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番外一

天际阴沉沉,树梢随风摇晃,空气中掺杂铁锈一般的潮湿水汽味。

偌大办公室,巨型落地窗外云层厚重,阴沉得几乎瞧不见一点光。

“明天是你妈妈生日。”

大理石办公桌前,靠在椅背上的男人打着电话,眉心深深皱起,他摁着额角,声音有点冷对着电话那头道:“你必须得回来。”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让男人沉默下来。

半晌过后,男人才沉声道:“可以。”

“过完这个学期我就让你回国。”

“但是明天你必须得回来陪你妈妈。”

“还有教室里的那些作业,记得按时交给老师。”

男人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干净利落地就挂断了电话,似乎是懒得再沟通。

陆霆靠在椅子上,深刻眉宇紧紧皱起,似乎是颇为头疼,沉默地拿起烟盒点了一根烟。

半晌,他对着办公室里等着他下班的老员工道:“老姜。”

姜**是跟了他十几年的老司机,为人忠厚,闻言连忙道:“怎么了陆总?”

陆霆沉默地弹了弹烟灰,他靠在椅子上,嗓音带着几分疲惫道:“我记得你儿子好像也是十七十八岁?”

姜**点了点头:“对。”

陆霆叹气道:“是在市一中读书吧?”

“我听说还是自己考进去的。”

市一中是省重点,能考进去的学生基本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姜**有点不大好意思道:“是孩子自己考进去的,孩子争气……”

陆霆又叹了一口气道:“没被请过家长吧?”

却没想到姜**老实点头道:“被请过的……”

陆霆一愣,随后又似乎觉得被家长的不止自己一个人,立即放松了许多,带着几分同病相怜道:“你家孩子因为什么被请家长?”

他刚想说是打架还是逃课,就看到姜**挠了挠头:“好像是请家长上台演讲什么,给其他家长分享怎么教育孩子……”

陆霆:“……”

姜**憨厚不好意思道:“我一个大老粗哪懂怎么教育孩子,这不是全靠孩子自己努力……”

陆霆沉默,想起自家孩子,回国以后打架逃课戾气满身,花钱买进了省重点的市一中,结果每个月都能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

看着陆霆颇为头疼的模样,姜**想起陆家常年在国外最近才回国的大少爷,也知道陆家父子关系并不亲近,忙道:“大少爷只是还不习惯……”

陆霆叹了一口气,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没说话。

陆家只有一个孩子,也就是姜**口中的大少爷陆黎。

他跟妻子年轻时都忙于事业,几乎没有闲暇时间陪伴孩子,长大以后孩子跟他们并不亲近,甚至是疏远。

到后来他们才发现,长大后的孩子身上几乎集合了他们夫妻的坏脾气,桀骜不驯,戾气满身,性情冷峻叛逆,倨傲且一身反骨。

陆老爷子不允许陆家唯一的孩子在国外待着,背着他们,将十七岁的陆黎强制将带回国。

整个陆家都没想到陆黎下了飞机后甩掉身后的保镖,独身一人出走。

陆老爷子震怒,二话不说断掉了陆黎身上所有经济来源。

后来得知消息的夫妻二人几乎将a市与附近的城市翻了个遍,才找到陆黎。

那会的陆黎正在给人打地下黑、拳。

见他们来,靠在拳击台上,没什么情绪,跟头桀骜不驯的狼崽子一样,透着股狠厉戾气。

看上去似乎是因为没有经济来源去打地下黑、拳,但更像是在发泄着某种戾气。

一身反骨。

陆家没几个人脾气是好的,从震怒的老爷子身上便可窥见一二。

这就导致了一家人曾经试图坐下谈判。

但无一例外。

每次都是不到三句话就谈崩了。

个个都是针锋相对的火药桶。

陆霆头疼地摁了摁眉心,想起前不久打电话过来的老师,又想起同是十七十八岁的孩子,人家老姜的孩子就安静懂事。

穿着一身白校服,身形清瘦,背着书包,站在路边,见着他还会叫他:“陆叔叔好。”

懂事又礼貌。

就是身体不太好,看上去带着点病气。

陆霆靠在椅子上,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气,顿了顿还是让老姜去市一中悄悄给陆黎送把伞。

姜**宽慰道:“大少爷总有一天会明白陆总您作为父母的心意……”

陆霆翻开文件:“但愿吧。”

明不明白是次要的。

毕竟陆黎那玩意看上去就像是没有朋友的人。

刚转学过去,性情倨傲,看上去又凶,脾气坏成那样。

旁的人下雨了还能跟朋友挤一挤,指不定还有朋友送伞。

至于陆黎……

陆霆摇了摇头。

这狗脾气的玩意估计只能淋雨回家。

———

市一中,傍晚五点半。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彻校园,叮咚叮咚的铃声结束后,整个校园都热闹起来。

教学楼走廊渐渐涌出不少人,大批学生成群结伴地说说笑笑走着。

高二火箭班,有人在教室门口遥声喊道:“姜宜——”

“去吃饭吗?”

教室里倒数第二排靠窗的男生笔尖一顿,他抬起头,微微摇了摇头道:“不去了。”

“你们先去吃吧。”

教室门口外的宋子义似乎有点遗憾,但还是笑着道:“好。”

“你写完题记得去吃饭啊。”

男生点了点头,垂下眼继续写着题,灯光照下来,在他纤长浓密的卷翘睫毛上投下浅浅阴影。

教室窗户敞开一半,外头裹挟着潮湿水汽的风吹进来,浮动着男生身上白色校服浮动,勾勒出清瘦身形。

男生黑发乌瞳,眉眼生得极为漂亮,并不显女气,身形比同龄人稍清瘦,面容带着点病气,气质沉静。

教室里很快就空了下来,空荡荡的只剩下沙沙的写字声和试卷在风中翻卷声。

不只是过了多久,当写下最后一个答案后,姜宜停下笔,稍稍活动了手腕。

他望向空荡荡的教室,然后起身将敞开的窗户关上,桌面上不断浮动的纸卷一角终于停歇下来。

姜宜抬头,瞧见阴沉沉的天空外树梢摇晃,空气中水汽潮湿,仿佛随时随地都能下起倾盆大雨。

教室后头的雨伞七零八落挂着,已经没剩多少把雨伞,基本上有伞的人都已经拎着伞出了校门。

姜宜弯腰,白皙修长的手拿起最角落的一把黑色雨伞。

黑色雨伞整洁干净,边边角角都很平整,伞扣一丝不苟包住整把雨伞。

他拿起黑伞,又拿起自己另一把黑伞,朝着教室外走去。

高二火箭班在教学楼三楼,姜宜拿着雨伞,专门挑人少的楼道走,绕了一大圈来到隔壁教学楼的国际班。

这个点的国际班教室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最后一排最角落的课桌干干净净,只有一叠一叠试卷,摞在小山。

但没过多久,课桌上就静静躺着一把黑色雨伞。

五楼的楼梯口,姜宜神情郑重,仿佛革命交接成功一样,低头给姜父发了一条消息。

——姜宜:爸爸,伞送好了,不用跑过来了。

对方很快就回复了消息。

——姜父:(微笑表情)

——姜父:谢谢乖乖。

——姜宜:(小猫敬礼)

姜宜心情愉快回了一个表情。

前几个月他在学校碰见姜父,发现姜父按照在自家老板的嘱咐来给陆家的大少爷陆黎送伞。

恰好姜宜跟陆家的大少爷在一个学校,姜宜不愿姜父来回跑,便自告奋勇地替姜父揽下这个活。

每当要送什么东西,姜宜总会提前买好,然后给陆家大少爷送去,每次都圆满完成任务。

发完消息,姜宜望向外头阴沉沉的天,想了想食堂里几乎每次都吃不完的菜,他皱了皱鼻子,思考了几秒,还是决定回教室吃面包。

他踏进教室没多久,外头就落下噼里啪啦的雨珠,密密麻麻地倾泻下来。

另一头的国际班教室。

身形极高的金发男生背着挎包,宽肩长腿,额发被雨水淋湿了一部分,手骨上缠绕着一圈绷带,神情冷漠走进教室。

他穿着校服,衣角已经被雨水打湿不少,没什么情绪地走到了教室最后一排角落的课桌前。

课桌上摞着小山一样的试卷,还有一把黑色的雨伞。

陆黎目光微沉,盯着那把黑色雨伞。

他不记得多少次了。

但每次只要下一雨,他桌面上总会出现一把黑色的雨伞。

他去年才回国,两个月前才转到市一中,平时很少跟市一中的人有交流。

但桌面上总会出现一些小东西。

有时是雨伞,有时是绷带,有时是跌打伤药,有时候是便利单饭团加牛奶。

对方像个神出鬼没的野猫一样,叼来东西放在课桌上就溜走。

陆黎见过对方写的字。

那张纸条贴在跌打伤药的药盒上,字迹遒劲大气,叮嘱他用这个跌打伤药就好了,这个效果很好。

不需要再去买别的跌打伤药。

陆黎曾经想要找到给他送东西的人,但一次都没成功,对方似乎异常警惕,察觉到一点不对劲,就溜得比谁都快。

陆黎将课桌上的试卷塞到挎包里,最后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天气预报。

明天依旧下雨。

很好。

他不信明天还逮不到。

陆黎拎起雨伞粗暴地塞进挎包,面无表情地走下楼,出教学楼时拉上外套帽子,在倾盆大雨中,双手插兜低头走出学校。

第二天傍晚。

在疏疏落落的雨幕中,下课铃声响起。

高二火箭班,抓着伞的宋子义还是同往常一样,在教室门口遥声叫:“姜宜——”

“去吃饭吗?”

教室里的姜宜抬头,然后摇了摇头,笑了笑道:“你先去吧。”

“我还没写完题,等我写完了我再去吃。”

宋子义挠了挠头,又道:“行吧,那你记得去吃啊。”

他是特长生,跟姜宜不是一个班,但姜宜班里的人几乎都认识他,有几个打球相熟的同学还打趣道:“又来叫班长去吃饭?”

宋子义笑骂擂了相熟的同学几拳:“你这不是废话?”

他一边跟着朋友走向食堂一边道:“我来火箭班除了找姜宜还能干什么?”

火箭班的同学笑哈哈道:“你跟班长感情真好。”

宋子义笑着道:“我们一个幼儿园的,认识十几年了……”

姜宜性格安静,跟周围人关系都不错,但深交的却很少,大抵是因为看上去就像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加上外貌出众,大多数人都以为这样的人不缺朋友,大多数也识趣地没凑上去。

宋子义对于自己认识姜宜十多年这件事,还是十分高兴。

随着教室走廊外声音渐渐消失,教室也空下来,写了半个小时的姜宜伸了个懒腰,偏头望向窗外。

还在下着雨。

姜宜走到到教室后头放雨伞的地方,弯腰拿起两把黑伞,下楼撑着伞朝隔壁教学楼的国际班走去。

五楼长廊空荡荡,姜宜稍稍探头,望见国际班教室前门关着,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放心下来,走进教室。

他如同往常一样,熟门熟路地走向最后一桌,将雨伞放在干净空荡的课桌。

却没想到教室忽然传来了“嘭”地一声关门声,像是有人突然关上了门。

姜宜微微一愣,下意识转头,看到教室后门的金发男生慢条斯理踹上门,然后单手插兜,眯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他长得很凶,神情淡漠,看上去就是一副很不好相与的模样。

金发。

蓝眼睛。

姜父口中脾气很不好的陆家大少爷。

姜宜僵硬在原地。

逮到了。

脾气很不好的陆家大少爷守了整整一个下午,才等到熟门熟路溜进来的男生。

被吓到的男生看上去很震惊,水亮眸子瞪得圆溜溜的,额发有些湿漉搭在眉眼上,皮肤很白,带着点病气,睫毛很长很黑,漂亮得厉害。

男生瞪得圆溜溜的乌瞳无端让陆黎想起了外祖母养的那只小猫咪。

小猫咪被逮到的惊吓模样跟现在的男生一模一样。

“……”

教室里没关的窗发出阵阵响声,课桌上的试卷混杂着水汽飞扬起来,陆黎眼皮子都没抬,冷漠地望着试卷朝着窗外飞去。

谁知道刚才还僵硬在原地的黑发男生反应超乎常人的快,眼睛瞪大,立马地帮他把试卷抓了回来,还低头小心翼翼地帮他捋好,又放在桌面。

陆黎:“……”

他面无表情道:“伞都是你送的?”

姜宜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陆黎继续面无表情:“那些东西也是你送的?”

姜宜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看到身形极高的金发男生朝他走过来,宽肩窄腰,他低头望着他面无表情道:“五月十八号那天下午,有人找我打架。”

姜宜有些茫然,似乎是不知道面前人为什么没头没脑提起这件事。

陆黎面无表情:“那天下雨,我拿了你放在我桌面上的伞去打架。”

“准备打架的时候,我的伞翻面了。”

姜宜一愣。

陆黎:“我在十几个红毛黄毛绿毛小混混面前,雨伞翻面了。”

“伞骨架都露出来的那种。”

姜宜:“……”

金发男生继续面无表情:“那群垃圾笑得差点通不过气,笑了我半个小时。”

“然后骂了我两个月的穷逼”

姜宜:“……”

他张了张嘴,想到了送给金发男生的伞都是路边快销店里卖的伞。

因为金发男生从来都不带伞,也从来不回把伞拿回来,他送一次伞就要买一次伞。

于是干脆直接在顺路的快销店买伞。

老板都认识他了。

昨天去的时候还笑眯眯地给他打了八点八折。

金发男生望着面前男生不知所措的模样,他眉毛挑了挑,然后继续慢条斯理冷笑道:“还有你给我带的伤药。”

“让我用桌上的伤药,不需要再用别的跌打伤药。”

他笑了笑,露出森白牙齿道:“我用了。”

“结果一个月都没好。”

“你猜怎么回事?”

姜宜下意识道:“怎么回事?”

金发男生冷笑道:“伤药是过期的。”

姜宜瞪大眼睛,想起了要买伤药那天他来不及去药店,便从家里带了满满一袋的跌打伤药。

怕陆家的大少爷嫌弃这些小牌子的伤药,让姜父再跑一趟,姜宜还写了一张字条告诉他这些伤药其实很好用。

他小时候磕到碰到,用这些伤药没几天就好了。

陆黎低头望着眼珠子圆溜溜的姜宜,看着他紧张得长长的睫毛都无意识颤动合拢了好几下,鼻尖有些红,翕动几下。

伤药是过期没错。

但药效还在,对跌打扭伤基本没有什么问题。

只不过陆家大少爷脾气一贯不好。

本来在被翻面上的破伞吃了个瘪,被骂了两个月的穷逼这件事上已经让大少爷够耿耿于怀。

谁知道在某天,大少爷涂完药酒,随手拿起药酒一看,发现药酒是过期的。

大少爷气得鼻子都差点歪了。

亏他还不知道为什么鬼迷心窍地按照字条上的话做,字条上的字让他涂药酒,他就涂药酒,诚恳叮嘱他不用别的药酒,他就不用别的药酒。

从前在国外,也有人往陆黎抽屉里塞东西,留纸条。

那些纸条总是精致而有心的,有的纸条用贺卡裁成,有的纸条边角用漂亮的荧光笔细细地勾边,有的纸条还散发着柔和香味,字迹秀娟或大气。

但陆黎基本没看过,也没收过礼物。

但面前黑发男生留给他的纸条永远都是草稿纸的一角。

有时候还是文具店里五毛钱一本的作业本纸。

看上去像是随便匆忙撕下来的一样,甚至背后还写有数学公式。

对方甚至都没舍得给他一张干净的草稿纸,抠抠搜搜地留了一张在草稿本上翻出一截一面没写过的给他。

但就算是这样,陆黎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照着字条上的话做。

可能是遒劲有力的字迹太漂亮。

也可能是某天发现对方留的草稿纸背后无意识画的几个小人。

六月二十一号的小人说食堂的菜好难吃。

六月二十三号的小人也说食堂好难吃。

六月二十五号的小人还在坚持不懈地说食堂的菜好难吃。

陆黎头一次对对方生出赞同的想法。

确实难吃。

但赞同归赞同。

大少爷心里的这口气还没下去。

他从出生起就揣着金汤勺,说买跑马场就买了跑马场,要是什么有什么。

结果被几个脑袋五光十色的小混混骂穷鬼。

整个s市北边那条街知道打架又狠又重的蓝眼睛混血儿穷鬼名号。

那些混混可不知道陆家大少爷什么来头。

他们只知道知道金发蓝眼睛的男生跟穷鬼这两个字分不开。

陆黎觉得,横竖他都得找偷摸着给他送东西的人算账。

结果一看到男生,陆黎心头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原来他妈以前画珠宝稿子对他念念叨叨的话不是鬼话。

他妈说:“我要找的模特得跟宝石一样漂亮。”

那时候十四岁的陆黎只觉得他妈在扯淡。

结果还真的有人漂亮得跟块宝石一样。

什么都不用做,就招眼得很。

陆黎又低头,望着紧张得合拢颤动着睫毛的姜宜,他忽然就明白了当初他外祖母为什么会整天抱着雪白小猫咪蹭着不撒手。

好玩。

想逗。

陆黎眉毛轻轻地挑了挑,他带着点恶劣,故意说自己用药酒一个月都没好的事情。

果然,面前人看上去似乎更加无措,双手向后撑着课桌,长长的浓密睫毛颤动的频率快了不少,稍红的鼻尖也翕动了几下。

姜宜心想完了。

陆黎看着不断颤动合拢的长睫毛,以为是面前人怕了,于是更加恶劣地想要开口逗着面前人。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就看到面前男生忽然偏头背着手开始打喷嚏,一个接着一个,鼻尖都红了还没有停。

教室的窗大敞着,夹着雨丝的冷风刮起来,雨丝雾蒙蒙地拢在头发丝上。

姜宜眼睫被生理性的泪水濡湿成一簇一簇的,眼皮也跟着鼻尖泛起红,连打了七八个喷嚏,看上去好像被打了一顿欺负惨了,可怜极了。

最后一个喷嚏打不出来,抬头望见陆黎,喷嚏立马就被吓了出来。

陆黎:“……”

他沉默下来。

他记得他好像碰都没碰面前人吧?

华国的学生都这样碰瓷?

姜宜打喷嚏打得头昏脑涨,吸了吸鼻子,扶着桌子缓了一下,没发现教室的窗被关了起来。

他还在想着完了。

这蓝眼睛看上去凶得很。

他对着人家打了个七八个喷嚏。

姜宜有点忐忑,他抬起头,刚张嘴,就看到蓝眼睛面无表情望着他。

姜宜揉了揉鼻子,小声道:“不好意思。”

陆黎依旧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他看上去实在乖得很,黑色发丝有些潮湿,黏在眉眼上,圆溜溜的有些耷拉着,鼻子红了一些,抵在他的课桌上。

然后跟他巴巴地说:“我没有钱了。”

“所以买的伞比较便宜。”

“过几天我有钱了给你买好的。”

“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