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柔软的青年茫然又没有依靠地朝着空气打开自己纤细单薄的身体,似乎是在乞求一些神明的怜爱,可怜青涩地将自己的一切,包括眼泪,欢笑,包括所有的情绪,全部都打开放在了邪灵的面前。
这样的青年到底有谁能够拒绝?到底有谁能够对他无动于衷、视若无睹?
邪祟萧望勉不行,祂只要看到青年眼尾惊惧又可怜的泪水,红彤彤的睫羽,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冰凉的“心脏”替他跳动,靠近他,伸出自己幻化成了人类的苍白大手,替他拂去眼角的泪痕。
而青年似乎是意识到有手落在了自己的脸上,他一阵瑟缩,好像是害怕但又好像是某种欣喜若狂,他知道邪祟出来了。
所以青年真的像是那种将毛茸茸脑袋蹭过来的小猫一样,用耳朵在大手上轻轻地挠,拼命想要祂心软一样。
“求您了……他们如果一定要被带走的话,拜托您请不要让他们死亡,”慈生感觉自己都有一些口不择言、胡言乱语了,“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我的要求太过分我可以、我可以跟您做交易。”
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倒不像是个独角戏,反而像是那位在等待着他的诚意。
又或者是,端坐在灵龛之内,看着信徒为了某事奔波,哭的凄惨乞求显灵的邪佛。
能相信祂么?慈生不知道,可是如果现在他不向着祂求饶讨好,就那样眼睁睁地等到晚上看到小唐他们去死……慈生觉得自己真的是会崩溃的。
那只冰凉修长的大手停在了原地,就是已经去世了的成年男人的手,冰的人心头一颤。
慈生完全没有介意地伸手捂住了这只冰凉的手。
他现在不仅仅是替小唐和老外两个人在求饶,更像是将自己崩溃的心绪寄托在祂的身上。
低下头,眼泪“啪塔啪塔”地坠下来,被他自己胡乱地抹掉了,整张脸和整只手都是冰凉的,只有在碰到那位邪祟的时候才会在衬托之中得到一点点的暖意。
他就这样伸出手捂着邪祟浮在空气之中的手,感觉自己僵硬得像是个傻子一样,片刻之后微颤着呼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唇瓣也贴了上去。
萧望勉一愣,整只手都绷紧了。
下一刻,慈生可怜兮兮地继续,从祂毫无血色苍白的指尖开始往上,亲吻到指节,小心翼翼且一路延伸,终于来到掌心,虔诚得像是个小信徒。
一边亲吻,他还会一边撒娇和讨好一样地吐露出一连串鲜花蜜糖一样的呓语,无一例外都是为了他的朋友们讨好求饶的。
“求您了,只要您能够保证他们不死,我想、我想……我可以做到之前说的,如果您要是愿意,我可以当您的仆人……”
一声悠长又无奈的叹息传到了他的耳中。
慈生略微一怔,他不想要去思考这声叹息背后的意思,所以他的泪更加汹涌了,唇上沾染了润泽的水光,因为刚刚被自己咬的力气太大所以破皮了,现在整个嘴唇都是麻痒疼痛的。
他的脸颊也火辣辣的疼痛,感觉就好像是一道无形的耳光抽了他,丝毫不体面地抓住了他的衣领,告诉他现在他是有多么的“不知廉耻”和“病急乱投医”。
他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为了小唐和老外两个人为身后的这只不知来历的邪祟乞求一些帮助和护佑么。
可是这种护佑,真的能有效果吗?或者说,如果小唐知道他是怎么样得到的这个护佑,还能够心安理得地踏出这么潇洒的步子吗?
青年怔怔地在原地,他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怪圈,一个他没有办法想通的怪圈,自己做的一切没有目的没有结果。
在这一瞬间,慈生的一切动作都停了,红肿跳动的唇尚且还落在那只手的手腕上。
但是下一刻,动身的却主要是邪祟了。
邪祟的身体从来都没有在慈生的面前显露过,慈生想过祂的真容大概是会很可怖的,跟祂那好听的声音不尽相同。
现在祂真正的身体似乎要显露出来了,一股浓郁的黑气、强烈的阴气汇集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大团黑漆漆的东西,这股黑色的东西渐渐从冰凉的手开始延伸往上。
修长有力、尚且还带着青筋的手臂,有力的臂膊和肩膀,紧接着的是形状完美的背和胸,祂修长线条流畅的双腿也毫不意外地显露了出来。
最后还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是祂的头,但是半晌之后那黑雾就融进了祂的身体,露出了祂的本貌。
慈生只能说,祂的容貌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俊美和妖异。
矜贵残忍的邪祟竟然有着这样一副的容貌,祂的惊人脸庞跟慈生是不尽相同的:慈生的脸是清纯漂亮到了极点,像是盛开的娇艳鲜花;祂则是某一种毒蛇,鳞片散发着金属和欧珀火彩的光,美则美矣,可惜……
慈生霎时间看呆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旋即,还是这个幻化出来的“人”,萧望勉,主动地伸手,将豌豆公主一样的漂亮青年给打横抱了起来,轻柔地将他放到了那狭窄柔软的床上。
慈生呆呆地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拽住祂的衣领,但是下一刻就落了空,因为整只手被邪祟抓住了。
慈生的脸上带了些许的不解和困惑。
“宝宝,你不必从我这里乞求任何的东西。”
一声悠长的叹息,宠溺放纵和任性的话语流连在慈生的耳畔,似乎是在哄他。
“我怎么舍得让你向我祈求,我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你……”
祂低头,青年白嫩嫩的足踝在祂的手中,那里被祂把玩着,旋即来到了足尖。
慈生跟萧望勉祈求一些帮助和交易的时候,像信徒一样虔诚地亲吻着祂的指尖;而萧望勉则低头亲吻着他的足尖,跪在他的脚边。
到底为什么……
“可是……”慈生下意识地开口,他现在有着非常想要达到的事情,“我不想要他们死,我真的不想要。”
他现在感觉自己好懦弱,实际上他知道自己或许也可以找到那传说之中的主角乔哥,跟他一同完成这个任务,但是他不得不承认那样或许黄花菜都凉了,根本就来不及。
这分明就是一个死局,慈生惊慌失措只能向邪祟乞求一些帮助。
“您告诉我吧,他们到底能不能被救下来?”慈生失控的拽住了萧望勉的衣领,两只手牵扯交缠在一起,“救下他们吧,我想要救……”
“抱歉,宝宝。”
声音还是邪祟发出来的,祂的声音低沉带着淡淡的哑。
慈生一怔。
他的手没有什么力气了,本来应该坠下来,但是旋即就被萧望勉托住了,潮湿阴冷的空气和吻落在那里,像是在补偿,像是在做某个记号。
“这件事情,我没有办法答应你,”萧望勉垂眸,狭长的眸尾缀着点不舍的流连,“他们是必死无疑的。”
“……”
慈生没有开口了。
他或许早就该知道这个结局,只是心里尚且一直都抱着美好的幻想而已;邪祟没有欺骗他跟他做出什么交易,而是直接了当地告诉了他这个事实,在某种意义上似乎也算得上是心软了。
“……孙妈也是必死无疑的,小唐也是,”慈生顿了半晌之后才开口,他的声音有点哑,没有了一开始的清朗和莞尔,“之后的乔哥呢?或许我也是必死无疑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我做最后一个,为什么要让我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死亡?!
到底要对我做什么啊,要我怎么样才能行啊?!我已经很崩溃了,够崩溃了,我现在真的很想振作起来将你们全部、全部都杀光,全部都杀掉!
慈生的脑海之中竟然一瞬间闪过了这个念头,是他从前从来就会想象到的,或者说他从未有过这样崩溃的瞬间。
下一刻,他感受到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隧道。
这条隧道是忽然出现在脑海之中的,他能够感觉到从那头传来的温暖的光,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正在召唤他,温柔地朝他散发着光晕。
跟孙妈离开的那一次一样,慈生感觉自己都见到了这条隧道。
有声音在呼唤着他,快过来,快过去,快踏上这一条隧道吧。
隧道的尽头似乎有着高挑颀长的身影,冲着慈生摊开了手心。
这一次慈生犹豫了片刻,终于伸出了手,摸到了那条廊道,好像是真实存在的。
不过下一秒,一道来自于背后的声音重新将他呼唤回到了牢房之中。
——你要帮他们报仇啊……你不能就这样走了。
——你不想要帮他们报仇么?
想。
我很想。
“嗡”的一声,不知道是否是隧道的叹息,旋即就在慈生的面前缓慢消失了,只留下来了一道黑色的影子。
“我想。”慈生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他的背后尚且还有着跟床单摩挲所以阵痛的感觉,整个心脏还在抽痛,而且脸颊上也有着冰凉的眼泪,有点像是那种垂死边缘的病患。
“我想啊,可是我现在大概什么都做不了。”慈生喃喃。
两方面的人在对峙,要用他们去填平中间的那道沟壑么?
如果要是让现在的慈生知道了到底是谁将孙妈和小唐他们给带走,慈生觉得自己不会保持良好的心态将他交给司法机关来处理,反而是会自己动手将他们给处理了。
“……”
慈生真的不说话了,他甚至感觉不到邪祟轻柔地靠在他的身上,薄唇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在他的脸颊上,将眼泪给吻掉。
无法救。
无法摆脱这种宿命。
……
漫长的黑夜早就已经走完了,在奇诡的流速之中飞逝,他们的早饭来的匆匆,中午饭也来的匆匆,恐怕隔壁的小唐和老外两个人一身轻松地大快朵颐,享受着自己的“断头饭”了。
但是慈生什么都吃不下去,看到那些食物都觉得恶心。
他本来在这个世界之中还算得上是健康的,至少面色是非常红润的,脸颊也不消瘦,整个人看上去都是闪闪发着光的。
但是现在却截然相反,用病美人来形容他真的毫不为过。
青年的脸上没有笑容,唇毫无血色,甚至有着淡淡的青黑挂在漂亮水润的眸下,并不显得突兀或者丑陋,只让人觉得他弱柳扶风一样。
偶尔咳嗽的时候,咬住舌头,毫无血色,看上去有点狼狈有点摇摇欲坠。
漂亮啊,柔弱啊,像是没有力气软到在家里的小猫,下一秒就会消散。
那些早饭和中饭,慈生一口都没有吃。将真正的时间换算一下,他就是好几天粒米未进了。
在一旁的邪祟似乎是微微地叹了口气,冰凉有力的身子将青年整个给笼罩住了,旋即就打横再次将他从上铺给抱了下来,让他坐在床的边缘。
只是稍微离开了一些邪祟的身子,他就像是没有骨头的躯壳一样“砰”地躺倒了下去,整个身体都被震得发麻发疼,但是他没有力气,这样便算得上是他最能够舒适的姿势了。
慈生没有说话,像是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漂亮瓷娃娃。
“乖宝,听话吃点东西好不好?喝一点水?”
慈生机械性地将涣散的目光挪移到了邪祟的身上。
他觉得有点好笑,竟然有这样的一天,他能够被邪祟哄着吃饭喝水,他对着邪祟也能够无动于衷,没有任何的表情,喜怒哀乐统统都消失了。
冰凉的指尖落在他略微有些干裂的唇瓣上,邪祟最终是心软了,低下头含住了水,想要给他哺过去。
慈生抗拒地将头扭向了一边,牙关紧咬,一丝一缕都不愿意接受。
只不过邪祟的动作要更加厉害,或者说过分一些。
钳制住慈生的下巴,将水生硬地给他灌了下去。
慈生忍不住一阵呛咳。
抬起头的时候,慈生的眸中淡淡的,既没有邪祟想象之中的恼怒,也没有任何其他的神色,似乎慈生就已经陷入了这种毫无生气的状态。
“……”
于是邪祟开口,祂才好像是在演独角戏:“乖宝,喝一点水好么,吃一点东西,不然你恐怕见不到那个姓乔的就会在这里消亡,你永远没有办法替你的朋友们报仇,只能这样……”
慈生似乎是给了祂一个眼神,很快就收回了,没有留下任何的温度和神情。
半晌之后,他才怔怔地开口:
“是不是要到晚饭的时间了?”
“是,”邪祟开口,向来都是那样恐怖危险的家伙垂眸,看上去竟然有着几分的低眉顺目,祂的那些能量早就在暗中给慈生默默地输入了,看着他毫无生气的模样,只觉得自己周身的黑雾都要沸腾起来将人给纳入怀中,“马上就要到了。”
“……”慈生半晌才开口,“哦。是啊。”
晚饭时间到了,就意味着那群家伙要过来将小唐他们拉走了。
慈生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半晌之后才吐出了一口气,有些狼狈的样子。
果然,在半晌之后,慈生真的听到了从外面传过来的声音。
叮叮当当,锁链来回碰撞的声音,非常显然就是狱卒们带着锁链过来了。
慈生终于动了,他下床了,虽然脚底就像是那个美人鱼踩在刀尖上一样的疼痛,他也忍着这种感觉来到了门口,身后的邪祟在帮助他,扶住了他的身体,免得他因为失去力量而倒在地上,他旋即伸出手来握住了栅栏。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现在的慈生大概还是清醒的,并没有愚蠢到直接打开门就冲了出去和他们一起违反规定被抓走。
乒乒乓乓的锁链声更加清晰了。那群狱卒们来到了他们的面前,为首的那个驼背男今天晚上看上去好像有点萎靡不振,但是眼神还是非常的阴险恐怖,犹如鹰隼一样落在了众人的脸上。
“带走!都给我带走!”一声怒喝。
旁边的人立刻就答了一声“是”!旋即就伸出手来,暴躁地打开了门框,并且将小唐和老外都拉了出来,他们两个人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们两人其实早就已经想到了自己会面对这样的场景,只不过真的来临的时候还是有一点不太适应,手和脚都被扣上了锁链,像是死猪一样被拉了出去。
慈生的手握紧了旁边的那个栅栏感觉下一刻就要将他的掌心给戳穿。
“违反规定的都会被抓走,一个都不留!”驼背男阴险地笑着,走在最前面。他的身后似乎也跟了别的狱卒,慈生不知道有没有那个女人,但是他知道就算那女人在恐怕也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小唐他们在自己的面前消失。
“老天爷!”老外发出了一声惊呼,他闷闷的抓住了旁边小唐的身体,两个人看上去都有一点点的狼狈,“请不要这么拽我们,我们自己会走!”
“呵呵,你觉得你们现在还有资格跟我们说这些吗?没把你们像死猪一样在地上拖就已经算是对你们够仁慈了,不要要求这么多!”一个狱卒唾弃了一声,旋即更加努力的将他们的双手压在了身后,甚至发出了一声清脆骨头碰撞的响声。
老外“哼”了一声,而小唐紧紧地靠在了他的身后。
慈生有点恍然地看着两人从他们的房间出来,下一刻站在了慈生的房间门口,在等待着狱卒将他们领走。
“啊……”小唐似乎发现了慈生的存在,在这种沉默又恐怖难受的气氛之中,小唐竟然还有心思轻轻的笑了一下,冲着慈生点了点头,本来想要挥手的,但是手被压得太紧,他没有办法拿出来。
没有慈生预想之中他会有的神情,没有崩溃没有向慈生求救,看上去那么平静那么自然,甚至让他想到了那个走咯的孙妈,如果不是小唐现在的手被牵制住,慈生想他应该也会过来给自己一个友人的拥抱。
“晚上好,”小唐笑了一下,“我们就先走了,你要好好的。”
在他说这话的同时,旁边的一群人发出了哄堂大笑,他们似乎都看不得这种的场面,想要破坏,所以发出了许多奇怪的声音,甚至没忘了开口嘲讽:“嘻嘻,别担心啊,马上你们就可以一起在
“说不定是在餐桌上面团聚。”
“哈哈哈哈……”
慈生的眼尾有点红。
“是我的问题,是我……”
“不是你!”小唐激烈的反驳到,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觉得自己没有见过慈生几次,却觉得他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他善良有底线,总是很温和也很可爱的。
不是现在这样,很狼狈,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眼睛里面古井无波,但是却可以看的出来深深的悲哀和难过。
“不是你的错。”小唐认真道。
“你有什么错?你收留了孙妈,你帮助她度过了最后一段时光,她很高兴。你也帮助了我们,我从来没觉得这么轻松过,”小唐抬起头,笑了一下,“你真的很好,你知道吗?”
“你别担心我们,你自己好好活着就行了,”小唐最后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没有向慈生求救。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神情非常自然,感觉就不是要去奔赴刑场,反而要是去参加颁奖典礼一样自信又骄傲:“你放心吧,很快乔哥他就要过来了!”
“对了……”
或许是因为刚开始的时候两人的对话还能够让狱卒觉得有趣,所以他们没有立刻就将人带走,现在他们说的话让狱卒们觉得有些不爽,所以直接动手将人抓了起来,在他们的后背上重重地撞了两下,愤怒的斥责他们。
慈生伸出手,似乎下一刻就要推开铁门出去,但是被小唐挣扎着用身体给他关上了。
“再见。”
下一刻,狱卒们就朝着慈生唾了一口唾沫,之后拉着两个人,三三两两地靠在一起走了。
有一个狱卒粗暴地将饭菜放在了门口,直接给慈生扔了进来。
那汤汁在地上撒了一地,有些黏腻并且难以收拾,暗红色的颜色看上去有些令人情不自禁地多想。
这东西散发出了一股奇异的香味,明明是香的,但是慈生闻过去却非常想吐。
大概是因为这一次送过来的饭菜不再像是早上和中午那样,都是蔬菜和普通的一些食物,这次里面带上了一些肉,具体看上去不知道是哪一种物种的肉,但是、但是……
慈生没有控制得住将头偏了过去,冲着地上一阵干呕。
眼睛都红了,但是因为胃里空荡荡的,所以只能够吐出一点清水来。
孙妈死了。
明天就该轮到小唐和老外了吧,大概是。
慈生的神情稍微有点恍惚,呆愣愣地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动弹,半晌之后才捂住了自己的脸,不愿意再靠近地上的那些东西一步。
在众人的眼中隐形的邪祟伸出了冰凉有力的手,从后往前抱住了慈生纤细的腰,揉着他的肚子,将那里痉挛抽动的胃给按下去。
“乖宝,不要看了乖宝。”邪祟的声音在慈生的耳畔,“不要再多想了,好不好宝宝?”
慈生真的……从来没有这样过。
失神,失魂落魄,感觉整个人都没有办法维持从前的闪亮和温和,有些神情恍惚,陷入沉默,就算萧望勉在旁边不停地呼唤他,他也没有动,只是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小团,应激似的缩在原地不愿意面对任何的人,像是只凄惨的小猫。
“……宝宝。”
邪祟有些沉默,最后才呼唤了一声。
慈生现在的状态是什么呢?
他既没有从被刺激的状态之下走出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倘若、假若,自己一开始能够将孙妈给拉住,如果自己能够再把小唐和老外给劝住,让他们不要乱走……
他也在想着,自己或许什么都做不了,一切既定的结果都是这样,是有人在上面玩弄着他们的生活,将他们玩弄在股掌之间。
所以慈生没有办法变得正常和振作,这种压力是非常大的,要么他遇到下一个乔哥,看着乔哥死亡,要么是他自己先死亡。
但是,萧望勉不得不说,慈生也没有完全陷入崩溃的状态。
因为他的内心其实还是坚强的,他就好像是被无数块石头给压在夹缝之中的纤弱小花一样,虽然已经要动都不能动了,但是还是没有死。
或许……这种进退维谷的场面才是最难受的。
萧望勉不想要看到慈生这个样子,祂附和了顾绪秋的计划,原本是想要看到祂的宝宝能够振作、能够成功,断然不是想要看到他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
“宝宝,”萧望勉半晌之后才开口,一只冰凉的大手落在了慈生的后颈上,在温暖的那里贪恋地揉了揉,“你想要找到一个突破口,对吗?”
慈生沉默了一会,那些暗红色的汤汁和液体在地上流淌干涸,最后散发着异样的臭味。
他似乎在思考着萧望勉话中的含义,半晌之后才点了一下头,垂眸。
“想要找到一个突破口,光坐在这里是没有用的,”萧望勉在安抚他,“你要好好吃点东西,之后再看下一个过来的人能不能跟你一起将他们给救出来,最终的目的你们是要发现那个长官,将你们抓过来的人。”
慈生沉默了一会,感觉自己的嗓子里像是含了一把沙子一样粗粝疼痛,半晌之后才勉强恍然地点了点头。
“……可是,我不相信,”慈生道,“你为什么要缠着我?”
他忽然抬头,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即使他并没有遇到主角,也在被剧情的铁拳锤来锤去,唯一的变数就是自己面前的这一位邪祟,萧望勉。
祂似乎是个例外。
慈生轻轻道:“……我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你缠着的地方。”
“……”
半晌之后,沉默注视着慈生的邪祟才开口了,他的声音之中似乎带了些许的小心翼翼和可怜,怀念似的开口:“……宝宝,你说过你会相信我的。”
“是吗?”
慈生轻轻地说出了这句话,也不知道他是否相信了,旋即就闭上了眼睛,安静不动弹了。
这种诡异又沉默的气氛充斥着一整个房间,就算邪祟有着通天之能,也拿慈生没办法,只能轻柔哄小宝宝一样地将他抱进怀里。
那些东西慈生是不可能吃的,萧望勉也没有可能逼迫他,他只是将早上那些看上去没什么脏东西的蔬菜拿过来,试图让慈生吃两口。
祂喂,慈生则撇头。这种沉默压抑的气氛在过了很久之后,才终于被门口走来的女狱卒给打破了。
顾绪秋远远走过来的时候看到慈生的模样就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
她知道这种情况是很正常的,她没有资格来要求慈生那么快就发现各种端倪并且解决这一切的事情。
慈生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她也是知道的,只能庆幸他们还有别的准备。
想到这里,顾绪秋走到了牢房的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框,温声道:“慈生。”
慈生忽然将头抬起来,沉默安静地注视着她。
顾绪秋打开了房门,安静地走进来从旁边拉了一把凳子坐上去,跟慈生面对面平齐;她能够看到在慈生身后抱着他的萧望勉,也非常平静自然。
“你在想着自己以前的错误吗?那是没有用的,马上就要有新的人过来了,你想要认识吗?”
慈生半晌都没有说话,半晌之后他的声音轻轻的,简直就好像下一秒会被风给吹跑一样。
“我想认识和不想认识,应该都不会给我选择的余地吧。”
“……”顾绪秋失神地垂眸,似乎是叹了口气,轻声地道:“或许是,但是,其实选择权还是在你自己的手上的。”
“……是吗?”
慈生轻轻地呢喃了一句,有些不置可否。
说着选择权在慈生自己的手上,也就是在告诉他你其实没有必要这么难过,要么你就别为他们担心伤心了,不要崩溃要振作起来。
可是……
“是你们将他们一个个带走的,但是现在却要过来让我振作,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萧望勉在慈生的身后没有说话,祂抬眸,眼神落在了顾绪秋的身上。
而顾绪秋很显然也注意到祂了,两人的目光短暂相接。
顾绪秋道:“这些事情,我们都没有办法。”
不管是顾绪秋,简余,或者是萧望勉,他们没有一个人是能够替慈生做决定,能够替他完成这一切的。
即使是萧望勉也不可以。
之后,慈生才听到顾绪秋继续道:
“我想,再给你一点时间,你一定会从现在的这个局面里面走出去的。”
“乔西他马上就会过来了,他马上也会成为你的舍友。外面的情况不是很好,所以我可能之后不会再怎么出现了。”顾绪秋说着说着再次站起身,慈生这才注意到她向来不离手的鸭舌帽今天却并没有拿在手上。
慈生恍惚了一瞬,看到她掩藏在鸭舌帽下的容貌分外眼熟,神采飞扬。
顾绪秋道:“但是,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对吗?”
哪有这样的。慈生想,这些人都不让慈生胡乱随意地相信别人,可是自己却很信任慈生,这不离谱吗?
而且,这个女狱卒开口的瞬间,慈生能够感觉到自己背后的萧望勉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将整个身体都贴上了他,好像在确认他的存在一样。
慈生骤然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漂亮秾丽的脸上毫无血色,先是指着顾绪秋摇了摇头,淡声道:“我原本以为你是代表着两派其一,可是你说你要走了。从头到尾你都在对我打哑谜,我完全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想要做什么。”
萧望勉在他的身后,也看到了慈生转过来,神情有些落寞:“我真的不知道,你们都想要让我干什么……”
萧望勉沉默了,并没有多言,只是一股冰凉黏腻的气息落在了慈生的脖颈上,好像是某种无声的安慰,又像是一种沉默的应对。
“……”
顾绪秋终于道:“我不是两派其一,从来都不是,从来就没有过两派。”
慈生一怔。
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充斥着他的心头,血液直冲冲地涌上了他的头。
顾绪秋的话音刚落,慈生就看到了他的这间房的大门再一次被人打开,从外面进来的是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看上去清秀,对着里面的顾绪秋点了点头,说了一些慈生并没有听懂的话语:
“那边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等到明天晚上,挪了一天的空白时间,不会被发现的。”
“那就好,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男人做了一个答应的手势:“好。”
顾绪秋先是对着男人点了点头,旋即就又回头看了一眼慈生,冲他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慈生,你和萧望勉要好好的,你当时跟我犟了那么久,我可是想了想就站在你们这边了啊……”
“萧望勉,你要好好保护他,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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