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一些出名的文人,墨宝都是极为珍贵的。
白贵显然属于此列之中。
“请白先生,还有白太太、白小姐入内……”
“几位夫人都在府中等你们呢。”
小怜再次躬身说道。
白贵轻轻颔首,示意白太太和白秀珠他们三人一同入内。
尽管这是白府的汽车,亦是白太太带他前来,但他地位着实不低,并不为白府附庸,因此就连小怜在称呼上,也是以他为先。
三人迈步。
白贵和白秀珠落了半步,让白太太先走。
入内。
金府的装潢很豪华,中西结合,在客厅是欧式的装修风格,亮堂的桐木地板,能倒映出人影来,半圆形的拱窗,还有转角的石砌,刻着中式的瑞兽,在略高的墙壁四周则是六角形的观景凸窗,硕大的水晶垂钻吊灯,通着电,五颜六色……
走进屋,里面已经有着不少的人。
不过以年轻女眷居多。
应是金府的内宴。
坐在沙发上的则是不少穿着旗袍的漂亮女性,挺年轻的,约莫都在二十岁上下,只有一个老态的中年女性,穿着就朴素且过时多了,靛蓝色的宽袖和撒脚裤,仍是旧时代的打扮。
能见到几个男子,都是一身的西装,年轻的男子样子轻佻不少,一看就是纨绔公子,而年岁大的男子就沉稳许多,但举止动作能看出是个不能任事的主。
白太太率先走到一个年轻旗袍女子身旁,边走边笑道:“刚才听到小怜说,三少奶奶你昨夜打扑克输了钱,怎的,今个就有些愁眉苦脸了。”
她坐在沙发上,将手提包一同放在腿侧。
“哪有的事……”
“怎么秀珠妹妹跟个年轻男人过来了,呦,应该是我那个表妹夫吧……”
“这么多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三少奶奶是王玉芬,她是白秀珠的表姐,嫁到了金家。
似这种社会名流,知名人物都是沾着亲、带着故。白雄起拜在金铨门下,亦有两家早年间的交情,成为师徒之后,往来繁密。
这时白秀珠也坐在单人沙发上,白贵帮着白秀珠拿掉了织锦四合如意云肩,即为披肩,他半倚在沙发扶手上。
他听到王玉芬的问话,回望了一眼,长相不错,不过观察言行,就知道是妯娌中比较能说会道的,伶俐嘴,会来事。
“唔……,表姐吧,我也是刚刚从东洋留学归来,你没见过我是正常的……”
“今天这不见到了。”
“认识一下,我叫白贵字美和。”‘
白贵从沙发扶手起身,敛了敛衣,伸出右手道。
王玉芬有些猝不及防,一般在国内都是中式礼仪,很少见到握手礼,不过眼前的人也算是她的亲眷,握手算不得大事。
见邻座的几个年轻女人好奇的看着他,白贵也微微躬身,算施了礼节。
“这是金府的太太……”
“这是大少奶奶,叫做佩芳,二少奶奶慧厂,四小姐金道之,五小姐金敏之……”
“夏家的少爷夏望宜……”
王玉芬是白秀珠的表姐,和白府沾亲带故,所以介绍金家的众位太太等人,都需由她介绍,而她也是惯能说的,面见宾客亦是多由她先开口。
白贵一一道礼,继而又坐在扶手上。
说完话,众人不可避免的将目光投向了白贵。
原因很简单,是新的面孔,又是国内和东瀛知名的作家,想打交道的人不在少数,而且和她们之间的关系亦不算多远。
聊着天。
终于有人按奈不住问起了白秀珠戴在身上的蓝宝石翎羽胸针。
“这是美和送给我的……”
白秀珠略带羞涩的回道。
众人一顿羡艳和吹捧,对白贵的实力有了一定的认知。
名声看不见摸不着,尽管众人知道白贵是有来头的人,可在场的人都是官家小姐、太太,未必弱了,然而这蓝宝石翎羽胸针,一看就知道价值定然不菲。
“看夏兄的举止神态,难道在此间有些不适?”
一众太太聊着天,他们这些男宾亦是谈笑风生,不过正说话间,白贵眯了眯眼睛,看向了夏望宜,语气略微有些冷。
刚才在谈话间,夏望宜频频朝着白秀珠看去。
按照白太太所言,这夏望宜应该就是一个纠缠白秀珠的追求者。当然,说明言追求是有些不太合适的,白秀珠毕竟有婚约,夏望宜如果不想身败名裂,不会这么直接开口,但眼睛稍微亮堂一点的,都知道夏望宜绝对不怀好意……
枪打出头鸟!
白贵对这种内宴没什么大的兴趣,过来,就是为了宣告主权。
“白兄,我没事啊……,我……”
夏望宜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色涨红,有些难看起来。他和金府的关系不浅,不然也不会入金府内宴邀请,身份地位不差,可……与白贵相比,莫名就矮上三分。
就相当于纨绔公子哥,遇见了顶尖的精英……
自己就先自愧不如起来。
他家里尽管有几分背景,但难道白贵就没有吗?能走到白贵这一步,成为知名文人的,人脉等关系绝对不会少,甚至比他还要多,还要厉害。
再言……他家里可不会因为一个子嗣,和白贵对着干。
“抱歉,白兄说的不错,我确实今夜有些不适,现在……先告退了!”
“还请白兄勿怪!”
夏望宜脸色变幻了一会。
由涨红变得惨白!
他心理斗争了一会,从座位上起身,对白贵拱了拱手,然后头也不回的径直离去。
话说出口后……
这便代表着他服软了!
“白兄先声夺人,不战而屈人之兵,令人钦佩啊!”
金府的三少爷金鹏振看到这一幕,一合手上的折扇,扇了扇风,说道。
夏望宜和他虽然有交情,可这交情只局限在狐朋狗友的交情上,没必要为夏望宜求情,再说这件事本就不怎么道德。
“鹏振兄说笑了,小事罢了。”
白贵神色淡然,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夏望宜只是小麻烦,他这次杀鸡给猴看,以儆效尤。今夜的事情必定会传扬出去,如果有人想做第二个夏望宜,他到时候可不会仅仅局限于口舌……
不过想想就知道,他现在和白秀珠已经表露出是自由恋爱,不知廉耻的人终究是少数……
大多数人都会如夏望宜一般“识趣”!
不遭人妒非英才!
白秀珠容貌出众,他又久未出现,有此情景实属正常……
“秀珠,你瞧,表妹夫可是在争风吃醋呢。”
王玉芬揶揄道。
众人刚才都看到了这一幕,但亦不会有人选择为夏望宜出头。本来这件事就是夏望宜理亏,再说相比较夏望宜,他们更愿意结交白贵一些。
捧高踩低,常理之事。
不仅在小人物上,在大人物上也是如此。只不过表现的更隐晦一些。
“表姐,你可别打趣我了。”
“夏望宜我可是对他没半点理睬,算什么争风吃醋,美和只是打发他走罢了……”
谷</span>白秀珠说话时神态谦虚,然而话里却一点也不饶人。
极尽贬低夏望宜。
众人轻笑,一时之间,金府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晚宴开始。
众人来到餐厅。
刚才的金家二姨太怀里半搂着一个十几岁大小的小女孩。
“这是梅丽,是我们的八妹……”
大少奶奶佩芳指着金梅丽,然后说道:“这是你的美和哥哥,和你的美和哥哥打声招呼。”
“美和哥哥。”
金梅丽还处在变声器,仍存稚音。
“梅丽是吧,秀珠在给我去信的时候,在信中谈及过你,这是我给你的小礼品,你收下。”
白贵看着“傻妞”,从袖中掏出一瓶香水,是在洋行买的,碎花玻璃瓶,用着衬体的小木盒装着,大概三寸长,一寸宽,是小瓶装的,但价格却不便宜,三枚银元一瓶。
(书畅扮演的金梅丽)
这是很好的小礼品!
到金府,大家年岁都和他差不多,用不着他送什么礼品,但金梅丽年岁最小,需提前准备好一些礼品,香水是比较合适的。
“多谢美和哥哥。”
金梅丽从二姨太的怀里跳了下来,走到白贵面前,美滋滋的道谢道。
餐品很丰盛,中式的、西式的,都有。
吃完饭,聊了会天。
金府的内宴就到此为止。
……
昨日白贵从金府返回的时候,因为天色已晚,他又对燕京巷道并不怎么熟悉,所以在白太太的邀约下,在白府留宿。
一般白府是不接待男客的,但白贵是白府的姑爷。
问题不大。
没人会对此置喙什么。
等清晨起来吃早餐时,他再次见到了白雄起。
“雄起兄,好久不见。”
白贵自来熟的走到餐桌座位上,用刀叉分了一块煎蛋,咀嚼说道。
早餐是西式的,不过比较偏向于德式早餐,不仅有煎蛋,还有炙香肠,但亦又照顾了白太太的饮食习惯,增添了一道味增汤。
“美和兄,一别多年,也是再次见面了,起初兄可是多次向我提起你啊!”
白雄起分了一块炙香肠,又呷了一口清粥,笑着说道。
“起初兄?是吴公使吧,他怎么提我了?”
白贵心中猛地一突。
吴公使字起初,这是他早就知道的。
不过吴公使……在他留日的第三年后被提拔回国了,因此白贵也是有一两年没见到他……
这时,听闻白雄起谈到吴公使,白贵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吴公使可是给他每个月补发十七日円的津贴,用作和山田光子交往的经费。但随着吴公使回国,这经费也就暂时停止发放了,而吴公使尽管信誉可靠,亦是他措使……,但白贵面对白雄起,还是难免担忧事情在吴公使这里漏了馅。
“吴公使说你在日期间刻苦学习,每日虽不能说头悬梁、锥刺股,但三更灯火五更鸡……却是常有的事……”
“也难怪美和你能在留日期间,写下枪炮这本大作,有此励志求学的心态,何事不能全功……”
白雄起神色满意,微微颔首道。
“五更鸡……”
白贵面色古怪。
吴公使这是有暗喻啊,果然没有了利益牵扯之后,嘴巴就有些把不住门。但好在吴公使还有几分顾忌,几分良知,这媒人是吴公使做的,他要是不小心泄密,到时候不说白贵这边,白雄起也不会轻易饶了他……
五更鸡,是吴公使对白雄起的点拨。
显然白雄起没有会意。
“你现在刚刚毕业,以你的名气,在吏部栓选之后,就能有不错的任职,后续的路子我也会尽量给你铺就……”
白雄起想了想,说道。
他现在算是金铨一派的,如果白贵能够加入,势必会壮大几分。不然他和一般人谈话,可不会这么袒露心声,谁让白贵是他的妹夫。
属于三族之中。
再言之,白贵不是什么扶不起的阿斗,留日的一桩桩事,无疑证明了他的能耐,再说白贵在一众留日生中有不浅的威望,尽管这些人还未毕业,但却是一笔可观的人脉……
“雄起兄,我现在没有出仕的打算……”
“我觉得不当官比当官好。”
白贵沉吟片刻,如实相告。
说出自己为何不愿意出仕的理由。
一是他现在的地位和名声已经够了,即使不为官,别人亦不敢小觑丝毫,是带刺的刺猬,二则是现在国事艰难,估计也给他发不出什么薪资,还不如他随手写的几篇文章……
有理有据。
“你既然愿意继续求学也是好的,官场是熬资历的……”
白雄起点头,“我也很认同你的观点想法,你现在年纪尚轻,多念几年书是一件好事,而且你在野写书,于國更有好处,一旦将你限制在官场,就浪费了你这个人才。”
他虽然更倾向于让白贵进官场。
但白贵愿意继续求学,这点他不会反驳……
而且在野算是中立派,谁都不得罪,又有诺大的名声……,让人投鼠忌器,对他好处亦是不少。
“多谢雄起兄的理解……”
白贵吃了一口煎鸡蛋,淡淡笑道。
他想了想,打趣道:“现在雄起兄你在官场,我在野。可不就是君为子由,我为子瞻嘛。”
子由,苏辙的字。
子瞻,苏轼的字。
“你啊你……”
白雄起忍不住摇了摇头,轻笑出声。
熟读史书的人都知道苏轼和苏辙两人的关系,亲兄弟。不过相比于苏轼的不得遇,苏辙的官运就好得多。而苏轼往往口无遮掩,分不清官场形式,今日得罪了新党的王安石、章惇,明日得罪了旧党的司马光、文彦博,可以说哪头都讨不了好,不是被贬官,就是在贬官的路上……
但好在苏轼有一个好弟弟,苏辙官至宰相,每次苏轼身陷牢狱之灾,都是苏辙帮忙捞人……
因此苏轼往往写诗写词,兼怀子由、少知子由,他弟弟子由的字出现不少,就是源于他弟弟经常捞他,两人感情自是比一般兄弟亲切不少。
所以此刻白贵用这个典故趣事,来比喻他的志向,同时意思也是再说,咱俩跟亲兄弟差不多,今后如果能捞我的话,尽量捞我,我不会不好意思……
“美和你处事向来得体,苏子瞻可比不了你。”
“不过你也不用说这话,你是我妹妹的夫婿,如果你有事,我有何脸面去再见秀珠……”
白雄起认真说道。
尽管他内心较为功利一些,但这是正常的,读书多的人算计也多。
俗话说的好“”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尽是读书人嘛。
相比较于此,他对他妹妹的兄妹之情是真的,比较疼爱妹妹,对白贵这个妹婿,肯定不会轻易放置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