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安讲完话,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紧接着便是放电影。
魏电影将机器调试好,粗糙的黑白画面便出现在了幕布上,同时他清了清嗓子,讲解道:“今天我们看的电影叫《林海雪原》”
“讲的是英雄少剑波,在寒冷山林里与土匪斗智斗勇,展现我们......”
魏电影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仅对放映机器得心应手,讲解也是清晰明了,让众人明白影片讲了什么事,宣扬的思想是什么。
毕竟,在场都是大字不识的庄稼人,有时候要是不讲解的话,根本不知道影片放了些什么。
随着魏电影的讲解,众人便沉浸在电影的精彩当中,虽然黑白画面很模糊,但是众人一点儿也不嫌弃,反而看的津津有味。
王满银那一块就更高兴了,一边抽着香烟,一边吃着花生瓜子,简直不要太快活,惹得旁边的人频频注目。
王满银看的也是津津有味,这种老片子他可没看过,剧情和人物的演技都很到位。
少剑波的英姿,土匪的心狠手辣,人民群众的支持,战士们的伟大,看的众人是热血沸腾。
甚至当场有小孩子叫嚣道,“我也要去当兵!”
迎接他的就是蒲扇巴掌,“你个瓜怂给我闭嘴,就你还当兵,咱家可没这个条件!”
确实,这个年代当兵可不容易,各种条件审核的很严格。
看完《林海雪原》,魏电影走上主席台,笑着说道:“本来上面给我的任务是放一部电影,但是你们的田支书想让我多放一部,我正好也带了两部电影,干脆一起给你们看了吧。”
话音刚落,准备回家的庄稼人立马欢呼起来,重新坐下去,等待着第二部电影。
这时,少安突然说道:“肚子疼,我去上个茅房。”
说完,起身悄悄的走了,王满银眼尖的发现,润叶也悄悄从另一边走了,这两小青年,还真够有意思的。
“满银,你给我说,少安和润叶是咋回事?”一旁,孙玉厚老汉叼着烟枪说道。
活到他这个岁数,很多事情都看的明明白白,少安的小动作根本瞒不过他。
王满银无所谓的笑笑,“爸,这不明摆着的嘛,这是好事儿,您呐就别操心了。”
孙玉厚冷哼一声,随后又叹了一口气,“我是怕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王满银抓了一把花生放在他手里,“少安的事,就让他自己做主吧,他有本事处理好自己的事嘞。”
“姐夫,你们在说啥,我哥咋了?”兰香突然凑过来仰头问道。
王满银笑了一声,“你哥要给你找个嫂子,好不好?”
兰香快速点头,“好,不过我只想让润叶姐当我嫂子,姐夫,你可不能让我哥娶其他女人。”
“人小鬼大。”王满银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说什么呢你们。”叼着烟枪的孙玉亭走过来,扫了一眼四周,疑惑问道:“凤英还有两个娃娃呢,我找一圈了都没看着,她们没来看电影?”
王满银的笑容瞬间收敛,默不作声,不管咋说,自己打人还是不对的,但是他不后悔。
要是自己的女人小孩被欺负了不敢吱声,那还当个求的男人。
“哥,你说话啊,凤英和两个孩子呢,他们不是去你家吃饭了嘛?”孙玉亭一边伸手去拿烟袋,一边问道。
孙玉厚拍开他的手,淡漠道:“刚才我和贺凤英说,咱两家断绝关系了,以后再不要来往,你我各不相干。”
孙玉亭愣了一下,笑笑说道:“哥,你又在开玩笑了,这种玩笑可不兴开。”
“我没开玩笑。”孙玉厚再次拍开自家弟弟的手,“你们家的确该改改了,你看两个娃娃都成求样了,两个大人还整天忙活些求不相干的事。”
“还有凤英,她对我们家什么看法我都知道,既然看不上我们家,那以后干脆别来往。”
“离了你们家,我们还活的更轻松,你也反思反思,看看这个日子该咋过。”
孙玉亭见自家老哥不似作伪,皱着眉头问道:“哥,到底发生了啥事,无缘无故为啥要断绝关系?”
“因为贺凤英骂我儿子和我婆姨。”王满银淡淡道。
“骂他们甚了?”孙玉亭追问。
“你还是自己去问吧,我说不出口。”王满银转头不再看他,注意力重新放在电影上。
孙玉亭感觉心里毛的不行,对贺凤英也有了些许怨气,咋隔三差五老是给他弄出些幺蛾子。
这关系是说断就能断的?
都是亲人,何至于此!
他叹了一口气,“那是这,哥,我回去劝劝凤英,把事情说开了就好了,你也别置气,让我抓把烟。”
说完,继续伸手去拿烟袋,孙玉厚白了他一眼,但也没阻止。
孙玉亭将自己的烟袋装了半袋,又挖上满满一烟锅的旱烟,转身急匆匆的回家了。
离开热闹的小学,回到清冷幽黑的烂窑洞,孙玉亭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些惆怅的情绪。
家里没有丝毫光亮,也没有丝毫生气,这哪里像个家嘛,所以平日他干脆一心去跑运动,以此来麻痹自己。
跨过烂门槛,推开老旧的木门,借着月光,破烂的炕床上隐隐约约有几个人影。
孙玉亭抽着旱烟,躲过地上的盆盆罐罐,坐在炕床边缘上,轻声开口,“咋啦?”
没有回声。
孙玉亭皱了眉头,“凤英,我问你咋回事,我哥咋突然要和我们断绝关系?”
“不是我的错。”贺凤英幽幽回了一句。
“你就说咋回事,我没说是你的错。”
贺凤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孙玉亭听完后,默然不语。
这事怎么论?根本说不清谁的对错,贺凤英嘴巴太毒是错,王满银打人也是错。
但归根结底,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值一提,之所以要断绝关系,还是王满银和孙玉厚看不来这一家人的做派,想要借此敲打一下。
“那你说现在咋办。”孙玉亭抽着旱烟问道。
“哼,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我就不信离了他们两家我们就活不下去,我明天就给我山西老家写信,让他们给我们送粮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