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了?”蓝田反问。
蓝辕兴奋地回答:“原来父亲把‘淮泗狼’调走,是为了让‘江东羊’内斗?但时间上会不会太久了?咱们还要北上收复中原,没多少时间耗在江东看戏。”
蓝田听后轻轻摇头,“看来你没完全懂,我刚才后面的话是,没有狼的天然选择,弱小的羊会被家族庇护活下来,弱小就容易沾染疾病,生病就会拖累胜利的羊群,然后羊群就消亡了。”
“呃...孩儿听明白了,但是又更糊涂..”蓝辕听懂了羊和狼的关系,但对江东局势更迷糊了。
“你先告诉我,刚才的故事里,谁是狼谁是羊?我们又代表什么?”蓝田又抛出个问题。
“呃...江东士族是羊么?淮泗...难道我们是狼?”蓝辕不能确定。
蓝田正色回答:“首先,我们代表吃羊的人,为父身为扬州牧代表朝廷,羊群在汉朝的土地吃草,以羊肉当税赋不应该么?”
“那谁是狼呢?”蓝辕追问。
“自然是孙权和孙氏家族,张子布是另一群羊。”蓝田虚起眼睛。
“可狼已经被赶走了,您还赶走了另一群羊,现在看着‘江东羊’坐大...”蓝辕苦笑。
蓝田露出自信的笑容:“不把‘淮泗羊’调离安逸的草原,怎么能驯出‘淮泗狼’?庐陵就是我给江东准备的狼,潭定周会把豫章也变成狼,有交州的政治、文化、经济全方位扶持,再加上那些神奇的占城稻,不出一年就能有亮眼的成绩。”
“然后再以扬州报为宣传,让‘江东羊’内部开始分裂?”蓝辕灵机一动。
“孺子可教也。”蓝田轻轻点头,跟着说:“伯阳你看问题别光看表面,江东士族是占了郡守、县令、六曹主事等要职,然而经过广州礼曹考试选拔的人才,也流入到这些要害的衙门中,他们现在位置虽然不高,但大树都是小树苗长起来的,小树苗能拔得起来,但是大树谁能拔得动?”
“听父亲一席话,孩儿豁然开朗,原来把‘江东羊’集中在一起,是为了让他们相互产生矛盾,不过您最后打算怎么收场?”
“狼和羊都不可或缺,而这种情况想壮大羊群多吃肉,就需要我们把草场扩大,羊群有了更多的青草,羊群也就繁衍得更快。”
“所以咱们早点夺回北方,让天下都成为陛下的牧场,可其余地方也有羊啊...”蓝辕本来心情澎湃,突然想到这问题还有漏洞,因为草原始终是有限的。
蓝田严肃地反问:“如果大汉的牧场不够,咱们不能去域外开拓么?开拓不了不能让草长得高些、长得快些么?占城稻是干啥用的?”
“原来...孩儿明白了...”蓝辕恍然大悟,对蓝田的崇敬又增了一分。
扬州政务由顾雍等人包圆,蓝田在江东期间相对侧重军事,平时找得最多的也是陆逊,蓝田辟他为扬州治中从事,军职也是原江东将领之最。
灭吴之战结束,蓝田为立功将士上表请功,由于孙权的吴国不复存在,他封的重号将军全部降成杂号,如诸葛瑾由左将军降为安国将军,战后招降的后将军贺齐降为平越将军。
朱桓、朱据、全琮等降将维持原号,丁奉从校尉被破格提拔为偏将军,惟独陆逊被任命为重号的安东将军,在扬州级别仅次蓝田与甘宁,而灭吴之战功劳最大的余修(胡恪),因为还要继续隐藏身份,被刘备任命为安吴将军、封关内侯,任命宋谌为横野将军,封关内侯。
蓝田回屋换了身衣服,正准备出门去兵曹见陆逊,商议配合甘宁在淮南展开攻势,刚走出正堂院门口有人在说话。
“伯阳,门外何事?”蓝田好奇地问。
蓝辕快步走回来,抱拳回答:“此人自称是孙权的郎中,说是有要事面见父亲,孩儿追问他又不愿说。”
“哦?让他进来说话。”蓝田挥手示意蓝辕,他在这小院接见了不少东吴官员,但是像郎中这么边缘的虚职,他这几个月还是第一次遇到。
来人衣着得体,看上去比蓝田年龄略大,虽然面相生得工整平稳,但眉宇间写满了忧愁,蓝田误以为此人官场不得志,便壮起胆子跑到这里毛遂自荐。
岂料对方刚进小院,先是对着蓝田躬身一拜,然后扑通跪在了地上,口中呼喊:“请府君开恩。”
蓝田直接看懵了,连忙嘱咐蓝辕:“快把他扶起来,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
那人本想跪地不愿起,奈何蓝辕的力量奇大,让他不得不被动站起来。
蓝田非常纳闷,心说我都不认识你,怎么跑到这里胡言乱语,难道想往我身上泼涨水?这一招或许在将来有用,但在三国时代简直笑话,究竟是谁在后面搞事?
“你叫什么名字?究竟有何冤情?”蓝田说完不禁皱起眉头,他感觉这台词怎么不对,自己似乎成了豪强贪官?
男子拱手行礼,答曰:“下官袁耀,今日冒昧来见府君,是想求您放过我家小妹。”
“袁郎中,你是不是跑错地方了?本将军院里连侍女都没有,你家小妹关我什么事?”蓝田呵斥完看了蓝辕一眼,心说可别听这厮胡言乱语,说得自己好像在欺男霸女一样。
“府君误会了,下官小妹是原吴王的夫人...”袁耀吞了吞口水。
蓝田听到这里,突然回想起什么,便急忙追问:“莫非你是袁公路之子?”
“下官惭愧...”袁耀低下头去,汝南袁氏已成过往,说出来就像揭伤疤。
蓝田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来意,孙氏宗族的处理方案最近报刘备同意,已着人陆续开始往扬州以外迁,除孙绍被获准继续留在建业,孙贲、孙辅、孙静等旁系被迁往长沙、桂阳安置。
孙权被困建业的女人,品阶较高的便是步夫人与袁夫人,以及产下次女的孙鲁羡、次子孙虑的宫娥、美人,准备全部迁往零陵安置。
孙权这几个女人中,唯有袁夫人没有子嗣,袁耀或许想把她留在建业,那些江东豪族的浪荡子中,应该有人想接手吴王的女人。
“迁走孙权家眷乃陛下旨意,袁郎中是想让我抗旨么?”蓝田意味深长地问。
“下官不敢,只是小妹与孙权并无所出,能否就留在江东改嫁他人?”袁耀低声恳求。
“这可就难办了,现在有人要纳袁夫人么?”蓝田追问。
袁耀摇摇头,“现在还没有,府君要是为难的话,能否让下官跟着一起走,到了零陵也能照料一番。”
蓝田顿时明白过来,这袁耀根本不是为了袁夫人,而是自己想逃离建业伤心地,只是他并不属于淮泗派,也就没人安排他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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