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穿的破破烂烂,脸上满是脏污,根本就看不清本来的样子,但是一双眼睛比悬挂的灯笼还要亮,还要惊人。
箫十安视线从远方的火光中落在了乞丐的脸上,冷着声音道:“本宫是北朝储君,一言九鼎,从未说错过话。”
“京城这么大,有几家走水失火,操作不当炸了,也实属正常的事情,与本宫何干?”
乞丐听到他这样一说,后退一步,向他不伦不类行了个礼:“太子殿下既是如此说,小的就不说什么了,太子殿下好自为之。”
箫十安哪里让他走,张声叫人:“来人把他拿下。”
乞丐啧了一声,转身一个纵跃,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箫十安的人出了院子,连乞丐的鬼影子都没看到。
箫十安对着他的人命令道:“去找,务必要把那个乞丐给我找到。”
他的人应声道:“是!”
然而众人刚转身离开,远方又传来了轰通声,紧接着火光冲天,整个京城的人仿佛都被轰通声震醒,响起了敲锣打鼓救火声。
箫十安站在太子府的门口,望着远处的火光冲天,连续不断的炸裂轰通声,身体没有挪动半分位置。
十月在他身后,凝望着他,许久方提醒道:“殿下,外面天寒,先回屋吧,没要得风寒,让人笑话的去!”
她的言下之意,太子府周围全是前太子的人,他站在门口,就是把脆弱和不甘心给前太子看,告诉前太子他不如他。
箫十安转身看了一眼十月,进了太子府,回到了自己的书房,脸色臭的犹如锅底,沉得犹如深渊:“十月,我身边有他的人,有他的人。”
十月站在桌前,连忙安抚:“殿下莫恼,前太子当了二十几年的太子,枝繁叶茂盘根错节此乃正常现象。”
“咱们要做的,就是稳住自己,不被他左右,不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咱们成功了。”
箫十安手握紧成拳,一拳砸在桌子上:“正常现象,正常现象,什么叫正常现象,从出生开始他就压我一头,压到现在还在压我。”
“白天我才跟皇上说要娶金冷心,周行山,晚上他就跟我动手,好啊,他想跟我玩,本宫不怕他,本宫现在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本宫还不信玩不过他一个平头百姓。”
十月闻言一愣,纵然是她自己提醒殿下迎娶周行山,但是她没有提醒殿下迎娶金冷心。
殿下怎么连金冷心也要娶,要知道金冷心可是前太子的心头肉,心头尖儿,前太子为了他什么都不要,眼下如此做,无非就是羽翼未满,在一个拿刀的人头上跳,想死啊。
十月忙不迭的开口:“殿下,据我所查,金冷心无法生孩子,您娶他不具任何优势……”
“谁说我娶他不具任何优势?”箫十安打断十月的话:“我娶他,让我的好哥哥跳脚,没压过我的好哥哥一头,这就是优势。”
“十月,是你提醒了本宫,解决事情要从源头解决,周行山,金冷心,一个掌管着禁卫军,一个经商遍布周边列国。”..
“把他们两个一起纳入我的府中,跟我绑定,拴在一条绳上,比姜钱儿好用多了。”
十月:“……”
在这一刻,十月知道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的本意不是这样,金冷心根本就招不得。
京城的盐房,炮坊,炸了好几个,死伤无数,京城药房人满为患,大理寺,刑部,京城知府,巡卫军,捕快没有一个人睡的,全都起来,忙得脚不着地,汗流浃背,救火的救火,救人的救人。
城中百姓许多未睡,再加上有人蓄意带动民愤,大清早的百姓议论纷纷:“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盐房怎么会炸,难道说,是老天看不惯,那太子殿下失踪归来掳了别人的小娘子?”
“这跟太子失踪归来虏了别人的小娘子有什么关系,大爷,说话得负责任的,小心隔墙有耳,治你一个不公不敬之罪,让你全家倒霉。”
“我说话怎么不负责任了,昨天,昨天你们就没有听说太子殿下巧取豪夺,把自己救命恩人家的小娘子掳了回来吗?”
“救命之恩大于天,太子殿下却掳了人家,你们说这是好事儿,这是能有眼看的好事儿?”
“而且昨天的事儿刚出,晚上就起火,炸了,你们想想,这不是天看不惯,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众人一想,昨天白天,太子殿下掳了小娘子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还有甚者传闻,太子想娶一个已经娶了妻的哥儿,嫁了人的哥儿。
虽然这些没有确切的消息,但是百姓们都知道,无风不起浪,有这样的传闻,肯定就有这样的浪。
“你们再想想,好几间盐房,炮坊,这些是什么,都是朝廷最赚钱的行业,几十年没出事儿,却在昨夜出事,难道这不说明什么吗?”
“唉,太子失踪几年回来,就发生这事儿,啧啧,国之不幸,国之不幸啊。”
这些意味深长,具有暗示的话,百姓中广为流传,直接流传到了宫里,皇上在上早朝之前,周行山把这些信息递给他了。
皇上翻看完这些信息把信件往桌子上一放,看了一眼周行山,穿着龙袍在富公公的搀扶之下上早朝去了。
周行山面无表情,手握长剑,左一身玄黑衣裳,又酷又冷跟在皇上身后两步之遥。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开口率先禀报的就是昨夜的火光冲天,盐房,炮房被炸之事。
因死伤的人数高达上千,毁坏的房屋,不计其数,盐房,炮房周边的民宅全毁了,百姓流离失所,药房,大夫,都忙不过来。
皇上听完大臣的禀报,直接下达命令,让宫廷御医出去一半帮忙一起救治百姓,命令了箫十安和大理寺协同刑部一同去查询为何会爆炸。
箫十安,大理寺卿,刑部尚书领命。
除了这件重大的事儿,其他都是零碎琐事。
文武百官报了一圈,就宣布下朝。
然而皇上还没离开朝堂,看管国库校尉匆匆来禀报道:“启奏皇上,国库被盗,损失惨重啊,皇上!”
屁股离开了龙椅的皇上,听完国库校尉的话,直接一屁股重新坐在龙椅之上,声音变了调,“国库被盗?”
看管国库校尉声音颤抖:“是,皇上,国库被盗,损失惨重,请皇上下令,封锁京城,查询盗国库之贼人!”
皇上身体微微一颤:“太子,你去查,好好去查。”
箫十安听见国库被盗四个字的时候,视线一下子就看向了周行山。
周行山站在皇上身后,雌雄莫辨的脸不带任何一丝神色,目不斜视仿佛周遭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及皇上安危重要。
箫十安无法从他脸上揣测到什么,听到皇上的叫喊回过神,撩起衣袍,跪地领命。
如此重大之事,让皇上胸口起伏,一口气没喘顺,身子虚的连连咳了起来,咳出了血。
满朝文武大臣见状,乌压压的跪成了一片,齐声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在他们的喊声之中,被太监扶了下去。
留下满朝文武大臣相互对望一眼,心里开始咯噔算起来,皇上好不容易好转的身体吐血,这不是什么吉兆,是大凶之兆。
之前不着急站队的文武大臣,现在就开始和太子套近乎了,话里话外透的太子有什么需求,只管吩咐他们。
箫十安看着他们这些现实的嘴脸,端着身份和架势嗯了几声,没有当即离开皇宫,去了后宫皇后那儿,告知皇后,皇上病了。
皇后听后,微微一愣,望着箫十安道:“太子是想让本宫去看着皇上何时驾崩,还是想让本宫去拿传位诏书?”
箫十安一怔,拱手对皇后道:“母后,父皇病重,母后身为父皇妻子,理应照顾其左右。”
“至于父皇何时驾崩这得看天意,儿臣是父皇母后嫡子,就算没有传位诏书,父皇若有三长两短,儿臣也是名正言顺。”
皇后用帕子掩了掩嘴角,不再年轻的脸庞带了些许细纹,穿着华服,周身散发着高贵气息,悠悠一叹,意味深长道:“太子失踪几年,归来时,在外面染上了不少恶习,让本宫有些陌生了。”
箫十安心里咯噔了一下,眼前的女人,是他的母亲,生他抛弃他的母亲,对他说出这样的话,难道说她在怀疑什么?
他顶替箫九桉回到皇城来,就过来给她请了一次安,现在是第二次,从小到大他就见她这两次,她却怀疑他?
果真她的眼里只有箫九桉,对他这个儿子可有可无。
箫十安嘴角微勾,直视着皇后:“母后,人总是会变的,儿臣失踪几年也算在外面见识了一番,改变一些想法,也属正常。”
皇后露出浅浅微笑:“太子所言极是,但是,一个人在变,本质上是不会变的,至少几年前的太子,不会做出掳他人之妻,要娶他人之夫之事来。”
箫十安脸色霎那间一沉:“既然母后已知晓,那就应该知晓,儿臣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北朝江山社稷,为了母后能做太后。”
皇后笑容不减,眼中带着淡淡的疲倦感:“太子,为了你自己就是为了你自己,别说为了本宫。”
“本宫自打嫁给皇上开始本宫就是皇后,往后无论谁当皇上本宫依旧是太后,你这样说,本宫听着好生厌烦。”
箫十安眉头骤然一紧,后退一步:“母后,儿臣还需查找国库被盗之事,就不打扰母后了,儿臣告退!”
皇后望着他,声音不缓不急,若有所指:“太子慢走,千万别心急,得一步一步来。”
箫十安深深的看了皇后一眼,一颗心不上不下,一直悬着。
直到在宫道上碰见周行山,箫十安才把悬着的心暂且压下,张口质问他:“昨夜的炸裂声,今日的国库,都是你们所为吧?”
周行山停下脚步,双手拱起,恭敬有礼道:“太子殿下说什么,微臣听不懂,皇上吐血病重,微臣现在要去调集禁卫军,请太子殿下不要阻拦!”
箫十安声音微微拔高:“皇上病重?”
周行山薄唇一翘:“是,太子殿下,国库被盗,皇上气血攻心,太医说危险,微臣身为禁卫军统领,自然而然要调遣军马保护皇上。”
他现在还在皇宫,皇上病重,他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周行山要干什么?
拥兵自重吗?
不…
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好不容易顶替箫九桉,眼瞅着江山就要到手,绝对不能节外生枝,让别人横插一脚,自己给别人做了嫁衣。
周行山不动声色的像一个猎手,将猎物的神色尽收眼底,停顿了一下,诱惑猎物道:“太子殿下,你以为长得一样,就能做到天衣无缝了?”
“皇后管理后宫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皇上虽不是什么明君,但北朝在他的治理之下也是蒸蒸日上。”
“他是病了,身体不舒服,不是老眼昏花,就您天天的提议,天天做的那些事儿,别说是皇家,就是正常大户人家继承人都干不出来的事儿。”
“好了,微臣不跟您说了,毕竟跟不聪明的人说太多的话,会影响自己的聪明程度。”
“你……”
“微臣告退!”
周行山气死人不偿命,说完就走。
箫十安徒留在原地,心思百转千回之后,没有按照皇上的话出宫去查国库被盗之事,而是重新返回,向皇上寝宫而去。
令箫十安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刚到皇上寝宫门口,就看见了本应该出宫调兵遣将的周行山从皇上寝宫出来。
箫十安瞬间警铃大作,转身欲走,不曾料想周行山扬着声音冲着皇上寝宫道:“启奏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箫十安转身抬起的脚步怎么也落不下去,只得缓回回来,使劲的瞪了一眼周行山。
周行山冲他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就听见皇上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寝宫里传来:“箫九桉,朕还没死,用不着你去而复还,过来查看朕死了没有。”
箫十安连忙跪在寝宫门口:“父皇息怒,儿臣只是关心父皇,父皇没事,北朝之大幸,儿臣之大幸,儿臣这就去查询国库盗窃之事,这就去。”
皇上的话再次传来:“查不到国库被盗之事的幕后主使,追回不了国库的损失,不要来见朕!”
箫十安应了一声:“是!”
皇上的声音不再传来。
箫十安从地上起身,后退几步,离寝宫远一些,才压着声音对周行山道:“你在算计我!”
周行山行到他眼前:“我不是在算计你,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箫十安我的耐心有限,再给你三日,若是我看不到我的娘子,大家就同归于尽吧。”
“同归于尽?”箫十安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周行山,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跟本宫同归于尽?”
“你娘子姜钱儿,我告诉你,她已经爱上了本宫,不是本宫不放她走,是她自己不走。”
“还有你,本宫已经祈求皇上赐婚,你早晚会成为本宫的太子妃,所以,周行山,你最好识相点,免得以后本宫荣登大宝,吃亏的是你自己。”
周行山下颚一扬,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箫十安,两年前,有人告诉我,我和我的妻子不会美满一辈子,我不会窝在穷乡僻壤里。”
“我有大福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福气,我不相信,我一直在试图反抗,和我的妻子窝在乡下,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就想着多赚一些文钱,等我的妻子长大一些,再生个孩子,我们一家三口,衣食无忧,过一辈子,便是幸福。”
“可是,你却强带走了我的妻子,这让我不得不想,无论我如何反抗我的命运,命运最后的走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福气。”
箫十安不明白他说这些话的意思,但是听到了一点,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福气,于是他开口道:“你会成为我的太子正妃,对吧?”
周行山眼中闪烁着疯癫:“也许,但是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时间一到,我若见不到我的妻子,我的妻子若不能恢复记忆,咱们就同归于尽吧。”
箫十安没有被他的同归于尽吓着,满脑子就是他口中所说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福气。
若真如他口中所说,那他的选择是对的,他祈求皇上赐婚是对的,还有金冷心,他们两个一个太子正妃,一个太子侧妃就是正正好。
姜钱儿在太子府没了自由,昨天还能自由行走在太子府,今天只能在一处院落,不准出去了。
就连早饭中饭规格都变了,不再是精致的燕窝,点心,小菜,肉鱼,而是清汤寡水,白粥咸菜。
也没有人伺候她了,就把她关在一处院子里,早饭中饭扔在了院门口,大有一副她爱吃不吃不吃就拉倒的样。
此情此景让姜钱儿觉得自己没了利用价值,没有一点价值的棋子,只有没有价值的棋子,才会如此待遇。
但是太子府固若金汤,有无数个侍卫和护卫守着她的院子,让她无法逃脱,无法走。
她吃完已经凉掉的饭菜,冷得直哆嗦,之后,她故伎重演,把房里唯一一盆火炭掀在了床上,还把油灯里的油泼在了上面。
火轰一下子就把被子燃烧起来,为了火烧得更旺,她把凳子椅子,屋子里能烧的全都扔在了床上。
大火烧起来烧到了屋梁上,她跑了出去,跑在了院子门后面,看着浓烟滚滚惊起了太子府的人敲锣打鼓人声沸腾。
元宝楼。
金冷心把最后一封信息信件投进了火盆里,侧目看着凝望着他的箫吟,缓缓道:“箫吟,行哥儿着急了。”
箫吟张口安抚道:“箫十安现在已经骑虎难下,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会放掉姜钱儿,我们就可以回翠山岭。”
金冷心重复着刚刚的说的话:“箫吟,行哥儿着急了!”
箫吟声音不变依旧安抚:“箫十安,想要做皇位,知道什么对他有利,知道什么对他没利,姜钱儿只会是他的绊脚石,不会是他有力的棋子,他会想到这个关卡,放掉他的。”
“啪一声!”
金冷心手拍在桌子上,噌的一下站起,拔高声量:“箫吟,我说行哥儿着急了,我说,你的好弟弟箫十安向皇上祈求赐婚迎娶周行山,迎娶我,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箫吟眉头微微一皱:“这件事情不会成为现实,你是我的,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谁也娶不走你。”
金冷心发出一声冷笑:“你的意思是谁也娶不走我,就是可以牺牲周行山娶走他?”
“箫吟,一直以来,你对箫十安都是心慈手软,企图他能回心转意,放开姜钱儿,顺利坐上皇位对吗?”
箫吟望着他沉吟片刻:“是,我一直对箫十安心慈手软,我把皇位让给他,我希望他能顺利坐上皇位。”
“他掳走姜钱儿,要娶周行山,窥探你,觊觎你,是我始料未及的,所以…昨日爆炸,今日的国库失窃,都是我所为。”
金冷心后退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看着眼前的汉子,陌生,陌生,再陌生,找不到任何一丝熟悉的样子。
可是他明明顶着箫吟的一张脸,但是他每一步都算计,每说的一句话,都是把他排除在外,不把他当成自己人,不把他当成伴侣夫郎。
箫吟见他后退,站起身来,伸手要去拉他。
金冷心用力一甩,甩开他的手,“箫吟,三天,行哥儿说,三天之后见不到姜钱儿,姜钱儿恢复不了记忆,回不到他身边,他就要和箫十安,皇上,皇后,一起去死!”
箫吟瞳孔骤然一紧,视线刷一下落在火盆里还没有燃烧完的信件,声音像裹了寒霜一样冷:“周行山,原来一直都不信任我,和你单独信件联系!”
金冷心被他的声音冷的打了个哆嗦:“箫吟,不是他不信任你,是你,是你一直在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你说你为了我,不要江山,不要孩子,我信了,我愿意和你一辈子,只和你一辈子,但是,你敢说,你没有偏袒箫十安,你敢说明明是可以救出姜钱儿,你却一直没有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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