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舆论的压力

寸刀回到谢家时,大多数人都已经歇下。

现在天热炎热,从山下下来的村民们,也不讲究,直接在谢家门前的大树下。

以地为席,以天为被。

偶尔还有人作了美梦,哝哝呓语。

刚要进院的寸刀,骤然被一人拦下。

寸刀看着个头,蹿高许多的谢显华,露出一抹浅笑问。

“你找我有事?”

谢显华直视着寸刀,片刻后才开口:“死了?”

寸刀眉眼一跳。

刚想否认,却想到艳子等人的话。

以姑娘的能耐,跟着一个村夫,实在委屈姑娘!

寸刀的话在舌尖转了转,点头应了声:“嗯。”

同时,寸刀不错眼的盯着谢显华。

要是谢显华表现出,惊恐、害怕或者厌恶的神情……

他一定会阻止,谢显华和季婈在一起。

因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一起只会让世界分崩离析。

只见谢显华的瞳孔缩了缩。

随即他笑了。

寸刀愣了一下。

谢显华的反应,太出乎他的意料!

他看谢显华犹自转身回屋,不一会屋内的烛火亮了起来。

窗上映着谢显华,埋头苦读的影子。

寸刀挑了挑眉,走到谢显华的房门边。

他倚靠着门框问:“你不害怕?以后我们还会杀更多的人。”

谢显华叹息一声,放下书,漆黑得不见眼底的眸子,亮得惊人。

“所以我要好好考,努力做到即使东窗事发,我也能护得住她。”

听到这话,寸刀实在想笑。

谢显华如今已将近二十。

刚入蒙学,连个童生试都没考,就大言不惭做一个位高权重的大臣?

可是看着谢显华那,偏执又疯狂的眼神,寸刀突然觉得……

好像谢显华真的能,说到做到一样。

寸刀微微垂眸,慢悠悠道:“希望你真能做到。”

说罢,寸刀走向季婈的房门前,曲起指关节轻叩两声。

房门应声而开,芊芊笑盈盈端着一盘羊肉串,塞给寸刀。

“姑娘让我们给老大留的。”

寸刀冷硬的嘴角微微柔和,将钱老爷写的悔过书递给芊芊后,才接过盘子。

屋内,芊芊将悔过书呈给季婈。

季婈接下,看过没有任何问题后,终是叹息一声。

她到底手中沾了血。

天刚破晓。

“死人啦——!!!”

骤然一道尖锐嗓音,贯穿宁静的青芦村。

人们纷纷从睡梦中惊醒!

循着声音,人们聚集在,原白村长的宅子前。

入眼是钱老爷和钱大公子,跪在地上,脖子上吊着麻绳。

麻绳另一端,系在树杈上。

死相诡异。

说他们是上吊死的吧,双膝明明跪着。

不是吊死的吧,可脖子下的青黑勒绳,却那么抢眼。

白村长乍一听到,钱家父子的死讯,还有点懵。

还没等他老胳膊老腿,赶到事发现场,蓦然被胡庆领着一群人,堵住了去路。

胡庆曾带着望水村人和钱老爷,演一场和青芦村民斗殴的大戏。

并当场打死几个人后,指证青芦村民们打死人。

为了保住大伙,白村长不得不妥协,让出青芦村。

这事在白村长心底,犹如一根刺,刺得他日夜不得安宁。

现在见到胡庆,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抓住这个杀人凶手!”

骤然,胡庆兴奋的指着白村长,大喝一声。

白村长气急反笑。

“你红口白牙,说我杀人,就是我杀人吗?有证据就拿出来!”

胡庆十分笃定的抬起下巴。

“不是你们是谁?昨天才发生冲突,钱家父子今儿就死了,反正老子已经让人报官。”

白村长看胡庆十拿九稳的神色,心底也禁不住嘀咕。

这一嘀咕,气势便弱了。

胡庆朝身后的村民一抬下巴,望水村民们会意,当即要捆了白村长。

白村长身边没带人,对面都是壮小伙子,他刚一动,手马上被扭到后背上。

老筋抻得……满眼金星的白村长觉得,好像整条手都废了。

正想着,今天半条命可能要交代在这里时。

突然白村长觉得攥着他的手,突然松开。

随后那人捧着手,不停哀嚎,并在地上打着滚。

“白村长。”

季婈领着芊芊,突然出现。

白村长看到季婈后,当即往季婈身后望了望,没发现寸刀,顿时一阵失望。

他紧张的推着季婈。

“婈丫头你赶紧走,胡庆这厮疯了,说我杀了人,还教唆他人碰瓷。”

季婈看了眼,在地上疼得死去活来的人,眼底冷芒掠过。

刚才要不是芊芊出手及时,恐怕白村长的手,就要断了。

这边的动静,离发现钱家父子尸体的地方不远,很快吸引众人的视线看过来。

围过来的人,绝大多数都是钱家那边的人,和望水村民们。

他们最近尝到卖水的甜头,哪里愿意再将青芦村还回去?

可季婈昨天和青芦村民,强势进村,这让他们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此刻,他们心底不约而同,闪过一个念头。

管他是谁弄死钱老爷和钱大公子,只要将罪名安在季婈这些人头上……

就没人来跟他们抢青芦村了!!

刹那间,众人不约而同指着白村长和季婈,大喊‘杀人凶手。’

白村长做了一辈子老好人,第一次被人喊坏人,花白的胡子气到飞起。

季婈扶着白村长,眯着眼看着众人。

她现在一点也不后悔,下了杀死钱家父子的命令。

钱家父子坏事做尽,千不该万不该的是,触及到她的底线。

汾通县衙。

毕佐一大早起来,右眼皮子就一直跳着。

就算他纸片,沾上唾沫,贴在眼皮上,还是跳个不停。

正在此时,一个衙役匆匆来报。

“大人,有人报官,青芦村出了命案!”

毕佐的瞌睡虫,当场吓死了。

他急切的求证:“你说青芦村?”

衙役点头。

“命案?”

衙役再点头,补充:“钱老爷和钱大公子已死。”

毕佐顿时唬了一大跳。

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季婈的模样。

“啧,季婈刚跟他们闹矛盾,今天钱家父子就死了。”

说话的是刚进门的程师爷。

这话的意思,只要听到的人,都认为季婈是凶手。

毕佐眸色闪烁不定。

其实他也倾向于认为,季婈是凶手。

可他早已听闻季婈,智慧过人,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喊上仵作,我们走一趟青芦村。”

程师爷闻言眉头微扬。

他凑到毕佐身边问。

“如果确实是季婈做的,你真抓她?”

毕佐深吸一口气,看向远处,随后沉重的点头:“抓!”

程师爷看了眼,刚正不阿的发小,知道发小固执古板的毛病又犯了。

他暗自叹息,只希望若这事,真是季婈干的……

那千万要藏好小尾巴,别真被阿佐查出来啊!

钱家那对父子……

嗤——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青芦村。

青芦村外,早已排上了,长长的买水队伍。

刚下马的毕佐,好奇的指着,长龙队伍问程师爷。

“他们都在干嘛呢?”

程师爷刚想说买水,骤然一阵骚乱声传来。

“青芦村说今天不卖水,说卖我们水的钱村长被人害死了,查不出凶手,不卖水。”

听到这话的人,顿时慌了。

“不卖水,那我们怎么活啊?”

“你们不能不卖水啊,我们一家十几口人,都等着今天的水呢!”

“我们去找他们问问,凶手到底是谁啊?赶紧抓起来啊!”

……

等着买水的人,情绪激动的,蜂拥着朝青芦村内冲去。

毕佐等人,夹在人群中,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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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涌进青芦村内时,当即听到,上百人齐喊“杀人凶手”的声音。

等他们赶过去,看到的是一老一少女,被人们围着,大喊杀人凶手的画面。

刚冲进青芦村的人,一部分急于买水的人。

虽闹不清楚状况,但为了早买上水,也跟着指向白村长和季婈,大喊起凶手来。

场面越发的乱了……

谢显华带着人,好不容易才挤到季婈身边。

他上下打量一番,直到确认季婈身上没有伤,才松了一口气。

随即谢显华压低声音,对季婈道。

“官府的人来了。”

他顿了顿。

“现在情况很不利,胡庆派人去外面鼓动买水的人,说不抓凶手不卖水。”

季婈闻言,再看看她现在,被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情况。

她大约能猜出,胡庆这是想用舆论造势呢!

好逼迫官府抓他们,用来平息民愤。

胡庆总算用了个好计谋。

可惜……

季婈唇角微勾。

舆论是那么好掌控的吗?

季婈小声问白村长。

“白村长,要是我想让青芦村的水,免费呢?”

白村长闻言,一点都没考虑的点头,显然是十分赞同的。

现在旱情那么严重,能救一人是一人。

也只有胡庆那老王八,才做得出卖水的举动。

随即,白村长又苦恼上了。

现在青芦村不在他手里啊,并且还没洗脱杀人的罪名。

季婈扶着白村长,洁白的脸上,满是自信。

“村长一会只要公布水免费就行,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说罢,她将白村长送到芊芊面前,让芊芊将白村长,送到毕佐的身边。

白村长虽然不知道季婈要做什么,可是季婈一回来,他仿佛就像有了主心骨一样。

特别安心。

芊芊护送着白村长,来到毕佐面前。

她不亢不卑朝毕佐曲了曲膝。

“毕大人,我家姑娘说了,希望您能帮白村长,通知大家水免费的消息。”

毕佐正为青芦村卖水一事,感到头疼。

别的地方连水都喝不上了,这里竟卖水?

这种灾难财也敢发,不怕遭报应!?

毕佐无比后悔,当初答应钱老爷,让他做青芦村长之事。

现在听到青芦村要公布,水免费了,他这做父母官的哪里不支持?

毕佐当即顾不得,去管钱家父子的案子了,先安抚这群要暴乱的民众再说。

他扶着白村长站在高处,扬声喊。

“大家听本官说一句,白村长说以后青芦村的水,不再收费!”

毕佐一身官服,本就抢眼。

现在他一说今后的水不收费后,所有人愣了一下。

犹有人不信的问。

“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要知道最近为了买水,特么已经债台高筑了。

白村长当即笑着点点头,肯定道。

“本村长保证,青芦村的水,从今往后,绝对不会收费。”

省吃俭用,凑银子来买水的人家,闻言当即哭出声来。

最近的日子,太难啦!

不用花银子,就能背水回去,前来买水的人,无一不欢喜。

而刚才分不清状况,随大流指着白村长,喊杀人凶手的人。

亦面红耳赤起来!

有人欢喜,就有人怒不可遏。

侵占青芦村的部分钱家人,和望水村民们……

皆对白村长怒目而视。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多好的一条财路啊!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胡庆不甘的指着白村长大吼。

“格老子的,你现在是青芦村长吗?有什么资格说不收费?”

白村长眼神闪烁,不过想到季婈说剩下的她来办,又重新挺直了腰杆。

他信婈丫头的话!

正在此时。

一进村就脱离队伍,前去检查钱老爷,和钱大公子尸体的仵作,正好回来。

仵作单膝跪地,回禀探查到的情况。

“大人,经仔细勘验,钱家父子的死,系自缢。”

说罢,仵作顺手呈上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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