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美和

在座的徐老爷子也大感有面子。

正端着菜的徐刘氏看待徐秀才的目光也不同了,柔和了许多。

她刚才听到白贵不日将远赴东洋。东洋,她也是听过的,是外边,是外国,去了再回来,身份可就不一样了。

“取字?”

徐秀才收敛心情,斟酌用词,“古往今来,取字盖莫不出这几点,一,以长幼次第取名,如长沙恒王孙策,为孙家长子,故取名为伯符,魏武帝曹操字孟德,都是取自孟、伯、叔、季兄弟长幼顺序。”

白贵微微点头。

其实还有一人,大名鼎鼎,就是孔夫子,字仲尼,也是取自此理。

徐秀才没有停顿,继续说道:“其二,则为名字同义延伸,如汉寿亭侯关羽字云长,青莲居士李白字太白,其三为名字反义,比如昌黎先生韩愈字退之……”

他举的例子很朴实,都是耳熟能详的人物。

接着,徐秀才笑了笑,“你业师朱先生名兆濂,字梦周,你可知道取的何意?”

不等白贵回答,他就自顾自的说道:“朱先生之母在即将生朱先生的时候,梦见濂溪先生入梦而来,故取名为兆濂,所以他字梦周,就是意为梦见濂溪先生。”

濂溪先生就是周敦颐,因此梦周,意思就很好理解,是梦见了周敦颐么。

“大概取字就这三点。”

徐先生看了一眼白贵,沉吟道:“贵字取字,例如西魏八柱国之一的赵贵,取名为元贵,为贵字延伸,但这名字一般人压不住,还有北魏的刘贵,字贵珍,这名字太俗了……”

白贵想了想,也是。

这两个字听起来就不太好听。

徐秀才踱了几步,细思了一会,“《论语·学而》有言,‘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这句话的大概意思是说:礼的作用,以遇事都做的极为恰当为可贵。过去先王治理国家的时候,可以称的上“美”的地方在于,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都如此,但也有行不通的时候,如果只为了求恰当而恰当,不用一定的“礼”来加以节制,也是不行的。

“故……,为师给你取名为美和。”

徐秀才一字一顿道。

“美和?白美和?”

白贵稍稍一怔,这取的字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不过稍稍细思这取字的含义,就会觉得这美和二字,是极好的字。

美,在后世大多给女性取名,男的不多用。

可杜甫却字子美。

“多谢恩师!”

不管取的如何,首先要叩谢恩师,再说字也不是只能有一个。这一个字他还算满意。想明白这点,白贵立刻叩谢。

徐秀才扶着白贵起身,让他入座。

“恩师,这是我从洋货铺购买的怀表,还请恩师收下,不要推辞。”白贵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良名贵木盒,递给了徐秀才,说道。

“怀表,这太过贵重了……”

“先生每日上课不知时间多少,只凭估摸,难免出错,怀表也是有用的。”

徐秀才一听,就想拒绝,一块怀表最便宜的,也需要几十两银子,整个白鹿原,甚至滋水县,也不多见,但看到白贵诚恳的神色,他也轻轻叹了口气,收下了怀表。

看到这一幕,不管是徐老爷子,还是徐刘氏,看待白贵的眼神,都是格外的亲切。送的礼品再多,也有用完的时候。

可一块好的怀表,几乎用不坏。哪怕家道败落了,也能抵一些钱财,可以说,怀表就是传家的一项宝贝。

这一天,宾主尽欢。

徐家也没有将白贵和白鹿村的那位叔伯推出去的道理,也是留宿了一夜。

等第二天清晨,两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就在白贵离开后不久,古县令还有一众衙役,一路上吹锣打鼓,赶到了徐家园,直接宣读了方巡抚此次在科举考试中因念及文教出众赐给徐秀才的一些赏赐,还有拨给学田二十亩。

休看这是学田,可全在徐秀才一人手中,给多给少,全看徐秀才心意。

“徐生教导了一个好学生啊!”

古县令也是极为高兴,白贵连中三元,虽然和白贵自己的苦工是分不开的,但谁让白家诞生了白雉呢,这就大大增加了祥瑞的名气,也给他带来了不少好处,至少此先去年的赋税亏空也被一概抹平,最近从省城衙门得到消息,要调任到其他地方,应该也是荣升了。

“县尊褒赞了……,学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都是美和自己刻苦。”

徐秀才不敢居功,固然有他的教导,可他对学堂的众多蒙童也几乎是一视同仁,也没见其他蒙童有这本事。

“美和?”

古县令不禁莞尔,他也是饱读诗书的人,听到这两个字,也就联想到了这恐怕就是白贵的字了。

……

回到白鹿村不久,白贵又马不停蹄的赶往滋水县城。

先生多,人脉多,同样的应酬也多。

虽然朱先生的身份地位比徐秀才高出不少,可有先有后,白贵先去拜访徐秀才,再去拜访朱先生,这事朱先生得知了,也会赞扬。

与他一同去的,还有白孝文。

前些日子,大概一个月前吧,族长白嘉轩的娘白赵氏死了,白孝文从咸宁县学请假回去奔丧。白赵氏也算是喜丧了,六七十岁走的,人生七十古来稀,能在古代乡下,活到这岁数也算是有福之人。

白鹿书院,后宅,起居室。

朱白氏比白贵离去时憔悴了不少,虽然她也回村了一趟,但也不便久留,此刻看到白贵和白孝文两人,神色也高兴了许多,下厨做饭。

饭菜简单,朴素。

“我是年龄大了,学东西慢,不然也想去东洋看看,想知道为何他们国家的人,能够奋起直追……”

朱先生叹了口气,头一次在吃饭的时候,开口说话。

“当年我去南方讲学的时候,南人唇讥我的口音,我气得难受,从南方回来后,去爬了华山,爬完后,神清气爽,可心里总是有块心病。”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