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9 福青人

“先吃份炒河粉。”大烧接过摊主递来的河粉,放在兄弟面前,拿起一双快子给他:“低调点。”

“知道。”油煎包笑了笑,用快子熟练的夹起粉条,往嘴里送去,吃的津津有味。

几张折叠桌旁坐满同门兄弟。

凌晨两点。

炒粉摊才到热闹的时候,刚下工的打工仔,偷渡者,全部来到巷子内吃夜宵,一条小巷前前后后有几十人。

“很正点啊,这份河粉。”油煎包大快朵颐,连连称赞。

大烧眼神警惕,扫视过四周,点上支烟:“这条巷子就这间店铺生意最好。”

“老板是偷渡来打工的福青人,以前在福青就是开放店的。”

“不会吧?”油煎包很是惊讶:“在内地好好的饭店不开,来东京摆摊,过朝不保夕,没有身份的日子。”

“图什么?图钱啊!”

在义海兄弟们的眼中,内地经济潜力要比东京好几倍,和义海有三分之一的收入都在内地赚。

大烧感叹着道:“管他呢,也许别人有难言之隐。”

“也对。”

油煎包点点头。

迪亚穿着衬衫,双手插在牛仔裤里,进入巷子中喊道:“煎包,大烧!”

“迪亚哥!”

“迪亚哥。”

煎包跟大烧打着招呼。

几年前,迪亚在天后街血拼当中,一个人斩翻六个新记仔,声名鹊起,是三人里地位最高的。

两人都服气。

迪亚就成为这批过海兄弟的话事人了。

大头穿着白色背心,站在摊车后,掂起铁锅,用勺子翻滚着河粉,肩头耷拉着一条白色汗巾。

后背的汗水早已浸透衣服,眼神扫向坐下的华人,表情镇定的添了勺味精、盐、辣椒粉、

呼!

大火一下冲起。

迪亚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了一眼,拍住同门的肩膀。

“货到了?”

油煎包再点头:“到了。”

“行。”

“我刚刚去试了一间马栏,里面的马子很正点,等下招呼兄弟们去玩。”迪亚开了一瓶啤酒。

“咕噜噜。”

大口饮下。

油煎包嘿嘿笑道:“迪亚哥,来东京简直是度假的”

“趁豪哥没来,带你们潇洒几天罢了。”

迪亚白了他一眼:“一大批军火是白运的啊!”

“这几天多放松,过几天就没机会了。”

油煎包都囔道:“日岛可是控枪的,市面上都没几条狠货,就一支真正的军队都没有。”

“一个战败国罢了。”

“豪哥托人运一大批家伙来,该不会是看上哪块地?要模彷缅北吧!真这样的话,兄弟们可就要行大运了”

迪亚冷笑一声:“哪儿这么多废话,不该问的别问,除了吃喝黄,其它一律都别碰。”

“啊?”

油煎包拍着脑袋,搞笑道:“我还指望见识公司的核武呢!”

“老板。”

“炒河粉。”

大头将一份冒着火气跟香味的河粉摆到桌面,迪亚吃了一口,不禁赞道:“师傅,味道很不错啊。”

“谢谢老板。”

大头用毛巾挫了挫手,顺便把额头上的热汗抹净。

大烧掏出一支烟递给他,正打算跟他聊聊天,一个穿着T恤,理着寸头,脸色慌张的少年就被一脚踹出游戏厅后门。

“彭!”

倒在巷子里的垃圾堆里,撞倒两个垃圾桶,躺在垃圾山上,举起双手向前摇摆,慌忙辩解道:“我没有我没有真的没有啊”

一行手持棍棒、砍刀,叼着香烟,满脸彪悍的人马慢慢走出游戏厅,八个人很快就站成一圈把少年堵在角落。

大头连忙丢掉毛巾,冲到前面,张开双臂,把寸头少年挡在背后,大声喊道:“不要!”

“不要动手!”

“大哥们,大家都是中华人,有什么事好好说。”

一个染着紫发,身穿西装,眼神阴毒的中年人走上前,整理了一下皮带,语气不屑的说道:“我们是台南帮的!”

“你算老几,谁跟你们一群闽南老是自己人,滚远点!”

一个小弟上前把大头推开,一下却没推动,大头表情紧张,五官淌满汗水,眼神里透露出坚毅,回头跟少年说道:“阿祖,你欠他们多少钱?”

少年握着胸口,哭泣道:“大头哥,我没有赌钱!”

“我是帮他们做收银的工作,场子里丢了两万日元,他们非说是我干的,我没有我没有黑场子里的钱”

大头吐出口气,表情镇定不少,劝阻道:“金哥,两万日元不多,我来替他还,阿祖只是想混口饭吃,不要逼他走绝路。”

金哥拉开皮带,扯下拉链,放肆的大笑:“怎么?跟我演英雄本色啊!既然要演就演到底咯。”

“把我的尿喝了一切免单。”

阿祖眼神恐惧,双目呆滞,连连哀求:“不要,我不要喝尿。”

大头发飙,指向前方的人吼道:“阿金,你不要欺人太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骗阿祖去干嘛!”

“你们是要阿祖在警察上门的时候顶包!”

“他帮你们做事,你们还这样欺负他”

阿金大笑:“那又怎么?”

“一群无家可归的野狗!”

“把他拉开!”

大哥一声令下马上有几名小弟挥拳攻上,大头弯腰一闪,勾拳回击,顿时就反倒一个台南帮打手。

随着另一个打手攻上,他毫不犹豫的后撤两步,抓到合适的时机一式膝击,再接摆拳,整个人打法节奏非常顺畅,又干净利落的放倒两个马仔。

迪亚、大烧、油煎包坐在一旁边,目不转睛,眼神里都闪过惊讶。

只见大头噼手夺过一个打仔的铁棍,横扫几下将剩余打仔驱走,举起棍子指向前方,大吼:“阿金!”

“你不要欺人太甚!”

这条街里,其余摊贩们放下工作,走近前来,不少人手中还拿着铁勺,砍刀,隐隐把台南帮的围成一群。

阿金举起手枪上前顶住大头的脑袋,昂起头居高临下的嘶吼:“能打了不起!能打了不起啊?”

油煎包把手伸进西装里,想要掏出武器把人救下,马上就被迪亚给摁住肩膀。

“不要惹事!”

迪亚摇摇头,油煎包跟几名兄弟都缓缓收回手,眼神里闪过遗憾。

愿意帮兄弟出头,讲义气的人,备受香江兄弟之推崇,大头的作为足够让他们高看一眼,出手相助。

不过,公司的任务比一时义气重要,枪一开惹来的麻烦可会不少。

大头则在枪口的威逼下丢掉铁棍,但依旧眼神坚定的说道:“阿金,大家都是中华同胞,在外要互相团”

“镑!”

一记撞击声嗡嗡回响。

原来是一名倒地的台南帮马仔捡起铁棍,从侧面偷袭,一棍就将大头给砸晕在地,彻底失去意识。

巷子里的摊主,小工见状心头为之一颤,看向拿枪的头目,脚步情不自禁就向后缩了两步。

阿金则走上前把水管对准少年,朝少年脸上撒了一泡浓烈的老汤,在夜色中张狂的哈哈大笑。

阿祖眯着眼睛,闭着嘴巴,情绪与理智不断交锋,既想要反抗又害怕枪火,最终内心彻底崩溃,在垃圾里张嘴嘶吼:“啊!

!”

阿金抖了抖,冷笑一声,看着他道:“等你回来报仇啊,尿壶!”

“哈哈哈。”他系上皮带,带着几名小弟回到游戏厅内,将门锁上彷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这时巷子里的摊贩们才冲了上前,把大头扶起检查:“大头哥,醒一醒。”

“要不要送去医院?”有人问道。

另一人答道:“送医院?要被遣返的!”

“送到老黄的铁打馆看一看。”

阿祖在垃圾堆里满身骚味,失魂落魄的缓缓起身,几个人避开他,有人还说道:“阿祖,你怎么回事!”

“真没用!”

“就会害大家!”

油煎包在座位上站起身,来到摊车的前掏出一叠日元,贴在一把黑星手枪上,放进餐车的钱盒子里。

举起盒子晃了晃,用钱把黑星盖住,平静的回头喊道:“老板,买单!”

根本没人理他。

油煎包却不以为意,跟两位兄弟打个招呼,带着一行马仔走出巷子,乘坐帕萨特离开巷口。

游戏机厅里,老板康右群戴着一块劳力士钻表,叼着雪茄,带人来到休息区,盯着沙发上的金臣勇,教训道:“下一次不要动不动就拔枪,连一个摆摊老都打不过,真是有够丢人。”

金臣勇翘起二郎腿,语气不屑:“大头以前在内地肯定是犯事跑出来的,后巷的摊子继续摆下去,新宿又要多一个华人帮派。”

“呵,有这么吊?”康右群冷笑一声,看似不以为意,心里却非常重视:“下一次他们再在后面摆摊,要么给我们交保护费,要么就全部赶走。”

“这些福青人先试着收下,不然就得打散,让他们站稳脚跟将来人岂不是越来越多?”

金臣勇切了一声,甩手道:“跟我想的一样。”

单一民族国家都是非常排外的,加上日岛地寡人多,排外更加严重,华人跟大和人世代血仇。

整个日岛几乎没有华人帮会的空间,就只有台岛在日据时代有一些移民过来,陆陆续续发展了台南帮。

本质上也是日化的华人,除了内部还讲华语,其它跟大和人没有半点区别,绝大多数台南人都是有身份证的。

宾馆里。

油煎包脱掉西装,重新在背包里拿起把枪,检查一番,关掉保险,放在枕头旁。

迪亚让马仔把手枪先散给兄弟们防身,再走到床上躺下,打开电视机。

“你前面那把枪呢?”

油煎包随口答道:“送给同胞防身了。”

迪亚冷笑一声:“也不知道你是好心,还是坏水,竟然把枪给他们?”

油煎包耸耸肩膀:“我就是看不惯芭乐老这么嚣张,也希望他们用不上啊!”

“一定会用上的!”迪亚非常笃定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