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自家相公犀利如雷般的反问，姜钱儿傻眼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连忙来到火炉旁，对着已经重新捞起落花生的篮子，剥着落花生的周行山道：“相公相公，你太聪明了，果然我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你一下子就猜中了。”
“那二两银子的确是肖颜夕给我的，用于买你的行踪，我就想着，有钱不赚白不赚，就把你的行踪告诉她了。”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和周山海已经成亲，变成了一家人，相公，你能原谅我吗？我是真的不知道。”
他到底什么时候知道的？
可以这样不露声色。
肖颜夕说的？
看着可不像啊。
“你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周行山毫不在意的安抚着说道：“他们男未婚女未嫁，成亲成为一家人，也是正常。”
他听见他们成婚在一起，内心毫无波澜，只是觉得有些烦躁，烦躁他们来打扰他，他现在只想努力生活，攒些银两，给这个单纯附身于姜钱儿身上的邪魅。
至于他们，不重要，亲弟弟如何，不也照样在他心中捅刀子，把他说的话当成耳旁风。
“相公，你真好。”姜钱儿化身一团小甜面，从周行山的背后，搂住了他的脖子，黏在他身上，又甜又黏糊：“你说你怎么这么好呢，我怎么就遇见这么好的你呢？”
周行山被一个热乎的身体贴在自己的后背，她对着自己的耳朵说话，自己的耳朵痒痒的。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缓缓勾了嘴角，她是不知道自己多好，被他的表象所骗，他一点都不好，只想对她好。
姜钱儿在周行山的背上，黏糊糊了好大一阵子，乍然想起自己卖的文钱，风风火火跑出去，抱了个木箱过来：“相公，这才是我今天卖的文钱，你猜我十种落花生味，哪种卖的最好？”
周行山放下腿上的篮子，接过木盒，木盒里面是铜板文钱，他边点文钱边道：“十种落花生，糖霜花生卖得最好，椒盐和盐花生卖的次子，无味落花生，买的人最多。”
姜钱儿嘴巴微张，满眼崇拜：“相公，你太聪明了，我跟你讲，我炒了十五斤的糖霜花生，三文钱一斤，五文钱两斤，跟抢疯了似的。”
“椒盐花生两文钱一斤，五文钱三斤，也卖得非常快，一文钱一斤的无味花生，基本上买就送一大把，才把它卖完的。”.
周行山看了一眼她亮晶晶的眼睛，倒不是他聪明，是因为糖稀少，糖贵，越是冬天，越是寒冷，糖越贵。
白面大米都没有糖贵，一些村子上的富户，一年能撑上个半斤糖，来贵客才冲一碗糖开水，余下的时间，都是舍不得吃糖。
像这种天气，能去镇上赶集的，要么是卖东西的，要么是买东西的，去买东西的，家中就是有多余的文钱的。
一斤糖霜落花生三文钱，二斤五文钱，既能吃到糖味，哄孩子，招待贵客，又能尝到落花生的新鲜吃法，买的人必然是多的。
“看来照这样的生意，我们是要请人了。”周行山数文钱的动作没停：“请人帮我们剥落花生，帮我们贩卖，你说呢？”
姜钱儿拿着小板凳，坐在他的腿前，伸手给他按摩小腿：“我已经请了一个人，木婆子家的宜哥儿。”
周行山数文钱的动作微微一顿：“木婆子家的宜哥儿，从上河村被和离带回一个小哥儿的宜哥儿？”
姜钱儿低头认真的给他按摩小腿：“是啊，今天我在街市上碰见他，我忙，他还帮我忙，我就想着请他过来帮忙，开了一百文，两斗粮一个月。”
周行山默了一下：“他长得怎样，好看吗？”
姜钱儿想都没想到：“没相公好看，很高大，很魁梧，有些瘦，不自信，不过，他是一个实在人。”
“我请他给我们干活，他应该不会有别的想法，甚至比旁人更卖力一些，因为他有娘要养，有孩子要养，这两个人，是他的软肋，是他为之拼命的动力。”
周行山嘴角几不可查的勾了勾：“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还是要小心，你做的十种落花生的味道，是市面上没有的，莫让他人偷学了去。”
姜钱儿甜甜的点头：“我晓得的。”
之后周行山点完文钱，扣去糖的钱，盐的钱，木炭的钱，以及落花生的成本，赚了五十文。
瞧着赚的这些文钱，周行山手指敲在木轮椅上，望着木炭盆，陷入沉静，直到姜钱儿端来红烧猪脚炖菽盖大米饭他才回过神来，端过碗和姜钱儿秀儿姐围着木炭盆把晌午饭吃了。
吃完晌午饭，放下碗，漱了口，宜哥儿就过来了，他穿着破旧的棉衣，塞着稻草的棉鞋，进入温暖的房间，见到姜娘子的相公。
她的相公穿着藏青色的棉衣，腿上搭着一个小棉被，黑发如墨，俊美如仙，右眼角下的红痣，宛如鲜血鲜红。
他神色淡淡，眼神漠然，撇向他的时候，宜哥儿觉得自己自惭形秽，与他也是天地的差别，月亮和泥巴的区别。
“宜哥儿，我姓周，名行山，你可以换我行哥儿，也可以换我周当家。”周行山把宜哥儿从上打量到下，缓缓开口道，“我家小娘子已经跟你说了，请你过来，月钱一百文，两斗粮……”
“不…不需要月钱。”宜哥儿磕磕巴巴摆着手拒绝：“周当家和姜娘子与我有恩，救了我们父子二条命，我们无以为报，这个月钱……”
“月钱是要给的。”周行山拿出五十文钱，递到他的手边：“这是五十文钱，你先拿着。”
还没干活，就先给文钱，宜哥儿不打算要钱的，又惊又骇，连连后退：“使不得，使不得，周当家，我还没给姜娘子干活呢，万万不可，使不得，使不得。”
什么都没干就拿文钱，跟那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什么区别？
“这是先预给你的。”周行山不急不缓道：“你拿着五十文钱，去买两双鞋，置办两身像样的棉衣，不然，你穿你这一身衣裳，跟我家娘子去卖吃食的时候，旁人会觉得不干净，会耽误我家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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