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中接连出现了好几起修士离奇死亡的事件。
最先是齐占元,众人也只当是齐占元在修炼当中出了什么岔子,亦或是在饮冰山中有什么遭遇,并没太放在眼里。但是几日之后,便有一个散修死在了活水镇上,与齐占元相同,金丹被毁,真气全无。
这之后,便接二连三有修士身亡,死状竟皆与齐占元相似。
一时间,修真界中人心惶惶,修士们人人自危。
会是什么样的高手动的手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若他们真是被同一人所杀,那么那人该是有怎样高的修为,才能让修真界中知名的大能死得无声无息?
而众人的结论也非常统一。
放眼整个修真界,绝对没有有此能力的人。想必做下这件事的,定然是多人暗中结成一党,合谋所为的。
各大宗门也逐渐得了风声,着手调查此事。
也是这几日,白云观中传出消息,在收拾齐占元随身所携带的遗物之中发现了齐占元临死之前留下的笔迹。
独一个“隐”字,再无别的话。
自此开始,他们也便开始用“隐门”来称呼他们。
而这“隐门”横空出世,上清宗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理。
赵元驹方出关没几日,他便亲自派遣浅霜,率众前往饮冰山附近探查隐门的踪迹,最好能够发现端倪,顺藤摸瓜,清除这个修真界中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祸害。
商骜也将此事看在眼中,听闻之后,也不过嗤之以鼻。
什么“隐门”,想必是他手下的那些鬼修只知听“鄞都”二字行事,让那老头临死之前听去了几个“鄞”字,便还没搞懂那字是什么,就匆匆留下遗言了。
再之后的那些事,就不知道是谁弄出来的了。鬼修们向来听命行事,没有他的命令,甚至都不会现形。
因此,什么“隐门”的,随便他们查去。
这几日来,商骜的耳根反倒清静了不少——周围众人闲谈起来,聊的都是隐门,没几个人再去说沈摇光和浅霜那点顺藤摸瓜的事。
但是几日之后,商骜便笑不出来了。
浅霜在外遭遇了隐门的门众,元婴期的大修,竟受了重伤,险些丧命在北地。
——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沈摇光便动身前去北地救人。
他也知道赵元驹和方守行为什么第一时间通知他。宗门之中需要方守行坐镇,赵元驹方才出关,道行不稳,整个宗门中,独能依靠他去解救浅霜了。
自然,沈摇光也没有任何怨言。
他只是担心。前些日他只是听闻了隐门的风言风语,却不知这横空出世的门派是这样厉害。传回来的消息说浅霜暂且脱困,但尚且生死不明,沈摇光的心也提到了喉咙中。
可却在他临行之前,商骜拦住了他。
“师尊,您带我一起去吧。”商骜这样请求道。
沈摇光想都没想,眉心已然拧成了疙瘩。
“胡闹。”他说。“你不要命了?”
“师尊,我能保护好我自己,我……”
沈摇光自然不知道,商骜是有多担心他。
暗中的那些人,借着他的名号杀多少人他都不在意,但他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他怕他师尊有危险。
只要他,只要他在……
商骜的手在身侧攥成了拳头。
即便上次从饮冰山中出来,他体内的真气就愈发不受控制了起来。那日他撞见了沈摇光和浅霜亲密的模样,匆匆赶回山门时,就在湍急清澈的溪水倒影中,看见了自己瞳孔中浮现上来的血光。
这是他强行接下那股断头真气的后果,已经濒临他无法控制的程度了。
但是,即便如此,只要他在,一定不会让他师尊有半分危险。
可是,他却对上了他师尊愈发冷肃的神情。
“商骜,现在不是由着你闹的时候。”他听见沈摇光这样说道。“性命攸关,你使我在此多耽搁一刻,你浅师叔便多一分危险。”
商骜的神色一时间有几分怔愣。
他看着沈摇光,片刻都无法消化掉沈摇光方才说的话。
是了,所有人都说,对他而言浅霜有多要紧……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沈摇光抬手召出了坠霜剑,纵身而上,御剑离开了。
商骜此时若追,定然是能追得上他的。
但商骜却停在了原地。
他不敢追,甚至害怕沈摇光会在此刻回头。
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经脉中骤然翻腾起的真气和血气,在他的躯壳之中汹涌着,几乎要将他吞噬而去。
而他的眼中,也有血光翻涌起来,如深潭之中翻腾着的通红的巨兽。
——
沈摇光知道自己话说得重了,但是正如他所说的,多耽误一刻钟,浅霜便会多一分危险。
若真因着他与商骜的耽搁而害了浅霜的性命,那于商骜来说,才是他一辈子都抹不掉的罪孽和阴影。
他年岁尚小,不该承受这样的责任。
也幸而,在他赶到北地时,浅霜已经被宗门中的其他弟子们救了下来。
只是她伤得很深,幸而沈摇光及时赶到,源源不断地向她输送了许多同为水系的真气,直到她气息稳定下来,才没让这样严重的伤损伤到她的根本。
接着,沈摇光护送着浅霜和宗门中的弟子们回到了上清宗。
幸好一路上再没有隐门中人骚扰,他们一路也算太平。只是浅霜伤得太深,一路上大多都在昏迷,到了宗门之中,也仍旧没有清醒过来。
她的伤的确蹊跷。
她身上并没有妖修留下的伤痕,全部的伤处都是道修的真气留下的,可见对方也是一众道修。但是道修之间的对抗,从来都是直击命门的,而这群人,在她身上留下的伤痕却都不致命,比起要了她性命来说,更像是想将此人凌迟而死一般。
此事事涉隐门,沈摇光不敢有分毫懈怠,干脆便留在了绛雪峰中,一边照看浅霜的伤情,等着她何时醒来,一边根据现有的信息探查隐门的端倪,从中寻找他们的痕迹。
绛雪峰中的弟子对他自然是欢迎极了的。
说起来,前些时日绛雪峰和白云观的弟子起冲突,还是沈摇光险些替他们背锅,又帮他们沉冤得雪的,那些弟子们都顾念着他的恩情。
得知他要留在绛雪峰照看他们的师尊,那些弟子们忙前忙后,又是给他收拾出住所,又是替他安排起居。
这些于沈摇光而言本就不是必要的。见他们一腔殷勤劲儿没处使,他便干脆主动提了要求。
“我要在此照看你们师尊,走不开,有件事还要你们帮我去做。”
那几个弟子听到这话,忙请他吩咐。
“商骜此时应当还在勖励堂中。”沈摇光沉吟着说道。“我这几日回不去,你们帮我走一趟,去看看他现在如何。”
说到这儿,沈摇光忽然不知道自己要派人去见商骜是为了什么了。
只是去看看他吗?他在宗门之中,自然没有不好的。
可是……只是说了一句重话而已,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中的不安、愧疚和说不清楚的不舒服,究竟是为了什么。
片刻之后,他艰涩地补充道。
“顺便替我告知他,那日是我说话太重,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既然是因为说了重话,那么道了歉,便就好了吧?
这么想着,沈摇光的手缓缓抚上了自己的胸口。
那种不适的感觉仍旧没有消散。
就好像……他不舒服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自己作为师尊斥责了商骜一句。
而是那天他说完那句话时,商骜那怔愣的、有些受伤的神情烙印在了他的心口,久久不散。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在意旁人这点微末的小情绪。
似乎只这一点,就能四两拨千斤地牵动他许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