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乖乖?”
客厅的沙发上,老太太笑眯眯地拍了拍自己看着手机的乖孙道:“望见什么了?”
“这么高兴?”
低头望着手机的姜宜下意识抬头,他锁上手机,唇边不自觉地带着笑,眉眼弯弯看上去冒着乐,他呵出了一口白气,声音带着雀跃道:“没看见什么——”
说完,他又起身朝着厨房奔去,一边跑一边道:“奶奶,我去厨房帮爸爸——”
老太太哎哟哎哟叫着,她看着差点没乐得蹦起来的孙子无奈道:“慢点慢点——”
“这孩子,到底什么事那么高兴……”
一路奔到院子厨房里的姜宜遥声道:“爸爸!”
在厨房忙活的姜父抬起头,他穿着围裙正切着菜,看着跟一溜烟跑过来的姜宜:“怎么了?”
姜宜眉眼弯弯地摇头,他像是快活得要飞出笼子的小鸟,眼睛亮晶晶地在厨房里探头一叠声地说:“爸爸我帮你——”
他溜溜达达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又忍不住道:“爸爸,你真的同意了吗?”
姜父切着青菜,瞧着自家孩子快落如同扑腾着羽毛的小鸟,知道姜宜问的是什么,但他还是装作不知道,虎着脸道:“同意什么?”
姜宜眼睛眨也不眨望着姜父,他眼睛亮晶晶道:“Arno。”
“Arno说爸爸你给他红包了。”
姜父洗着菜刀道:“那小子传得那么快?”
姜宜亦步亦趋跟着他道:“爸爸真的同意了吗?”
姜父蹲下来拎起角落里带着泥的萝卜,姜宜也跟着蹲下来望着他,烧着火的锅炉旁取暖的小狸猫睁开眼,喵喵地趴在姜宜的拖鞋。
姜父拿着几个萝卜,望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姜宜,他虎着脸道:“红包都给了,那小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姜宜蹲在地上,他望着姜父,偏头揉了揉眼睛,眼眶有点红地笑了笑,然后才道:“谢谢爸爸。”
他当然知道这对于姜父意味着什么。
作为一个父亲,他辛辛苦苦将身体一直都不好的孩子拉扯长大,孩子成长得很优秀,考上了一个好大学,眼看着孩子就要有一份好工作,盼望着孩子早日组建家庭,事业和家庭都幸福美满。
但没想到自己的孩子会和一个同性在一起。
姜宜知道,姜父一直都很忧心姜家与陆家的差距。
在出柜后回到学校的第一天,陆黎那时走路还是一瘸一拐,他们一起回到出租屋里,还在低烧的陆黎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于是姜宜便去收拾洗衣篓的衣物,他按照以前的习惯,把洗衣篓里衣服口袋都掏一遍,防止蓝牙耳机或纸巾放在口袋里被搅坏。
姜宜从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了红包,他将红包放在洗衣机上,继续掏着陆黎大衣的口袋。
但是他反反复复掏了好几遍,陆黎大衣的口袋都空空如也。
拎着大衣的姜宜愣了在原地。
——“爸爸有没有给你红包?”
——“给了。”
——“我放在口袋里了。”
不久前的话还浮现在耳边,场景也随之而来逐渐清晰。
那时候的陆黎坐在车后座,原本双手拢着他的手替他暖手。
但是说完那句话后,便半垂着眸子,自然而然地伸手进来一只大衣的口袋里,似乎在摸着大衣口袋里的红包。
但是什么都没有。
空空如也。
一路上,三个半小时的车程,陆黎摸着那个并不存在的红包,唇边带着笑意,如同往常一样,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那天晚上的姜宜在洗衣机前愣了很久。
屋子里所有的家务几乎都是陆黎处理,基本是上不会给他上手。
如果不是因为陆黎一瘸一拐走路费劲疲惫,如果不是因为陆黎发了低烧一回来就在床上沉沉睡去,那他不会有机会碰到洗衣机。
也永远不会发现大衣里空荡荡的口袋。
最后姜宜什么都没说,他还是将两人的大衣放进洗衣机里,然后把自己的红包收进抽屉。
只不过在陆黎醒来的时候,他望着面前人的眼睛,认真地说:“爸爸一定会喜欢你的。”
如今那句话成了真。
姜父抬头望着蹲在面前的姜宜,眼眶有点红,但是脸颊边却抿出了小梨涡,眼睛亮晶晶的,漂亮的眉眼熠熠生辉。
他似乎好像觉得一切来得太突然,快活又高兴。
姜父拍了拍萝卜上的泥巴,心想这傻孩子。
大概还以为是自己的父亲心软同意了下来。
姜父站了起来,他把萝卜丢给姜宜道:“拿去洗一洗,记得把水龙头扭到左边。”
“左边是热水,别开错了。”
姜宜拎着萝卜,带着拖鞋上的小狸花猫,一路奔去了水池洗萝卜。
姜父站在原地,他看
着全然已经长大的姜宜,裹着厚厚的冬衣,虽然依旧带着点病气,想到了姜宜小时候在鬼门关打转的孱弱模样。
但没过多久,他又想到那个金发男生跪在地上朝着菩萨磕头的背影。
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
喜欢彼此都不是什么错。
真心就好。
姜父缓出一口气,他一边朝着水池走去,一边叨叨地让姜宜带个袖套。
姜宜扒拉着萝卜上的泥,笑眯眯地答应下来。
过年的第六天,姜宜和姜父带着老太太回了S市。
当天晚上,洗完澡的姜宜就听到自己的卧室窗户上被敲了几下。
他一打开窗,就看到熟悉的金发在冷风中晃荡,没过多久,穿着大衣的陆黎就熟练地翻阳台进来。
姜宜赶紧关上窗户,他望着在卧室里抖着雪的陆黎迟疑道:“你怎么不走正门?”
他明明记得姜父已经同意了。
难道嘴上同意但还是不打算给Arno开门?
陆黎蓝色的眼睛很亮,金发上有些落雪,他呵出一口雾气,低头亲了亲姜宜道:“我妈不让我来找你。”
姜宜愣了愣,带着点紧张心想到他了。
陆黎经历过的事,终于也轮到他了。
不过没关系。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姜宜给自己默默打气不到一分钟,就听到陆黎:“我妈说要是大过年的我再来吵你跟姜叔吃饭就打断我的腿。”
姜宜神情错愕,目瞪口呆地望着陆黎。
“我偏要来。”
陆黎眼睛很亮,他像是有点迫不及待道:“来给你送个东西。”
姜宜:“什么东西?”
陆黎牵着他到床上坐下,然后低头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黑绒盒子,黑绒盒子看很精致。
姜宜看着他打开盒子,黑绒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细腻莹润的翡翠,颜色绚丽艳丽,翠绿通透得宛如一汪浓烈的深潭,厚而不拙,只一眼便知必定为翠中珍品。
陆黎拿起那枚翡翠,捞起姜宜的睡裤,将他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拿着珍品翡翠对了对姜宜脚踝上的红绳,满意道:“挺合适的。”
“改天在它上面打个洞,给绳子穿上去。”
姜宜望着水头极为漂亮的翡翠,哽了哽道:“你从哪里来的?”
陆黎拨了拨他脚踝红绳上的铜板,兴致勃勃道:“我妈给我的。”
姜宜心里有个点不好预感,他咽了咽口水道:“阿姨给你的时候说了什么没有?”
陆黎挑眉抬起头:“说了。”
姜宜:“说了什么?”
陆黎:“她说着这个是陆家的传家宝。”
“给媳妇的。”
姜宜目瞪口呆,心惊胆战望着陆黎手中的翡翠,想起陆黎刚才说的话。
打个洞。
穿个绳。
给他挂在脚脖子上。
陆黎还在研究到底在翡翠上面打个洞还是
姜宜已经颤颤巍巍让他把翡翠赶紧放进盒子里,然后再收到保险柜。
陆黎拧起眉头嘀咕说:“不放。”
他好像跟姜宜咬耳朵一样道:“给你。”
他妈给他装着翡翠的黑绒盒子后,盒子还没在他的大衣里面捂热,他就敲响了姜宜卧室的窗。
姜宜:“这个多少钱?”
陆黎想了想道:“几千万?”
“不太记得了。”
“上次去拍卖会,最后拍的那块翡翠比这个小,两千来万。”
说罢,他又认真道:“这个玉大。”
“你戴大的好看。”
大得还能在上头打个洞,穿绳子给姜宜挂脚上。
肯定特好看。
陆黎看上去美滋滋,姜宜用脚踩了踩他的膝盖,神情麻木道:“我全身上下加起来都没有两千万。”
“你让我挂一个两千万的翡翠在脚上?”
普通人就是两个腰子都被嘎了都没有两千万。
陆黎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浑然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
姜宜没忍住,摇着他的脑袋,有点抓狂道:“嗯个头啊。”
“收起来。”
“不许打洞。”
“你祖宗给你传家宝不是给你在上面打个洞的,赶紧放回去。”
陆黎显得有点不大高兴,他偏着头道:“他们都挂墙上了,怎么事还那么多?”
他低头要去亲姜宜,一边亲一边理直气壮道:“我妈叫我给我媳妇。”
“我给我媳妇栓裤腰带都行。”
正好,他媳妇身体还不好,挂在他媳妇脚上,还能让他祖宗多多保佑他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