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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若浓一人静静。」
陆承安揽着乔晚的肩,低声劝慰。
自半月前宁国公府来人通知他二人带若浓回来后,若浓便把自己关在房中一直未出。
卫若兰去世的第二日,他二人便接到了通知,但并非是让他们吊唁的帖子,而是国公府撕破脸皮让他们接若浓离开。
那日情形乱糟糟的,卫老太君听闻卫若兰离世的消息当场便晕厥过去,直到今日还未曾醒来。宋弶梨整个人哭得死去活来,宁国公要主持唯一嫡子的丧葬事宜,而出来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名为宝珠的女子。
那女子领着个小娃娃,说自己乃国公府名正言顺的世子妃,他二人刚去便有国公府下人丢了若浓的东西出来。让他们离开。
乔晚那日也被卫若兰的死惊住了,整个国公府哭泣悲鸣此起彼伏,她拉了浑浑噩噩的若浓离开后,才想明白国公府的做法。
「想来若浓也是明白的,卫若兰这点子心思再好猜不过,只他越是这般越让人心中难过。」
擦了擦眼角泪水,乔晚继续道:「若浓聪慧哪里会不懂?那孩子临死都在为她打算,这般情谊也算得上情比金坚了。」
「我已派了陆知去国公府帮忙,你莫要跟着忧心了。」
陆承安说是如此,但同乔晚仍守在若浓院中不肯离开。
晚间时候,屋中传来淡淡纸灰味,乔晚才敲门进了若浓房间。
房间书案上全部是若浓亲笔抄写的经文,一摞摞堆得到处都是。地上一个黄铜的炭火盆正燃烧着,乔晚见状去把屋中的窗户都推了开。
陆承安从书桌上抽出一叠经文,同样沉默不语的坐在一旁,一张张往火盆里丢着。
火舌席卷盖了红印的纸张,若浓看着一点点化成灰烬的经文,哀声道:「他出殡我未曾前去,如今竟是有些后悔。」
陆承安软声安慰:「那孩子怕你见了那等场面伤心难过,才故意让人赶你出国公府,他一片情谊你又何苦辜负?」
若浓闻言眼中一酸:「无论卫若兰亦或是宁国公府都待孩儿很好,孩儿……」
「你嫁去宁国公府前早应当想到今日,既是自己选的就该有所准备才是。」
「孩儿明白。」
把手中经书放入火盆,若浓心中抽疼。
当年她义无反顾嫁给卫若兰,并非为了男女之情,那时候的卫若兰对她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朋友,她明知对方一往情深又身患重病,便想着陪他一段时日。
却哪成想,对方一腔真情尽给了她,也不知何时让她一点点陷入那一片赤诚之中。
她觉得自己一向冷情,也从未想过卫若兰的离开会给她造成如此大的创伤。
这种悲伤无法与人倾诉,她只能自己消化。
乔晚看着眼前父女二人,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话,只能加入这沉默的陪伴中。
她一直觉得这种时候,陪伴比语言更有力量。
一家人默默重复着烧经文的动作,直到陆知回来才停下。
「卫老太君昨夜去了……」
乔晚拧着眉心下一突,若浓手中捏着的经文突然洒落一地,再忍不住落了泪。
老太君很宠卫若兰,连带着待她也十分要好,平日里见着必是心肝宝贝的喊上一通,老人家手中但凡是个值钱点的物件,都送给了她,平日莫说晨昏定省,就连见面时候的礼,老太君都给省了。
去年她受了风寒,难受了一整日,待睡醒了发觉照顾自己的人正是老太君。自己不过刚睁了眼,她便抹着眼泪喊心肝受苦了。
「我去宁国公府。」
卫若兰出殡她可以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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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老太君不成。卫若兰赤子之心哪能知道人心都是肉长的,万不是说离开便能离开的。
换了一身纯白丧服,若浓在乔晚的陪同下一起去了宁国公府。
二人去了才见到国公府下人惊惶乱窜,没个主心骨。
宋弶梨本就在卫若兰离世的时候遭受打击,重病一场,如今更是彻底躺下再爬不起身。宁国公乃是外男,先不说内宅之事本就不擅长,二来其他府上前来的女眷他也无法打点接待。
虽有个名义上的少夫人,但宝珠乃奴仆出身又哪里学过同世妇应对?便是下人出出进进各种问题已让她倍感棘手,分身乏术。
余下的国公府妾室更是没有能出面见得人的,一时间整个府上乱成了一盘散沙。
乔晚同若浓去了许久都没人来接待。
「娘亲……」
「去吧,这里也是你的家。」
乔晚给若浓理了理一头长发,笑着点头。
若浓心中感激,撩起裙摆便去了正厅,她先是朝着失魂落魄的宁国公见礼,又让下人去寻了府上的管家同所有大丫鬟,安排了下人后她走到宝珠身边。
宝珠身边的小娃娃长得虎头虎脑,他身上披麻戴孝,眼中略有害怕的看着眼前一切。
若浓看了看小家伙低低道:「他长得很像卫若兰。」
宝珠红着眼:「少夫人……」
她不在乎宁国公府也不在乎卫若兰的死活,她在乎的是自己的儿子会不会别被人抢走。
被送到乡下庄子上的时候宝珠很是高兴,待后来夫人接她回府给少爷守寡,她也不曾觉得不公。
本就是卖了身的下人,能为国公府诞下继承人她不知多骄傲。
可眼下若浓回来她才知害怕,若是对方张口想要接了孩子养在膝下,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那日虽然夫人让她做戏赶了少夫人出府,可她心中明白,在少爷死后第二日夫人就想到要照顾少夫人的情绪,便能知道若浓在国公府的地位。
对方只要一声令下,她断无拒绝可能。
想到此,宝珠抱着卫冕瑟缩的向后退了两步。
若浓看着要哭不哭的卫冕,心头一软:「你不必担心什么,我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更不会同你争夺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