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抓贼,那罪名便就大得多了。
一时间,那几个弟子纷纷愣在了原地,接着便有人立时间回过神来,大声骂道:“抓贼?你说谁是贼,证据在哪里!”
商骜凉凉地一笑。
“证据?证据不是就在这里么。”他说。“这些灵石,若不是你们盗窃所得,那就是攀诬上清宗弟子和点青峰峰主。若是你们盗窃所得,这里的这些,便就是赃物。”
“难道我们还缺你们几块灵石吗!”还有人嘴硬道。
商骜微微偏了偏头,凉凉地看向他。
旁边,便有绛雪峰弟子忍不住怒道:“不缺这几块灵石,为什么又要将它们藏起来诬陷我们克扣?分明是你们自己作乱,而今证物俱在,你还想如何抵赖!”
眼看着两边的弟子又要吵起来,商骜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他们今天来此,不是为了看他们吵架的。
他慢条斯理地又开了口。
“东西就在这里,给你们两条路选。”他说。
在场的人都转头看向他。
便听商骜说道:“一则,明日你们自己去认错,说一切都是你们的污蔑,至于什么原因,你们自己编。”
那几个弟子七嘴八舌道:“你想都别想!”
又听商骜接着说道:“另一条,就是明日我便带着证物去见仙尊,说你们偷窃。”
“你含血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们自己知道。”
说着,商骜垂下眼,慢悠悠地往前走了两步,微一抬腿,便提了提地上的那堆物件。
“这本秘籍,还有这个法器,都是上清宗的吧?”他淡淡地一个一个数道。“还有这株灵草,这枚丹药……”
他语气平缓,一个一个地数过去。
在场人都目瞪口呆。
很快,便有绛雪峰的弟子反应过来,大声说道:“这本秘籍不是绛雪峰藏书楼里的吗!怎么会在你们这里!”
房间里只点了两盏灯,这样昏暗的环境下,其余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些亮晶晶的灵石上,这些不看字便认不出来的秘籍、带有上清宗炼丹炉痕迹的丹药,还有这些需要仔细辨认才能发觉只有在蓬莱州才种的出来的灵草,除了商骜之外,没人辨认得出来。
就连那些白云观的弟子都没想到。
他们观主是最温和中庸的性格,他们这些修炼成绩出色的弟子,在宗门中也横着走惯了,这样顺手牵羊、先到先得的事,根本数都数不过来。
这些东西,就算是在他们白云观的长老峰主面前都无法一眼辨认出来,商骜怎么会这么快就觉察了不同!
一时间,在场众人都慌了神。
只见商骜抬起眼,没有情绪的眼神凉凉地落在他们身上。
“选吧。”商骜说。
周围绛雪峰的弟子们也皆用愤愤的眼神看向他们,短暂的沉默之后,有白云观的弟子率先低头道:“我们知错了,明日就去和仙尊……还有绛雪峰峰主道歉。”
周围绛雪峰的弟子们皆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面上也露出了喜色。
只有商骜面不改色。
“嗯,答应得很好。”他说。“但是,只答应可没有用。”
“你什么意思?”白云观的弟子紧张地问道。
却见商骜抬起手,昏暗的房间中,真气化作的卷重徐徐在他面前展开。
“为了避免明日你们改口,还是签张文契比较实在。”商骜慢悠悠地说着,卷轴之上已经以真气徐徐地写出了字迹来。
周遭绛雪峰的弟子面上皆露出了钦佩的神色。
待到商骜面前的契约写成,那卷轴徐徐飘起,停在了那几个弟子面前。
为首的那个愤愤地瞪了商骜一眼,抬手正要写下,却听见商骜凉凉的声音提醒他道。
“这契文,可不只是书面上的啊。”他说。
那几个弟子神情疑惑之际,就见那卷轴上徐徐流下的真气,竟包裹住了满地的物件和他们的储物囊。很快,散落一地的东西就都重新回到了各自的储物囊中,储物囊又飞起,重新回到了这些弟子的腰间。
“你用的这是什么妖术!”那几个弟子惊道。
“算不得什么妖术,日后你们学会了结契,自然就知道了。”商骜说。
“契约既成,你们的储物囊就会被契约用禁制保护起来,谁都打不开。若明日你们主动去认错,认错之后,契约解除,禁制自然也消失了。但若没有,明天禁制便会在各宗门宗主面前打开,你们储物囊中偷窃的东西,还有那些灵石,就都会公之于众。”
那几个弟子纷纷愣住,继而都用恼怒的眼神瞪向商骜。
商骜淡淡垂眼,迎上了他们愤恨的目光。
对峙之后,这些人自知不是商骜的对手,只得咬牙切齿地各自签下契约,还不忘警告商骜,一定要履行诺言。
商骜领着绛雪峰的弟子离开了此处。
几人行在昏暗的山间道路上,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高兴的。
也有弟子追上前来,问商骜道:“商师兄,你怎么会用这样厉害的结契法术!”
不等商骜开口,便有人在旁边接话道:“你是不是傻子?自然是仙尊教的了。”
周遭的几人也立时间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不愧是仙尊呀!”
“商师兄真是得了仙尊的真传!”
“果真,有仙尊在,怎样的事解决不了?”
听着他们一声声的夸赞,商骜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我今日来此,本就是背着师尊的。”他对这几个人说。“自然也没有这样的法术,方才的一切不过是障眼法,吓唬他们的。”
几人立刻心领神会,都夸赞商骜神算,机智过人。
“这样的事,自不能让我师尊知道。”商骜提醒道。
几个人立刻纷纷表示绝不会将今晚的事外传,一句话都不会往外说,绝不会恩将仇报。
商骜淡淡看了他们一眼。
他倒是相信他们,毕竟这些人关着禁闭就偷偷跑出来,自然也不敢让自己的师尊知道的。
他嗯了一声,对这几个人道了谢。
自然了,他想要隐瞒这件事,并不是因为这法术是假的。
恰恰相反,它是真的。
这样的结契之法,天下都没有几个人知道。也只有向他这样,与万千鬼修结下了最阴毒的血契的人,才会使用。
这件事,他自是要瞒他师尊一辈子的。
——
果不其然,第二日,那几个白云观的弟子便痛哭流涕,前往上清宗的主峰,向方守行道歉,说自己因着先前与绛雪峰的弟子们发生口角,此后又被打伤,这才怀恨在心,散播谣言的。
而绛雪峰和沈摇光,从头到尾都未曾克扣过他们一分一毫,一切都是他们编造的。
这教方守行一时乱了阵脚,连忙将澄玄子请了过来。而澄玄子听到了这前因后果,痛心疾首地将这几个弟子狠狠地斥责了一通,又在方守行的劝说之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斥责之后,便没有后文了。
唯有一夜都没怎么睡的沈摇光,第二日一早,便听说事情解决了。
这于他而言便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他特地去了一趟主峰,听着澄玄子一声一声地同他道歉,立时便将此事揭了过去。
只是沈摇光想不明白,这几个弟子怎么会一夜之间良心发现?
他旁边的商骜说道:“许是他们怕师尊查明,事情闹大?”
沈摇光闻言,思量片刻,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说道:“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而这天夜里,谁也不知道,那几个弟子竟没有回绛雪峰,而是出现在了澄玄子的住所中。
几个人并列站成一排,各个垂头丧气,谁也不敢出声。
“认错?你们还跑去认错?!”澄玄子怒道。“之前怎么吩咐你们的,全都忘记了吗!”
那几个弟子谁都不敢出声。
从头到尾这一切,确实全都是观主指点的。观主说璇玑仙尊如今名声之高,已经到了想要谋权篡位的地步,他们为了帮方宗主保住宗主之位,才不得不除此下策。
此事若行得通,对璇玑仙尊来说也不过是坏了名声这点小事,但却能让方宗主坐稳宗主之位,白云观也能卖他一个大人情。
但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被商骜抓住偷窃的把柄。
眼下在观主面前,他们也不敢提及偷窃之事,几人垂头丧气,谁也不敢出声。
澄玄子见状,怒极说道:“怎么,还不说缘由,难道你们想要被逐出宗门不成!”
短暂的沉默之后,一个头脑灵光、胆子大些的弟子哆哆嗦嗦开口了。
“观主……实在是昨天夜里,我们受了璇玑仙尊座下首徒,商骜的威胁啊!”
“他威胁你们?他拿什么威胁你们?”
“他……性命!他拿性命威胁我们!说若我们今日不去认错,便要杀了我们啊!”
“杀了你们?”澄玄子狐疑。“他一个筑基中期,有这样的本事?”
那弟子自然知道此事是说不通的。
但是他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只好眼一闭心一横,接着扯谎道。
“是!他不知……不知是修炼了什么功法,即便是筑基期,修为也远远高出我们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