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少当家接受过很多种交通工具的驾驶培训,有不少相关的资质证书,尤其擅长各类轮船、帆船和摩托艇。
……但不会骑马。
《旅游指南》上也没有相关的技巧介绍。
明危亭合上最后一页,又打开随身的记事本,复习了一遍相关的注意事项。正准备离开露台,忽然听见屋子里传来的分明响动声。
声音不小,很清晰,像是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
明危亭蹙起眉,掀开窗帘快步回到房间,正撞见已经准备伸手去开门的骆炽。
迎上彼此的视线,两个人都有些意外,同时怔了下。
明危亭把窗帘掩好,快步过去:“出了什么事?”
骆炽缓过神,眨了下眼睛,收回手摇头。
他看着明危亭快步过来,小声问:“你没走吗?”
“没有。”明危亭说,“以为我走了?”
骆炽揉了揉耳朵,轻咳了一声,不大好意思地点头。
头天晚上睡得太晚。骆炽在早上准时被生物钟叫醒,人还没彻底醒透,一半的念头还在梦里看不到边的大草原上到处跑。
今天妈妈在家,特地跟火苗约好了不准他偷偷跑去厨房,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睡醒了和朋友一起下来吃早饭。
骆炽抻着懒腰,裹在被子里赖了一小会儿床,翻了个身想要和明危亭说早安,却发现身旁已经没人了。
骆炽花了三秒钟从床上弹起来蹦到地上,想要冲下楼去问妈妈,船是不是又有了什么必须要走的急事,完全没想到竟然有人会从拉着窗帘的露台进来。
……
他不好意思承认这件事,明危亭却已经大约猜出了缘由:“是我的问题。”
骆炽怔了下:“什么?”
“禄叔教给我了,离开的时候要好好道别。”
明危亭说:“上次走的时候,我没有和你说再见。”
他一边说,边抬起手,摸了摸火苗的发再见,我就不会走。”
骆炽想不出这怎么是明危亭的问题,正要解释,又被他接下来的话引得怔了怔,耳朵不知道为什么跟着忽然一烫。
骆炽站在起居室的门口,被他轻轻揉着头发,胸口跟着悄无声息热起来。
“是我发起的约定。”明危亭抬起右手,“火苗。”
明危亭说:“心里想答应,我们就约好。”
骆炽深吸了口气,用力点头。
他想答应,攥了攥拳,学着明危亭的动作碰了下拳。
明危亭看起来也松了口气,低头看着忽然就高兴起来的火苗,漆黑眼底跟着显出笑。
明危亭轻声跟他确认:“约好了。”
“约好了。”骆炽说,“我也是。”
他跟明危亭保证:“不说再见,就不走。”
明危亭点了点头,又扶着火苗的肩膀让他站好,抬起手,帮他把有点乱的头发整理妥当。
大概是因为体质的原因,骆炽的头发比一般人稍软。虽然睡了一宿压得有些毛躁,但只要上手稍微拨一拨,翘起来的头发就会自己规规矩矩垂下来。
骆炽贴着门站直,老老实实地让他弄,满心想的还都是刚才两个人说好的话。
……不说再见就不走。
怎么还有这么好的事。
骆炽自己在心里想,越想越悄悄开心,嘴角压不住地抬起来。
明危亭低下头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骆炽决定保密,牢牢闭上嘴摇头,拉着他去洗漱。
两个人一起挤好了牙膏,一起叼着牙刷站在镜子前,骆炽又忍不住碰明危亭的胳膊,小声问:“当面说再见才算吗?”
明危亭微怔,随即反应过来:“对。”
“只有当面说了,才算是道别。”
明危亭告诉他:“如果没有听到我说再见,就说明我一定还回来,一定要等着我。”
火苗抬着头看他,黑净的眼睛忽然弯起来,用力重重点头。
他的眼睛实在太亮,任谁看了都会被他带得一起高兴。明危亭下意识抬手,按住火苗的头发揉了揉,才发觉自己手上有水,刚整理好的头发也被弄得湿漉漉又乱成一团。
“不要紧。”骆炽的耳朵比刚才还热,小声给他讲,“晃一下其实就好了。”
明危亭低下头:“晃一下?”
骆炽点了点头,三下五除二飞快刷好牙漱口,擦干净脸上的水站稳,用力晃了晃脑袋。
他晃的力气不小,两个人站得太近,飞溅的水立刻全被甩向了明危亭。
明危亭下意识要躲,看清楚火苗绷不住的嘴角才反应过来,眼里也透出笑,把手放在水龙头下沾了些水,又弄到他的脑袋上。
骆炽躲得飞快,明少当家的身手同样也了得。两个人洗漱到一半就忍不住拿水玩起来,直到任霜梅做好了早餐,来敲门叫两个小朋友吃饭,才不分胜负地堪堪收手。
骆炽贴着墙站好,大声答应了妈妈立刻就下楼。
他和明危亭交换了个视线,一起迅速把洗漱间收拾好,又冲回起居室换了衣服。
明危亭穿好任夫人准备的休闲服。他还有些不适应这类宽容柔软的布料,整理好领口和袖口,又看向一旁的骆炽。
他们两个的衣服版型是一样的。只不过颜色不同,他的这一套是和他自己日常穿着差不多的藏蓝色,骆炽的那一套雪白,袖口被高挽起来,显得格外潇洒利落。
骆炽还对自己的身高不太满意,在镜子前面蹦了两下,察觉到明危亭在看自己:“怎么了?”
“很好看。”明危亭说,“我在想,你穿船长的制服一定也非常酷”
骆炽被他夸得脸上一热:“你也酷。”
明危亭的个头比他高,藏蓝色半运动的休闲装穿在身上,看着就又酷又帅又稳重。
骆炽昨晚其实还梦见明危亭教他开船,他怎么都学不会,急得直冒汗。
他把床收拾好,叠了被子,拉着明危亭一起下楼吃饭,又把这个梦讲给明危亭听。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就没有不崇拜比自己年龄大、比自己沉稳又什么都会的朋友的。骆炽当然也一样,他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小声念叨:“要是能一直不说再见多好。”
他的声音太小,明危亭没有听清,停下来问:“什么?”
骆炽的耳朵一热,摸了摸扶手,轻轻咳嗽了一声:“我想……跟你学东西。”
“你教什么我学什么。”骆炽飞快把最后那句说出来,“不学完就一直学,不说再见。”
明危亭走到他身旁,脚步一顿。
骆炽正说着话,愣了下跟着站住:“怎么了?”
明危亭问:“如果有我不会的,教不了你,怎么办?”
骆炽还没想过会有这种问题,有点惊讶,眨了下眼睛。
……
那岂不是非常正常。
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东西,都一定会有不会做的事。
就比如骆炽平心而论,哪怕他再盲目崇拜明危亭,也不会和对方去学怎么把贝壳堆叠成神秘的召唤法阵。
他其实只是想多和明危亭一起玩,哪怕对方没有什么能教给他的,也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明危亭的表情又实在太严肃了。
骆炽实在忍不住,抿起嘴角用力压了压,一本正经地沉吟起来:“那我要想想。”
明危亭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点了点头,拉过骆炽的手和他一起下楼,去给任夫人问了早安。
两个小朋友的关系好像比昨天更好,不论做什么都凑在一块儿。
任霜梅相当满意,一人塞了一杯加了糖的热牛奶,把早饭摆好:“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骆炽虽然睡得少,但睡眠质量非常不错,做了好几个特别棒的梦,信心满满点头:“超级好。”
他回答完,看到明危亭也点头,想起对方比自己起得还早,心里就更佩服。
明危亭睡得比他早,醒来的也比他早,去露台显然是不想打扰他,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虽然不比他大几岁,但明危亭已经能帮家里做这么多事,能一个人出海,能跟船走邮轮航线,不是没有道理的。
骆炽喝了几大口牛奶,叼着一片刚烤好的面包片慢慢咬,斗志比过去又更强了点。
一会儿就要去机场,骆炽暴风吸入吃完了早饭,最后和妈妈一起盘点了一遍要带的行李。
任霜梅被他提醒,添了几样差一点就忘的东西,又催着火苗去挑自己喜欢的零食。
在和妈妈回家之前,骆炽几乎没怎么吃过零食。
骆夫人觉得那些东西不健康,不准家里的孩子多吃。后来那几年里不要说零食,能填饱肚子就是好的。
……
再后来终于有了机会,但骆炽几乎就没从医院里出来过,除了吃药就是禁食禁水,连吃糖的次数都能数得过来。
把骆炽领回家的当天,任霜梅就让火苗把自己想吃的一切零食全列出来,特地给小朋友弄了一间全是零食的小屋,只要骆炽想吃,随时都能去拿。
骆炽挑好想带在路上吃的零食,都塞进登山包,兴冲冲背回来。他拿了几块最喜欢的桃子味的糖,跑去想跟明危亭一起分享,却发现对方似乎有什么格外严肃的心事。
骆炽抱着登山包蹲下来,拿着糖在明危亭的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他知道明危亭在这之前一直都生活在海上,担心对方是因为坐飞机紧张,主动把手伸过去:“没关系的。”
“我们的票在一起,到时候我们坐在一块儿。”骆炽学着妈妈的架势,沉稳地拍了拍明危亭的手,“如果害怕的话,就拉着我的手。”
明危亭看着他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回过神,点了下头。
他并不担忧这件事,看着面前的火苗,稍一沉默才问:“你想学开船吗?”
骆炽怔了下,点了点头。
长久看来,这件事他一定是要跟着明危亭学的。
妈妈说过想让他做个船长,骆炽自己也觉得开船一定酷到不行。
在他的愿望清单里,也一直都希望自己能有一艘船,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
……只不过,他们要去的地方是草原,暂时好像没什么环境条件可以支持学开船。
明危亭也显然在想这件事:“我还会驾驶帆船和摩托艇,还有独木舟。”
骆炽听得睁圆了眼睛:“还有独木舟?”
明危亭解释:“视环境而定,有些时候会遇到相对恶劣的情况。”
……
但草原上似乎也用不到独木舟。
参考父亲的经验,明危亭对骑马实在没有多少信心。他接受过的任何一种培训,似乎也没有经验可以套用到这项活动上。
明危亭不想和骆炽说再见,他沉默了半晌,才问火苗:“你想学骑海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