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地下
“哈唔!”
夏弥靠在芬里厄柔软的肚皮上,侧卧着,琉璃般的眸子紧盯着眼前白色的茧,打了个哈欠。
“好无聊啊,明明两具龙骨十字都丢进去了,怎么还没恢复。”
白色的茧中传出清晰有节奏的敲打声,就像战鼓一般。而透过那白得有些透明的茧可以看见里面有一道人影正一动一动地站立着。
夏弥伸了一个懒腰,双臂抬起,纤细的腰肢拉伸着,露出美好而诱人的曲线。只可惜,这里并没有欣赏者,芬里厄对专心致志地打着游戏,而某个可以名正言顺欣赏的人此时就在那白色的茧中。
忽然,夏弥看向了白色的茧,芬里厄也按下了游戏的暂停键,低下头注视着白色的茧。
咔啦!
一丝碎裂声从茧中传出,伴随着的还有阵阵低沉的龙吟声。
原本静静地躺在夏弥身旁的黑色木匣中传出齿轮转动的声音,一柄柄利刃跟着木匣旁一柄古朴的汉剑和树枝般的长矛一同从木匣中飞出,就像是在庆祝君王的新生。
海蓝色的光芒从茧中溢散出来,一只手从白色的茧中刺出,明明只是一只人类的手,却如此锋利,如同切豆腐般撕开了足以容纳一人进出的口子。
一道人影从白色的茧中走出,皮肤白皙,腰腹上没有一丝赘肉,但也没有满满的马甲线,可就是这样一具身躯却给人一种完美的感觉,仿佛这是上天为他特意雕琢的躯体。
夏弥瞪大了眼睛看着陈鸿渐的躯体,下一瞬连忙捂住眼睛,脸上浮现出一抹酡红,怒斥道:“你这变态快把裤子穿上!”
陈鸿渐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光着……身上覆盖上那套暗金色的甲胄,遮挡住了那只能被打满马赛克的身躯,夏弥挥手打开了一个小型尼伯龙根通道,陈鸿渐的衣服裤子从里面掉了出来,落在他的面前。
确认陈鸿渐换上了衣服裤子后,夏弥这才转过身,打量着吸收了塞德娜和西拉龙骨十字后的陈鸿渐,不由感叹道:“明明我才是龙王,但怎么感觉在你面前我都不好意思自称龙王了?”
“那还不是家有贤妻,不然我哪有今天。”陈鸿渐笑眯眯地走到夏弥的身后,双手搭在夏弥的肩膀上,轻柔地捏了起来。
夏弥目光微飘,娇羞道:“呸,我还没嫁给你呢,别乱说。”
陈鸿渐轻笑一声,夏弥嘴上这么说,但这又何尝不是在提醒他之前在日本的时候他们约好了击杀西拉与塞德娜以后就结婚的事情呢?
“要不我们来商讨商讨婚礼邀请谁吧?反正现在秘党为了对付我那位岳父大人,也算是和我们停战了,不如把楚子航、恺撒、路明非他们都叫过来吧,然后再叫上老爹(上杉越)一家,再把娲主叫上。”
夏弥却摇了摇头,捏着下巴道:“说起来,路明非前段时间失踪了,你好像也邀请不到他。”
陈鸿渐一惊:“失踪?什么时候的事情?”
“喏,你自己看喽,我问诺诺要的。”
夏弥从手机里翻找出一份文件,把把手机递给陈鸿渐。陈鸿渐迅速地看完诺诺发给夏弥的相关信息,这份信息显然也是在卡塞尔学院的授意下,诺诺才发给了夏弥。估计就是卡塞尔学院和秘党着急,但是又拉不下脸来求陈鸿渐和夏弥帮忙,于是通过诺诺将情报传递给陈鸿渐。
夏弥和诺诺都是聪明人,不会看不出这种小把戏。如果没有学院和秘党的允许,诺诺根本不可能将这份资料传入手机并且发送到夏弥的手机上,Eva可不是吃素的。可两女都默契地选择了装作不知道,毕竟诺诺也希望陈鸿渐和夏弥能帮忙出手寻找路明非,而夏弥对路明非的感官也不错,更知道陈鸿渐不会袖手旁观。
陈鸿渐低着头沉思了片刻,这个世界上仅剩的能将路明非悄无声息地带走的人……只有一个。
路鸣泽!
在这个世界上,哪怕是陈鸿渐自己,这个当世最强的存在,亦或是拥有操控尼伯龙根手段的夏弥想要在连守夜人和他的炼金矩阵都不惊动的情况下就带走路明非也是不可能的,甚至于就算是尼德霍格复苏也做不到这一点。
可路鸣泽不同,那千奇百怪层出不迭的手段,还有他和路明非的关系,想要轻松地将路明非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走实在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而资料里写着,路明非的防寒装备和备用雪地摩托都不见了,那么路明非的目的地显然是在极寒地区。而说到极寒地区……那么路明非的目的地毫无疑问就是那个地方了。
“夏弥,看来我们的婚礼又要推迟了。”陈鸿渐的脸上露出几分歉意。
“我早就预料到啦。”
夏弥虽然有些失落,毕竟婚礼的那天,应该是她今生最憧憬的那天了,但她更希望那天可以让二人都能愉快地度过,而不是因为缺少一位宾客导致陈鸿渐有些许遗憾。
她希望那一场婚礼是完美的,我没有任何遗憾的,所以她也愿意迁就陈鸿渐。
“那就一起去吧,说不定我们也能见证一位至尊的诞生。”
陈鸿渐牵起夏弥柔弱无骨的手,走过夏弥打开的尼伯龙根通道,出现在了西伯利亚雪原的上空。
避风港内
路明非原本已经得到了委员们的认可,但在路明非叙述出路鸣泽的大致外貌,并且由那位妩媚的女秘书娜塔莎将路明非口述的路鸣泽形象通过素描画在纸上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
那张充满孩子气的脸……嘴角那丝捉弄的笑容……
周围瞬间安静了,原本已经合上笔记本的委员们愣住了,他们的瞳孔微微放大,沉默地交换着眼神。这是评测会开始以来会场中最紧张的一次,竟然出现在评测的末尾。
路明非不明白,为什么路鸣泽的长相反而是他们最在意的地方,如果真实虚构出来的家伙,那他本可以是任何长相,长相应该完全不重要。
委员们重新开始商讨,尽管依旧得出了允许路明非留下的决议,但所有人依然脸色凝重。
“麟城。”说话的是杜登教授,从他紧握的左手可以看出他此刻非常地紧张,“带你儿子去看看那个东西吧。至于薇妮,用来做繁殖实验的对照组的那头牛已经没有观察价值了,等会你带回去给孩子加个餐吧,就当是吃点好吃的安抚一下他的情绪。”
乔薇妮看了一眼路明非,想要拒绝,但路麟城在桌子下拉了拉她的手,摇了摇头,示意她乖乖回去。乔薇妮虽然对路麟城和那个妩媚的女秘书走得太近而不满,但是她相信路麟城不会去害路明非的。
她不相信路麟城作为丈夫的身份,但相信路麟城作为父亲的身份。就算委员会有什么阴谋,路麟城都会拼死保护路明非。
乔薇妮离开了,而路麟城则带着路明非来到了一个特殊的电梯外。电梯外站着一群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士兵,检查完路麟城的证件后,并没有为难没有证件的路明非,显然是已经事先得到了委员会的消息。
路麟城带着路明非走进电梯,电梯轰隆隆地下沉,父子之间自重逢以来罕见地沉默,路麟城脸上的神情,甚至比评测会之前还要凝重。
路明非低声问道:“就连老妈都没资格来这里吗?”
“是的,别说她了,如果没有得到委员会中的那几位的授权,就连我也不允许进入这里。”说着,路麟城递给路明非一张防毒面具,“戴上它。”
“这里毒气防护?”
“不,但是里面有很多水银蒸汽,虽然对我们这样的S级混血种伤害并不大,但为了健康,还是戴上吧。”
电梯下降的时间远比去前几层久,路麟城和委员会口中的地方应该是位于地下很深的地方,路明非忽然打了个寒战,不是因为心底的寒意,而是他清楚地感觉到下方元素乱流。
下方有什么强到令人恐惧的东西隔着这样的距离也能让他感受到元素乱流?
终于,电梯停下了。电梯门被打开,眼前的场景略显诡异。
空间巨大而高广,不知来源的深红色光芒隐约照亮了周遭的一切,更明亮的则是他们脚下的大型矩阵,矩阵中奔流着幽蓝色的水银。
“炼金矩阵?”
路明非作为S级学员,有权随时进入冰窖,所以他也去过冰窖很多趟,见过那座可以增幅守夜人的言灵·戒律的巨大炼金矩阵,搭建这种矩阵也需考验炼金术师在炼金术方面的造诣。
“是的。这座炼金矩阵将这座避风港变成了一座尼伯龙根,你来时遇到的暴风雪就是这里和外界之间的界面,没有烙印的人会穿越暴风雪而过。”
“我们竟然在一座尼伯龙根里面!”路明非瞪大了眼睛,委实是吃了一惊,“那我是怎么进来的?”
相比于路明非的震惊,路麟城只是淡然地耸耸肩:“带着这座尼伯龙根的烙印的人就能自由进入这里,你是我儿子,天生就带烙印,所以你就能畅通无阻地进来。”
路麟城带着路明非在矩阵之上漫步,乳白色的高浓度水银蒸汽从不同的喷口往外喷射,像是有上百条巨鲸在矩阵之下呼吸,面对这样高浓度的水银蒸汽戴上防毒面具的确有必要。
炼金矩阵的正中央是个巨大的圆形水银池,整个矩阵的水银都从这个水银池中流进流出,不知是炼金矩阵产生了热量或者水银池被特殊的设备加热,它像是微微沸腾,冒着气泡。一道锈迹斑斑的金属桥横过水银池的上方,上面长满了可怕的水银斑,倒像是淹没在大海中几十年的沉船。那座桥应该是由非常耐腐蚀的金属构造的,但还是经受不住长年累月的水银侵蚀。
路麟城推着轮椅来到金属桥的正中央,“启动升降机!”
轰隆隆的声音从桥下传来,巨大的东西自水银池中升起,那是四根断裂的青铜柱,跟路明非曾在极渊深处的“高天原”中见过的铜柱一样。它们毫无疑问是出自某个龙族城市的遗迹,在水银中浸泡了那么久,丝毫没有锈迹,表面的水银流走后,赤金般的本体上流淌着微光,雕刻着难解的图腾。每根铜柱上都拖着一根赤金色的锁链,把一个苍白的人形吊起在正中央,人形的胸口插着扭曲的暗金色长枪。
他在水银池中浸泡了不知多久,水银已经深深地沁入他的皮肤,因此他的整个人都呈诡异的灰白色,像是用石灰岩雕刻出来的。水银从他的脸上流走,露出一张还带着孩子气的小脸,那一刻路明非痛苦得如同被生生地撕裂,想要嚎啕大哭却又哭不出来。
不知多少次在最深的梦境里他看到过类似的景象,废弃的教堂,仿佛永无尽头的幽深走道。在教堂的最深处,他看到苍白的路鸣泽被金色的长枪钉在十字架上,造型有如受难的耶稣。他仿佛是死了又仿佛沉睡了千年,可当路明非在十字架下站住的时候,他睁开眼睛,微笑着说,哥哥,你终于来救我啦。
路明非呆呆地看着路鸣泽,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幻境之外的地方相见。他下意识地准备等着路鸣泽慢慢地抬起头来对他露出诡异的微笑,但他并没有,只是低垂着头,孤零零地被吊在那里。
悲伤和愤怒同时涌上心头,因为眼前的路鸣泽就像是个工具人。
每个炼金矩阵都需要类似阵主的高阶龙类,而构成这座尼伯龙根的炼金矩阵的中心位置则是由路鸣泽的意志构成的。
这是他第一次和路鸣泽在现实中见面,他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
难怪路鸣泽从那千奇百怪的能力看就像是个机器猫,可以让他穿越一道门就抵达热带海边,可路鸣泽说得好像自己并无什么行动自由。
原来……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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