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兆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面前的陆黎僵硬地后退几步,他身后的一行人也跟着默契地后退几步,十分谨慎地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压根没见过在击剑室里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陆黎有过这副样子,好像他面前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直到陈兆听到身后平静的一句话——“谁动了我的拼图?”
“……”
全场沉寂,他看到面前的几个人瞬间疯狂摇头,下一秒五根手指齐齐指向他。
陈兆眼皮猛地一跳,心中突地一下打了个响,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转头,看到脖子上搭着一块雪白毛巾的姜宜站在他身后,仿佛幽灵一样轻声道:“最后一块拼图是你拼的吗?”
姜宜的眼睛很漂亮,眼尾狭长而往上翘,瞳仁黑润透亮,但此时此刻,黑润的瞳仁正幽幽地盯着他,看得人心里发慌。
陈兆觉得后脑勺有点发凉,不知不觉也变得僵硬起来,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后。
姜宜坐在椅子上,盯着蹲在地上拼着拼图的陈兆,声音幽幽道:“上一块顺序错了。”
“扣掉重新拼。”
陈兆:“……”
他连座位都没有,只能蹲在地上,因为椅子是用来放姜宜宝贵拼图的,不是给他坐的。
他已经足足拼了半个小时,也只拼出了很小一部分。
因为姜宜看不得拼图乱拼,一定要有顺序地拼,顺序一定是左边拼完拼右边,最后再从拼下边和上边。
陈兆愤怒地把上一块拼错的拼图给扣掉,他抬起头,刚想说话,就听到姜宜面无表情道:“看什么看?”
“快点拼。”
“……”
陈兆:“没看什么……”
他默默低头,在一群拼图碎片里翻找着合适的拼图碎片,翻到手快抽筋,才翻出了那块顺序正确的拼图。
陆黎幸灾乐祸,没有谁比他更加清楚这个过程有多折磨人。
小时候的Arno霸道蛮横,因为不喜欢姜宜总是玩在拼图,于是在某天下午偷偷地把姜宜装着拼图的拼图箱子拖出来,奋力地把姜宜把剩下的拼图全部拼完。
后来接下来三天堪称噩梦,生气的姜宜盯着Arno把所有的拼图全部拆了重新拼,不允许步骤上有任何差错,整整拼了三天,硬生生把Arno给拼吐了。
真吐了的那种。
拼完最后一副拼图,虚弱的Arno上完厕所,把早上喝的牛奶哇地一下全吐在马桶里。
一个小时后。
陈兆也快吐了。
他对着一群眼花缭乱的拼图,神情麻木。
姜宜面无表情:“快点拼。”
陈兆:“我重新买一幅给你行不行?不,买十幅,二十幅也行。”
姜宜:“不行。”
陈兆:“……”
他麻木道:“那你让我休息一会。”
姜宜:“不行。”
陈兆手微微颤抖地继续在一大堆拼图碎片找拼图,他甚至开始带着点崩溃地阴郁想着,他妈的,要不就翻脸吧。
不装了。
操。
直到下一秒,陈兆看到陆黎捡起地上的一块拼图,由于拼图碎片捡起来摆放在桌面上的位置不对,被姜宜整整骂了十分钟。
陈兆:“……”
他沉默地继续蹲在地上扒拉着拼图碎片,突然觉得自己蹲着也挺好的。
三个小时后。
陈兆神情麻木地回到宿舍,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去厕所。
他舍友在外头笑嘻嘻地聊天,好一会才发现厕所里陈兆的不对劲。
陈兆在里头吐得个天翻地覆,抽纸的手都微微颤抖。
舍友敲了敲厕所门,问陈兆怎么了。
陈兆心平气和地说没事。
舍友虽然纳闷,但是听到陈兆说没事,也只能离开。
陈兆在厕所,心平气和地想着只是拼图拼吐了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兆一边这样想,一边用微微颤抖地手拿着纸擦着嘴。
姜宜宿舍。
姜宜趴在陆黎床上,低头不大高兴地戳着开心消消乐。
陆黎哄着他,说过几天给他买新的拼图,然后还趁机一个劲给陈兆上眼药,说陈兆从小就坏得很,干的事都不是什么好事。
姜宜绷着脸,难得没觉得陆黎在胡说八道,点了好几次头。
陆黎舔了舔唇,他跟姜宜头碰着头,装作不经意问姜宜今天有没有添加陈兆的联系方式。
姜宜戳着消消乐的图案,这才想到今天自己添加了陈兆的联系方式但还没转陈兆饮料钱。
他一边退出开心消消乐,一边给陈兆转钱道:“加了,之前是他买饮料给我,我还没赚饮料钱给他。”
陆黎低头望着姜宜的手机,看到姜宜点开一个名叫:蓝孔雀(犯过重大错误版)的联系人,给那人转了一笔钱。
陆黎:“?”
“蓝孔雀是谁?”
姜宜绷着脸:“陈兆。”
由于前不久看到自己最后一块的拼图被拼完太生气,姜宜在陈兆拼图中就把陈兆的名字给改了。
陆黎真心实意赞美道:“改得好,改得漂亮。”
似乎是想到什么,他又道:“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姜宜把手机递给他,陆黎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名字是规规整整的陆黎。
他有点不大高兴,嘀咕道:“他备注是蓝孔雀,我备注就是陆黎?”
“他备注九个字,我才两个字。”
姜宜:“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备注?”
陆黎拿过手机,在自己备注上改了一下,然后满意地还给姜宜。
姜宜低头一看,发现陆黎的备注变成:陆黎(超级无敌亲密版)
姜宜:“……”
陆黎拉上被子,一把盖住姜宜,拿手机在枕头边,威严道:“睡觉。”
过了一会,他又道:“不准偷偷把备注给改了。”
姜宜觉得陆黎还是跟小时候的Arno一样幼稚,但他已经习以为常,乖乖地答应下来。
———
第二天。
兴许是前一天姜宜中暑晕倒,教官怕第二天中暑的人更多,于是训练强度小了不少,休息的次数也多了几次。
休息时,姜宜靠在陆黎膝盖上,半仰着头,额头上贴着降温贴,脸上贴着陆黎举着的冰饮料。
应卓翰喝了一口冰可乐,他看到冰饮料,兴致勃勃问道:“今天那个女生还会送饮料吗?”
姜宜老实道:“送饮料的不是女生。”
“是昨天进宿舍的那个男生。”
应卓翰有点奇怪,咂舌道:“男生?”
“你认识他吗?”
姜宜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钟茂也奇怪道:“那他怎么天天给你送饮料?”
姜宜:“他说想跟我做朋友。”
秦斓笑出声,他乐道:“怎么跟追女孩子一样,天天送饮料,混了个脸熟后说做朋友。”
陆黎冷着脸踹了秦斓一脚,让秦斓不会说话就闭嘴。
本来闭着眼休息的程晁皱了皱眉头,他睁开眼,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回想了一下昨天那个男生,一来到姜宜宿舍,就以一副熟稔的态度跟宿舍里的人搭话。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搭话的内容都是关于姜宜。
程晁警惕起来。
做朋友就做朋友,天天送饮料算怎么回事?
他扭头问姜宜:“谁给你送的饮料?”
姜宜差点想说蓝孔雀,但到后来还好改了口道:“陈兆。”
钟茂:“陈兆,这家伙我认得!”
“我认识的不少女生都喜欢他,我听说还有好几个在他回国后跟他表白了。”
程晁心稍稍放了下来,但钟茂的下一句又让他提了一口气:“不过他好像一个都没答应。”
心一紧的程晁扭头看姜宜,看到姜宜低头在扣饮料瓶上的中奖印章,完全没有意识到陈兆跟他有什么关系。
程晁:“……”
姜宜扣完中奖印章,陆黎抽了张纸帮他擦干净手,每根手指都擦得干干净净。
程晁突然觉得占有欲强得厉害的陆黎每天跟在姜宜身后,好像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会盯得比他厉害。
毕竟在他心里,姜宜是颗小白菜,但在陆黎心里,姜宜估计是块鲜美的肉,得死死咬住不松口,外加每天警惕巡视才对。
虽然这样的关系在外人眼里,也只是竹马竹马感情深厚罢了。
程晁警惕了一天,都没见到那个叫做陈兆的男生出现。
估计是拼图拼出了阴影。
陆黎等了一天,等到了训练结束,他跟姜宜说自己去买点东西。
姜宜说买东西怎么不带着他。
陆黎想当然不能带着你,带着你就完了。
他找了一个理由搪塞了过去,还说回来给姜宜带个雪糕。
姜宜觉得陆黎跟哄小孩一样。
但陆黎走了后,他还是偷偷给陆黎发了条信息,告诉陆黎自己要白巧乐力味的。
陆黎回了一个好。
下午六点四十分。
军训基地的铁围栏前是个监控死角,不远处就是密密麻麻的树林,能够很好地遮挡围栏前这个角落。
地上散落着不少烟头,是一些早早就抽了烟的学生,在军训时偷溜过来抽烟。
陆黎单手插兜,靠着铁围栏,低头看着姜宜给他发的消息,挺拔的身形在地上投上长长的影子。
听到来的脚步声,陆黎没抬头,把手机丢在了一旁。
陈兆冷嗤道:“怎——”
陈兆话还没有说完,便给陆黎猛然拽住胳膊,狠狠地往铁围栏上一砸,整个人撞到了铁围栏上,发出沉闷巨响,年久失修的围栏都颤动起来。
下一秒,凌厉的拳风裹挟着冷意又重又狠地砸在了陈兆的下腹,砸得围栏都发出嗡鸣。
陆黎舔了舔唇,他半垂着眼皮,神色冷淡,夹杂着点戾气,他拽着陈兆领子,对着面前脸色惨白下来的陈兆一字一句道:“给我离姜宜远点。”
陈兆胸膛重重起伏了几下,他嗤笑几下,嘲讽道:“你他妈是姜宜的谁?”
“说句话之前,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对姜宜正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