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助你……”
“杀了你?”
轻轻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疑问,猩红色的眸中全然都是怆然和惊慌。
祂英俊邪气的脸上笑容逐渐扩散,却根本不及眼底,就好像是某一种发怒的前兆。
帮助慈生方式是要萧望勉自己,亲自动手,将慈生给杀了?
……怎么能这样说,怎么敢这样说。
“是,因为,能够结束这个梦境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杀了我。”
慈生的喉咙有些干涩,他的心脏在狂跳,乍然说出这一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眼睛、心脏和手脚都要一起停止运作。
“乔西不行的,跟别人也没有任何的关系,在这个世界之中,唯一能够死的就只有我……”
“唯一能够死的……”
邪祟低低的呢喃宛如某一种可怖的诅咒,浓重的危险从上到下将慈生的身体给麻痹。
祂从喉咙之中发出了低低的笑声,像是要将一切都毁灭,愤怒的火焰已然在胸口灼灼燃烧。
萧望勉停止了亲吻慈生,祂冰凉的唇从爱人的身上挪下来,整个鬼的身体都发出了滚烫的气息,跟慈生拉开了一点足够他们看清彼此的距离。
半晌之后,萧望勉才低低的、感觉祂整个“心脏”都被攥碎了那样,可悲地凝视着慈生,道:“宝宝,你要让我杀了你?”
“……”慈生垂眸,抿唇将头偏到了一旁,没有说话
“你想要让我,我来杀了你?”
重复了两遍,看到了慈生羞愧垂下的神色。
这句话说出来,未尽之言已经太明显。
慈生的手指蜷缩在一起,整个人分明在邪祟的怀里,但是这一刻却又好像离祂很远一样,而且是自己离祂很远。
嘴唇张开又合上,呆呆的;眼睛想要往后看,但是又垂下,忍着心疼。
慈生其实本来没有想那么多,可是定下心来想,自己的这个要求实在是太残忍又太过分。
他……他不该这样说的。
即使是知道这里是梦境,很快他们就能够回到现实,可是就算是梦境,他所感知到的一切都是痛苦的,血液,伤口,疼痛,和死亡。
一切都是真实的,趋近于无限的真实。
他怎么又能够要求邪祟将这里当成是一场梦境,让祂这个特殊的存在杀了自己?
他怎么能……怎么能要求一直记得自己的爱人杀了自己?
慈生本来还要冠冕堂皇地安慰祂没事,其实只要经历一下短暂的分别,之后就能够重新在一起了,说不定那个时候自己还能够回复一些记忆,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萧望勉也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动手碰慈生一下。
这是萧望勉的底线,慈生是祂的一切。
现在,慈生却要萧望勉自己将祂的一切给打碎。
怎么能这样。
“宝宝……”
萧望勉道,虽然语气还是亲密、声音还是温柔的,可是祂真的生气了。
是心脏被人揉碎放在了地上踩爆的酸涩和痛苦,是一颗邪祟的心脏被挚爱的人类抛弃的恨。
祂生气愤怒,却也伤心痛苦。
“你觉得,我会动手将你杀了?是吗,宝宝?”
邪祟没有陈述自己的心绪,而是更加直白地问了慈生这个问题,残忍又血淋漓,似乎是在逼问慈生给自己一个答案和结果。
“……不会,”慈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声音开口的时候就带上了些许哽咽的哭腔,“我知道你不会。”
他像是犯了错的小奶猫一样,委屈巴巴又可怜兮兮地将手给抬了起来,在空中无力地垂下,只能从喉咙之中发出委屈呜咽的声音。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慈生一开始只是想说,萧望勉是特殊的,为了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暂时的这种离开并不代表着什么。
可是他发现这是不对的。
在萧望勉的心中,不管是普通的世界,还是世界之中虚幻的梦境,慈生都是真实的。
慈生对祂的重要程度已经超过了他本人的想象。
事情转移了。本来只是要从梦境之中脱离,但是现在却转移到了萧望勉和慈生关于“死亡”这件事情的争执上。
要求萧望勉亲手将他处决,这实在是……实在是……
确实是慈生自己先脑袋一热提出来的,现在又是他在后悔,真真像是仗着有人宠爱所以恃宠而骄的小坏蛋,什么话都可以说,好像不会受到任何的惩罚一样……
坏死了。
怎么能这么坏。
“所以宝宝,你知道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碰伤你一点点,你还想要我,来……”
萧望勉甚至说不出“杀”这个字。
对于祂来说,慈生是祂的逆鳞和底线,祂从来不会允许任何人在祂的面前威胁到慈生的生命。
这样说吧,对于萧望勉来说,祂可以自己忍受任何地狱之中的十八般酷刑,可以忍受一切非人的折磨,但是祂看不了慈生受委屈,恨不得将人抱进怀里就这样亲亲抱抱,哄小乖乖一样的不让他受任何伤。
假若慈生刚刚说的是希望萧望勉去死,都比刚刚他说,希望萧望勉要杀了他来的好。
倘若慈生真的需要萧望勉去世来完成这个任务,祂完全不会有任何的推辞。
但是……
“对不起……对不起。”
青年在外面恣意又淡然,完全能够将局势掌握在手中的模样已经全然消失不见了。
在萧望勉的面前,他一下子就忽然变成了软绵绵,会撒娇会求饶,也会犯错的青年,懊悔不已,着急万分。
“宝宝,你好狠的心啊。”萧望勉几乎是开玩笑一样说出的这句话,可是祂身上滔天的、翻涌的血气和阴鬼之气却代表不了任何的快意。
“……”
慈生没有再说话了,扇动的睫毛宛如蝴蝶羽翼一样,脆弱又颤抖。
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发颤,他缩在萧望勉的怀中,却能够感觉到祂冰凉且没有动的身子,似乎在无声地传达某种死亡般的宣判。
刚刚萧望勉浑身的威压,实在是有些太恐怖。
虽然这些气息并没有落在慈生的身上,但是他都可以感觉到,外面肯定是会被掀翻了天。
无论是简余,姚青,还是乔西,他们全部都在那一刹间全部跪倒在了地上,咬牙切齿,额头冷汗狂流,但是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慈生将控制不住胡乱飞走的思绪尽数收了回来。
“宝宝,”萧望勉低声道,“这种话我不想要再听到了,可以吗?”
慈生先是赶忙点了点头,脸上的泪痕尚且还没有完全消掉,就感觉到冰凉的大手再一次地覆上了自己的脸颊。
那只冰凉的大手将泪珠一点点擦净,旋即代替指尖的就是邪祟的唇,在那里轻轻地停顿。
“我知道宝宝是想要完成任务,但是任务对于宝宝来说,很简单,永远不值得宝宝为了任务伤害自己,”萧望勉垂眸,祂周身的阴气将慈生给包裹住了。
“我,永远不会伤害宝宝,永远不会。”
这种带着痴狂迷恋的爱意看上去非常恐怖,祂带着痴态的眸中是全然的偏执,是以祂的存在所起誓的。
萧望勉跟别的那种,简单普通的病娇是不尽相同的。
祂不会享受爱人在自己的手上丧失气息,成为一个美丽标本的感觉;祂只会享受,爱人鲜活的生命、愉悦美丽的心情,对祂微笑的唇。
祂厌恶一切对慈生别有所图的人,厌恶一切会伤害他的人。
萧望勉要自己的玫瑰漂亮的开放,要玫瑰有刺;祂知道祂的小玫瑰会对祂盛开的。
这一切都是值得祂用自己的“存在”来保护的。
“所以,宝宝,别人也不会杀你的,”萧望勉的唇角染上了一抹嗜血的微笑,一切的形容词在这一刻都显得万分多余,因为祂本身就是恐怖和疯狂的代名词。
“他们不会,他们不敢。”
“没有人会碰你,即使是在梦里,也不可以。”
慈生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萧望勉拉住,下一刻就落在了祂的身上,一抹淡淡的鬼气似乎凝结成了之前在他膝盖上漂亮的镣铐,这下是落在了慈生的手腕上。
精细又漂亮,分明是鬼气塑造的,可是却好像是晶莹剔透闪亮的手镯,假使不看用途的话。
慈生微怔,欲坠不坠的泪珠尚且又在眼眶旁,染红了眼尾。
“萧望勉……萧望勉。对不起,我错了。”
慈生的声音软软的,有些沙哑,带着青涩的恳求和抱歉:“这是梦境,所以……所以我刚刚没有想到别的事情,只当是结束了这个梦,我们就能在、在现实里在一起的。”
“……”
萧望勉轻柔地吻去了慈生的泪珠,在那里落下来了一个黏腻冰凉的吻。
“我没有在怀疑你爱我,从来都没有,”慈生攥着萧望勉的袖子,他想,自己现在恐怕真的慌乱到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了,“我现在没有记忆……我只是想,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我也能够记起你,能够像你爱我那样也爱着你。”
他现在不是不爱萧望勉,只是靠着本能爱祂。
反复地爱上祂,仅此而已。
他的喉咙非常干涩:“我下次再也不会这样说了,相信我好吗……”
慈生想,倘若是自己,被萧望勉这样说,他肯定也会觉得难受。
萧望勉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慢慢地替慈生理顺了他的发丝,轻柔,就好像是之前帮慈生梳头发一样。
“但是……”
慈生话锋一转,很显然,他想要说的事情还是没有说完的,他总不能够就跟萧望勉他们永远地留在这里,他必须得要出去,完成任务。
或者换句话来说,他要搞清楚为什么那群人会针对自己和萧望勉。
他想要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陷在快穿的世界之中,为什么身体总是有疾病,为什么总是会有萧望勉在他的身边。
也就是说,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这对慈生来说很重要。
他想要追求这一份真实,想要知道事情的原委,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好奇,也是为了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爱着萧望勉,会喜欢上祂。
他好奇两人的初遇,好奇他们的相识。
“望勉,如果你不让我去自己实践怎么从梦境之中逃离出来,你能让我们从现在这种状态之下出来吗?”
慈生反身过来抱住了萧望勉的肩膀,贴近了,能够感觉到他身上汹涌的鬼气,冰凉,但是却不让慈生感觉到恐惧。
“可以吗?”
慈生的话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他向来对着萧望勉可都是“恃宠而骄”的,至少总是被萧望勉捧在手心要摘星星不给摘月亮的,哪里有过这样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过。
“……”
萧望勉垂眸,眼睛落在他粉嫩柔软的唇瓣上,默不作声。
慈生平常哪怕是将脚伸到萧望勉面前踩祂两下,萧望勉都会甘之如饴地捧过来。
当然,现在也是,只不过是臭着脸捧起来罢了。
“我会试试的,”萧望勉道,“一切别的办法都可以,只要你不在我的面前离开。”
慈生的心头一跳,半晌之后点了点头,眼眸水红,朝着萧望勉献了一个甜蜜万分的吻。
青年的吻技十分青涩,只会最为简单的亲亲贴贴,像是小猫一样傻乎乎的只会用舌头在唇瓣外面舔一舔,不敢深入又不松口,闹人又磨人。
任由慈生在自己的唇上撩拨了片刻,萧望勉闭眸,还是没有抵得过自己心中的想法,将怀中的人抱紧,再次抱紧,将他的唇给撬开,含住他的舌。
“……坏死了,小骗子。”
萧望勉喃喃。
慈生没有听得到这一句,他的眼前全是朦胧模糊的景象,最终也只能小声哼唧一下,将自己的脸埋进了萧望勉的颈窝里。
……
*
“能找到办法么?一种可能就是最简单的,产生强大的刺激感,但是这种刺激感是有限度的,如果前面的几次都没有产生作用,很有可能就会适应脱敏,也就是后面不一定有用了……”
产生刺激感,这种方式成功地将孙妈、小唐和老外几个人都给送出去了,他们不是剧情的主角,所以还是比较轻松的。
简余在自言自语。
“第二种办法,还是通过外力来刺激,要恐吓他他自己即将死去,用这种方法来——”他的手指在自己的手臂上敲了敲,最终将这个念头否决了,神经质地跺了跺脚,“不行不行不行,萧望勉在旁边,我们也都在旁边,能有什么危险的伤害?失足坠楼?”
这个办法是顾绪秋出去的方式,她本来带着的这顶鸭舌帽一方面是掩盖了她本身的踪迹,让众人都感觉不到她在舌帽拿掉,她就可以像是个普通人一样,会被火焰吓得从梦中醒过来。
可是吧……
这些方法,都是对于他们这些剧情的配角所使用的,他们走了,梦境还会继续;只有慈生走了,梦境才能结束。
这就麻烦了呀……
想了好久,一点有用的都没有;而且现在还在抓捕姚青,抓了半天还在守株待兔,简余烦躁地摘下来了顾绪秋给自己的帽子,用力地捋了一把自己鸡窝一样的头发。
原本挺英俊阳光的脸上没了自信和讨巧的笑容,看上去有点黑眼圈,困倦又难受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还有第三种方法,比起前面两种治标不治本的要更加地决绝和有效果,只不过……痛苦和难受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则是,简余清楚地明白,就算慈生本人已经同意了,萧望勉也不会同意的。
——直接死亡,在梦境之中。
简余摇了摇头,半晌之后将目光落在了面前空荡荡和黑魆魆的房间里。
那里藏匿着抓着人质乔西的姚青。这个梦境没有设置特别广泛的世界,所以简余很轻松地就知道他在这里。
而且,他也不敢对乔西下手,也不能下手;因为这个地方是慈生的梦境,只要慈生的潜意识是拒绝的,他就没有办法害死乔西,更何况现在慈生更是有清楚的神智,就更不可能放任他在自己的梦境之中撒野了。
更何况,萧望勉还在这里呢。
简余烦躁地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刚想要对着里面大喊一声,让神经病姚青出来跟自己打一架,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忽然出现了一阵风。
——风!
简余霎时间就明白了来人的身份,他眯起来了自己的眼睛,带上了一个文质彬彬的礼貌笑容,先是对着慈生和萧望勉打了个招呼:
“过来了呀。”
慈生看到了简余站在这里,抿唇,稍微眨了眨眼睛,将自己的衣领给竖起来,悄咪咪地将自己的吻痕给遮住了,对着简余笑了一下:“嗯,下午好。”
萧望勉的心情最近一直都没有特别好,所以他没有显出自己的实体,只是一团浓重的黑雾裹在慈生的身旁,像是他的超大号挂件一样。
简余也抬头瞥了一眼萧望勉,冲着萧望勉点了点头就算作是打招呼。
“……对了,你想到有什么办法了吗?”
慈生眨了眨眼,有一点微不可见的心虚。
旋即点了点头,温声道:“等一下再实验一下吧?”
“行,”简余比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之后就将门给直接撞开!
这门实际上也顶不了多少的用,很快就融成了一团黑雾缩进了旁边。
慈生看了一眼里面的场景。
果然,乔西并没有受伤,只是手脚稍微别困住了,有点行动受限,但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是在梦境之中的原因,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呼呼大睡,丝毫没有顾忌到旁边阴郁的男人。
旁边阴恻恻的姚青一个人蜷缩在角落之中。
慈生注意到他了,但是他没有第一时间就上去跟他说话,反而是轻轻的扯了扯旁边萧望勉的黑雾,似乎是在暗示祂些什么。
一声轻笑。
“我已经找到了将这一切都结束的办法了。”萧望勉开口,祂的目光是落在那姚青的身上的。
带着恐吓带着威胁,带着天生自带的上位者气息。
“!!”
“怎么可能?”失声惊叫出声的第一个竟然不是姚青,而是简余。
“要是真的找到了方法,你……”
他还有半句话吞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如果找到的方法,是简余认为的那个死亡,那么萧望勉真的能够舍得吗?
难道是别的?萧望勉真的有这么神通广大,已经研究出来了别的出去的方法?他是要用自己的蛮力强行破开结界还是说要通过姚青来——
姚青转头,几乎是淡淡的望向了萧望勉,从喉咙之间发出了一声嗤笑,并不认为祂能够下得狠心破开结界。
“怎么了?”
萧望勉淡淡道,猩红色的眸里含着残忍的笑意,对着姚青,很显然是在恐吓他。
姚青则木楞地在原地并没有说话,半晌才从喉咙之中挤出来了一声嗤笑:
“呵呵……想要诈我……你觉得我有办法吗?”
萧望勉稍微停顿了一下,他淡然地开口,仿佛祂真的有成竹在胸:“我需要你的办法吗?既然你们能够让我们全部都沉入梦境,你们也一定会设置出口,这个出口很简单,不管是从你身上还是其他人身上,我都可以找到,我的能力足够打开这一切。”
“你有能力打破梦境,那你还需要来询问我的意见做什么?你尽管动手好了。”
“这……萧望勉!”
简余伸出手,下意识地想要拦住几人、让他们别争斗。
毕竟他现在也知道,陷入了僵局,一切都要放在慈生的身上。
“呵。”
“你的能力是足够打破这一切,但是你觉得后遗症能够解决么?”
姚青一下子咄咄逼人道:“不要自欺自人了,我想你大概也猜到了吧,除了慈生死亡,这个梦境是不可能结束的——”
“闭嘴。”
一股浓烈的阴气从背后袭来,没有将姚青杀死,但是足够让他痛呼出声,一边痛苦地咆哮一边大声地狂笑。
“让我闭嘴?哈哈哈哈!啊啊……不可能!你要是敢碰我,我就把乔西杀了,那样的话他和慈生全部都——”
话音未落,姚青的脸就被萧望勉狠狠地抽肿了,歪到了一旁,从口中吐出了鲜血,几乎是有点凄惨地蜷缩在地上不敢动弹了。
“你等一下!”简余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下意识地将自己头上的鸭舌帽给彻底拿下来,对着萧望勉晃了一下,声哑道:“你、你等一下,试一下这个,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
简余的含义不言而喻,总之,姚青也是真的不知道别的解决办法,要么是慈生死亡,要么则是萧望勉损耗大半的力量……
慈生从刚刚开始,就安静地在原地并没有动。
他觉得,自己或许没有必要再看下去了。
这倒不是他不相信萧望勉,他觉得祂说的也很有道理,但是不得不承认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之下,或许,姚青没有说谎,简余的这个办法……如果再没有用,就是真的,无路可走了。
慈生轻笑了一声,感觉自己还有点点恍惚,但是也非常坦然,可以接受这一切。
“试试吧?”
简余有些小心翼翼地对慈生这样说,他看上去很紧张,不知道奏效与否。
众人的目光全部都汇集到了那小小的一顶帽子上。
这帽子……原本是顾绪秋的,她成功地从梦境之中出去了,但是不知道慈生能不能也用这种方式……
轻轻的一下,帽檐压到了慈生的发丝,柔软的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或者说他是否还能够压制住记忆。
停顿了一瞬,慈生将帽子抬起来了一些。
不出众人所料的,慈生的眸中非常清明,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不知是难过的叹息,还是早有预料的感叹。
简余空空地吞咽了一下,最终还是无力地挥了挥手,有些力不从心的样子,无奈地扶额继续思考怎么办。
而姚青则是大笑了起来,听上去非常惹人厌恶,可是他这样犯贱的笑声却也没有人能够理会,毕竟大家现在都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
“不许再说任何的话!”
萧望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将这句话给说了出来,面对着姚青非常恐吓,要不是有着梦境的限制,祂几乎要将他整个撕烂。
黑雾萧望勉并没有凝成实体,但是说出来的话清晰可闻,旁边的乔西似乎在一瞬间被吓醒了,他有些震惊地在地上“爬”了两步,旋即将自己的心绪给压了下去。
听到众人剑拔弩张的对话之后,他紧张的挠着自己的袖子,将目光落在了慈生的身上。
慈生不知什么时候将头上的鸭舌帽给摘掉了。
他的发丝被压得有点点凌乱,被他稍微地梳理了一下,旋即他就很郑重地站起身来,似乎是仔仔细细地望了一眼四周。
那乔西的心中忽然闪过了一抹不太妙的猜测,他的唇张开又闭上,在看到慈生从自己身上拿出来什么东西的时候,乔西惊呼了一声“不好”!
众人被他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旋即就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这一看几乎要瞪大了眼睛。
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拿了一柄叉子。
叉子,一般来说不比刀具,并不锋利,吃饭的时候也可以用到。
他什么时候藏起来的,什么时候拿出来的,动作都非常快,而剩下来的几人都没有注意得到。
在慈生有意的甜言蜜语之下,哄他的心虚之下,萧望勉就算注意到了,也没有第一时间地在等他,看他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但是萧望勉绝对不会想到,慈生竟然真的、真的……
有一句话叫做钝刀子杀人,就是因为钝刀通俗来说比锋利的刀杀人要更加痛苦,杀人很可能要捅好几下,要承受更多的伤害。
即使用一柄普通的餐刀来自刎,切到大动脉才会致人于死地。而这样一柄更加普通的餐叉……慈生需要用它捅入血管,切断喉管,让自己无法呼吸。
痛苦又战栗。
青年的黑发一瞬间被冷汗都浸湿了,巨大的痛让他的脸霎时间红了,但璀璨漂亮的眸都是闪亮璀璨的,几乎要像是即将落下来的流星,迸发着耀眼的光芒。
一声气音从他的喉中溢出来。
萧望勉似乎才从痛苦和震惊之中回了一点点神过来,猛地一大团黑气充盈了慈生的周身,滔天宛如怒海一般,将慈生的整个身体都包裹起来,本来是想要过来将慈生的伤口包裹让伤口愈合的。
但是慈生的眸落在了他的身上,流转,淡淡的光晕里似乎闪着未尽之言。
“……不……不要。”
一个人想要自杀是非常难的。
他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有生理上的疼痛,还有极大心理上的恐惧,这都是非常非常难克服。
慈生不知道这一次不成功,第二次他怎么样才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
而萧望勉不知道他的慈生怎么可以做的这么决绝,做得这么狠。
在这种时候,这种关头,他趁着大家的转移力转移,警惕心变小;趁着萧望勉的注意力在解决姚青给他让路,在大家都在焦灼的时候……他选择不再纠结,用自己来给大家开辟一条新的路。
怎么能这样啊。
萧望勉忽然感觉自己的眼前闪烁过了一片铺天盖地的红,似乎不仅仅只有自己眼前不停流淌出来的血迹,还有曾经,曾经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颜色。
慈生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涣散模糊,浑身都在发冷,但是这种感觉却真的很熟悉。
想到了第一世的时候,萧望勉给慈生献祭,第二世,第三世……萧望勉要从人变成鬼,祂每一次都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吗?
祂怎么从来都没有说过呢。
慈生知道自己是在梦境之中,他能够看到之前每一次受到巨大刺激的时候,都会出现的那个悠长明亮的隧道。
只不过这一次,这条隧道不会在慈生的面前消失了,而是安静地在他的面前。
慈生知道,大概,走出这一条隧道就可以结束这一切。
但是……
他的意识模糊,有些朦胧,却能够感觉到冰凉的黑气似乎是一下子变得滚烫了起来,“啪嗒”一下,不知道落在自己脸上,滚烫的液滴是什么。
虽然是梦境,可是,要爱人看着自己的离去,还是好残忍啊。
“……”
对不起。慈生想说,但是感觉动不了。
萧望勉能够看到慈生粉嫩的唇完全就失去了血色,苍白万分,整张漂亮的脸好似失去了灵魂和温度的瓷娃娃一样。
他似乎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话,可是喉咙已经说不了话了,嘴中只能够吐出来一点控制不住溢出来的血液。
血液顺着慈生的唇一点点地流淌下来。
萧望勉周身的阴气将慈生整个包裹在里面,剩下来的人,没有一个能够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萧望勉的声音很颤抖,抱着慈生的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弄碎他,又像是怕他痛,几乎不敢动,低下头,凝聚成的实体,苍白的男人唇边沾染了爱人的鲜血。
“……宝宝,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
慈生确实答应了他,但是没有遵守承诺。虽然没有让别人将他杀死,可是他居然选择了自杀这种解决的办法。
是梦,可是依旧很痛。
“……”
还是想要说对不起,但是慈生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得出来。
可是半晌,他能够感觉到,向来都是坚不可摧、傲慢高贵的邪祟,竟然也会有这样一面脆弱的时刻。
自己的身体像是落入了冰窖之中,手脚几乎已经动不了了,心脏要停止供血,他感觉不到任何的回光返照。
慈生忽然张口,声音轻轻小小,几乎听不见。
“……别哭……”
我爱你。
我爱你。
没有记忆,仅仅只靠本能,觉得你讨厌也好烦人也好,也会爱你,也会爱你爱到无可救药。
萧望勉似乎读出来了慈生说的话,猩红的眼中倒映着慈生的苍白的脸。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好像是傻乎乎的。
“……宝宝。”
下一刻,世界整个都崩塌了,从慈生身下的地方开始寸寸地龟裂,那边的姚青闭上了双眼等待离世,乔西惊恐地趴俯在地上,而简余则最终往这里投向了目光。
在崩塌的世界黑烟之中,唯独有萧望勉跪在地上,俯下身将慈生抱在怀中。
一阵嗡鸣,梦境随着慈生的死亡消散。
萧望勉最终在慈生冰凉的唇瓣上落下了一个吻。
从前他在每一个世界之中,等待慈生的时候,全都会经历这样的黑暗和疼痛。
但是,自己疼痛,似乎怎么样都可以忍受,唯独放在慈生的身上,萧望勉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被揉碎了,不知何时,从来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做难受的祂,竟然也会露出这样惊惶的神色。
“宝宝。”
萧望勉最终低低地呢喃了这一句。
慈生的身上尚且还有着“豌豆公主症”,他遭受的痛感,是数十倍,是真正的痛不欲生。
乖宝。
……以后都不会疼了。
这是萧望勉以祂存在的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