一声,抱着肩膀往后缩了缩。
余光瞥到游廊,一道影子静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影子身形高大,长发垂落,身上是看不清形制的袍子,他站在那里,雕塑一样,不见生气。
影子不动,宁星阮也僵住不敢动,他呆立在门口,心脏狂跳。
不知过了多久,刘叔的声音从庭院传过来,他才听见那影子低沉着声音应了一声。
院子里灯光大亮,他从阴影里走出来,走进光线里,他看着宁星阮,宁星阮也看着他,一时间忘了呼吸。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
面如冠玉,目似朗星。
昳丽至极,如灼灼桃花,清冷至极,似上弦弯月。
隔着重重雨幕,宁星阮看呆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浓颜冷眸,超越了性别的美,男人站在游廊里就像一副古画,美不胜收。
四目相对,那双清冷幽邃的眸子像是有磁力一样,吸引着他的目光无法自拔。
男人对他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这是我们家虞先生。”刘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宁星阮才回过神来,仓促移开了目光,低下头时脸隐隐有些发烫。
“虞先生性格一向如此,你不要介意。”
宁星阮啊了一声,微微摇头,有些小失落道:“我只是忘了和虞先生说声谢谢了。”
“以后会有机会的。”刘叔咯咯笑出了声,“你先回房歇着吧。”
此时日近中午,天色却阴沉沉如同日暮时候,院子里亮着灯仍显昏暗。
宁星阮裹着毯子蜷着腿半躺在起居室的长椅上,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慢慢起了困意。
困倦中,他看见有人推门走进来,站到了自己面前,他想起身,身体却沉重得动弹不得。
那人轻轻俯身,发丝落在他脸上,滑到颈间,激起一阵痒意。焚香的味道包裹而来,冰凉柔软的触感落在眉间,轻触即离,慢慢滑落至鼻尖,然后是脸颊,嘴角。
最后贴在了唇上。
鼻间的香气越来越浓郁,宁星阮昏昏沉沉,有些难受的轻哼出声,嘴唇微微张开,贴在上面的凉意便毫不客气的扫过唇齿间。
冰冷的气息让宁星阮下意识的抗拒,却被柔软的凉意堵住闭不上嘴巴,他连连后仰想要摆脱唇上的东西,可惜没用,直到他几乎无法呼吸了,唇上的凉意才稍稍离开,只若即若离地触碰着。
宁星阮意识不清醒,无法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对打扰自己睡觉的家伙心生恼意。火气上来他竟挣扎着抬起了手,软绵绵朝眼前的影子挥去。
手碰到顺滑的布料,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眼前的阴影稍稍退开,唇上的冰凉也彻底消失,宁星阮生出了些小得意,让你再堵我的嘴。
不等他再得意,颈间微凉,紧接着就是一阵尖锐的痛感,疼得他意识瞬间清醒,朦胧中,他看到了从肩颈间抬起的脸。
清冷的眸中一片赤色,嘴唇殷红,没了原本的高冷之色,美到极致的脸上只剩下邪意。
惊吓之下,宁星阮猛然睁开双眼,大口喘息,他慌乱起身四下查看,房间的门好好的关着,并没有人进来。
跌坐在椅子上,他平息着呼吸,脑子里一片混乱。
梦里的情形虽然已经变得模糊,但他仍然清楚的记得梦醒前看到的那张脸。呆呆的摸着嘴唇,宁星阮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竟然做出这种无底线的、羞耻的梦。
自己这是怎么了?
抱着头倒在椅子上,宁星阮心里哀嚎,尴尬羞耻感让他脸颊发烫,头顶都要冒出烟儿来。
门口响起敲门声,宁星阮僵住,他深吸一口气,拉好褶皱的衣服,使劲搓了搓脸,才走到门口打开门。
是刘叔过来喊他吃饭。
跟着刘叔顺着走廊来到饭厅,空荡荡的房间里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饭菜丰盛,只是桌子旁边只摆着一把椅子。
“虞先生不过来吗?”宁星阮下意识问道,就算虞先生不吃,刘叔和那位帮厨也要吃饭,怎么只有一个位置。
刘叔笑容有些怪异,他道:“虞先生身体不舒服,厨房熬了药膳,没事,你吃好就行。”
说完不等宁星阮再开口,就转身出去了。
宁星阮独自坐在饭厅里,看着满桌子的饭菜,却没有丝毫胃口。
他只是个上门躲雨蹭饭的陌生人,主人家这么盛情款待,他本应该感到受宠若惊,然而心头挥之不去的怪异感却让他心底发毛。
这宅子里太安静了,除了雨声他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只喝了碗姜糖水,桌子上的饭菜宁星阮动了几下,并没有吃到嘴里。
刘叔过来时看着满桌子几乎没动的饭菜,眼珠转动看向宁星阮:“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宁星阮摇摇头,扯出笑意道:“没有,可能是淋雨身体不舒服,我没有胃口。”
“做这么多饭菜,麻烦那位阿姨了,我想去跟她道声谢可以吗?”
刘叔脸上笑意淡了,他微微摇头:“张姨是聋哑人,她不喜欢跟外人打交道,我会替你转告她的。”
宁星阮只能作罢。
他安慰自己,也许大户人家就是规矩多罢了。
饭后,外面雨势仍不见小,手机还不能用,宁星阮百无聊赖,等的有点心焦。
他站在走廊下,院子地面蓄起的浅浅一层雨水,他就看着雨滴落下溅起的水花发呆。
蓦然间,他有强烈的被窥视感觉,就在这座院子里,不知道哪个方向,有人在看着他。
宁星阮身上一阵冷意,他转身要回厢房,余光瞥见对面正厅窗户处站着一道人影,看身形,应该是虞先生。
他微微弯腰致意,那身影却又从窗前消失了。
怔怔的看了一会儿,他才收回目光,进了房间。
百无聊赖,他坐在长椅上不知道该干什么,骤冷骤热的后遗症终于显现,他头发沉,身上一阵一阵的冷。
裹紧了身上的毯子,宁星阮犹豫着要不要麻烦刘叔给他找些药,不等他做决定,门被人敲响。
打开门,刘叔和声道:“你脸红的很,发烧了吧?厨房熬了药,还要等会儿,你去书房吧,那暖和。”
宁星阮迟疑道:“会打扰到虞先生吗?”
刘叔摆摆手:“虞先生不在那。”
跟着刘叔走进正厅,绕过左侧的博物架,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里铺着厚厚的地毯,靠墙摆着两排木质书架,上面摆满了书。
正中间是一张很厚重的书桌和一把同材质的木椅,靠窗的位置还摆着一把躺椅和一张小茶几。
木椅和躺椅上都铺着白色的厚毯子,毛茸茸的毯子一直耷拉到地上,宁星阮看到躺椅的第一眼,就觉得躺在上面肯定很舒服。
“要是无聊,就找本书看。”刘叔指着书柜道,说完就出去了。
宁星阮在书架前看了看,这么多书一大半书脊上都是繁体字,余下的很多他也看不懂,挑来挑去只有一本聊斋他能看。
把书取出来,他捧着书坐在窗边,旁边的小茶几上有茶杯和一壶热茶,应该是刘叔带他来之前准备的。
倒了杯热茶,他往后轻轻靠着,陷在毛毯柔软的绒毛中,旁边杯子里热气袅袅上升,窗外雨声哗啦作响。
闲适得让他想到了岁月静好这个词。
不大会儿,刘叔又端着瓷碗进来,宁星阮赶紧接过,有些不好意思。药汁微微泛红,散发着一股甘草味,宁星阮捏着鼻子喝下去。
喝完药坐在躺椅上,他身上慢慢从内到外变得暖烘烘的。
舒适的温度和雨声让人昏昏欲睡,原本文言文的聊斋志异更是催眠利器,宁星阮看了一会儿,脑子就混沌了。
手里的书掉下去之前他看完了一个故事的结尾,闭上眼睛之前他不由的感慨,聊斋志异……真的有点赤鸡。
断袖书生对小官人死缠烂打甜言蜜语,夜里爬床扒裤子无所不用其极,小官人竟是黄鼠狼成精,书生宁愿死也要睡小官人……
真是奇怪啊……
有人过来给他盖上了还带着余温的毯子,宁星阮强撑着睁开眼睛,看见了那张视觉冲击力极强的脸,他哼哼两声,口齿不清的嘟囔道:“谢谢,虞先生。”
随即人事不知,彻底睡了过去。
青年睡得脸红扑扑,眉头轻皱着,似乎梦里遇到了什么愁事,慢慢的,他脸颊变得胭红,呼吸也隐隐有些急促,红红的眼尾沁出了湿意。
苍白的手指捏住的青年的耳垂,小巧的耳垂肉乎乎软绵绵,手指轻轻揉捏几下,待梦里的青年发出不舒服的轻哼,他才移开。
宁星阮睡梦中觉得自己身前贴着一个人,他有些困惑地睁开眼睛,屋里很黑,没有一丝光亮,他正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手放在床友的……腰上。
手里攥着的是床友的外衣,温热的皮肤贴着手掌。
很硬,应该有腹肌。
宁星阮:……
他很茫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此时,那人忽然开口说话了,声音低沉悦耳:“你的缠绵爱意我已经铭刻于心,又何必非要做这种事情呢?”
模糊的记忆闪现,宁星阮明悟,原来他是半夜爬小官人床的断袖书生!
默默松开床友的衣服,又颤抖着收回双手。
他眼睛一闭,往外翻滚,任由自己掉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