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办公室回来的路上,陆黎是单手插兜,懒洋洋地跟在姜宜身后回去的。
不用看他神情,光是看地上投射的影子,都能感觉到那股快活的气息。
程晁面如槁木,木木地走在一行人最后面。
姜宜时不时回头,他跟陆黎咬耳朵,神情疑惑悄声道:“程晁怎么了?”
陆黎神态自若:“谁知道。”
姜宜纠结道:“感觉他最近有点怪怪的。”
陆黎不想姜宜注意到别人,他面不改色道:“估计是青春期叛逆。”
“别管他。”
回到宿舍后,陆黎头一次觉得军训基地这个破地方也是有好处。
比如床正正好小得正合他心意。
宿舍里的其他舍友纳闷,这几个人被教官拎去办公室,姜宜床塌了,这几个人估计也被骂了,怎么陆黎回来还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好似天大的喜事从天而降一样。
倒是程晁的脸色对得上,像是真正被骂过的人,面如土色。
几个舍友正纳闷着,宿舍里上床打鼾声如打雷的舍友在自己的背包里掏啊掏啊,掏出了几副的耳塞,不好意思地挨个递给了宿舍里的人。
他生得高大,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自己也知道自己有打鼾的毛病,晚上打鼾起来肯定会影响到宿舍其他人睡觉。
于是特地给每个人准备了一幅新的耳塞,但昨天收拾东西一忙起来把这事给忘记了。
姜宜接过耳塞,看着面前舍友一个劲道歉,摇了摇头说没关系。
晚上熄灯后,没过多久,对铺传来熟悉的打鼾声,一阵一阵的,跟打雷一样。
姜宜刚闭上眼睛,就感觉到自己耳朵里的耳塞给人摘了下来。
他睁开眼,发现是陆黎把他耳塞给摘了下来。
黑暗中,陆黎将脑袋埋在他颈窝里,手指玩着他的头发,在一阵稀薄的洗发水香味中,忽然低声冒出一句话道:“姜宜。”
姜宜想也不想绷着脸道:“不行。”
“不能咬。”
陆黎充耳不闻,叼着他的耳垂,拉着他往自己怀里压了压,鼻尖动了动,又埋进他的颈窝里,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皮肤上,让那一小片皮肤滚烫起来。
他嗓音听不出是发哑还是因为埋头在他颈窝里,带着点含糊道:“就一口。”
姜宜手指微微蜷缩起来,觉得耳垂到了耳背那部分都发起麻来,有点痒。
他觉得有点奇怪,呼吸也跟着莫名其妙发起热。
陆黎最近的咬人越来越奇怪,不像是玩闹的那种亲昵的泄愤,像是饿极了的兽类,像要一口把他给吃下去一样。
姜宜喉咙动了动,他不知道,借着窗外朦朦胧胧的月光,他的耳垂已经被咬得红了一片,从白玉般的莹润变成泛红一片。
陆黎微微抬起头,他看着姜宜因为不知道,很乖地睁着眼睛望着他,跟小时候一样。
好像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怕他,不会躲开他一样。
乖得像个洋娃娃。
陆黎嗓子干得厉害,胸口的心脏跳得乱七八糟,某种情绪迫切又激烈,混杂在胸腔里,轰轰地如雷鸣,突突突地响得陆黎脑子发胀。
如果能再亲近一点就好了。
亲近得他能肆无忌惮地在姜宜身上留下他想留下的印子和味道,亲近得姜宜眼里都是他,亲近得姜宜也只能有他就好了。
姜宜压低声音,小声地叫了一声:“陆黎。”
他想说别把他耳朵咬坏了。
小时候Arno就趁着姜宜晚上睡觉,偷偷把姜宜脸颊上的那块小梨涡给嗦红了一整片。
陆黎抱着他,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除了喘息沉了许多,并没有其他反应。
姜宜又叫了一声陆黎的名字。
下一秒,陆黎掀开被子,踩着拖鞋,步子迈得很大地走向卫生间。
姜宜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觉得莫名有点热,他抖了抖被子,想把热气抖出去,抖被子的同时连带着床也晃了好几下。
“咯吱”——
床响了咯吱咯吱几声。
姜宜抬头,发现青春期叛逆的程晁伸着头面无表情盯着他。
姜宜被吓了一跳,莫名其妙有了种被查寝的感觉,瞪大了眼睛跟程晁对视。
借着窗外的月光,程晁见到床上没人,才幽幽道:“脖子疼。”
“吊一下脖子。”
姜宜:“……”
他干巴巴道:“好。”
程晁吊了一分钟的脖子,又把脑袋伸回去了。
姜宜裹着薄薄的被子,扭头看卫生间的方向,却发现卫生间一直亮着灯。
他本来打算等着陆黎上床后再跟陆黎严肃说明关于咬人这件事,但是等了十多分钟,也不见陆黎回到床上。
想到上次在酒店,程晁上厕所没有纸足足在厕所里待了一个半小时的事,姜宜犹豫一下,还是下床轻手轻脚走去了厕所。
轻手轻脚路过自己的座位时,姜宜还揣了包纸巾。
面对亮着灯的卫生间,姜宜竖起耳朵,轻轻敲了敲门,压低声音悄声道:“陆黎。”
卫生间里没动静。
姜宜悄声道:“要纸巾吗?”
“……”
好一会,卫生间里才传来一道微微哑的嗓音:“不用。”
他说得有点急,好像被什么东西撵着一样。
姜宜竖着耳朵,半弓着身子悄声道:“真的不要吗——”
“……”
“不、要。”
“我没上大号——”
姜宜摸了摸鼻子,老实:“哦。”
他想了想又悄声道:“你是不是尿不出来啊?”
“你嘘嘘试试看。”
“……”
卫生间彻底没了动静。
姜宜等了一会,只好带着自己的纸巾,又轻手轻脚弓着身子走回了床上。
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心想陆黎指不定是上火了。
明天给他泡杯凉茶才行
亮着灯的卫生间里,陆黎胸膛起伏得有点剧烈,他盯着手,喉结用力地攒了几下。
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应该要纸巾。
第二天早上。
姜宜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一包活血止痛药贴和一包凉茶,分别给了陆黎和程晁,认真地叮嘱两个要按时贴药膏和按时喝凉茶。
陆黎若无其事地接过凉茶,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
今天军训强度相对于昨天的军训强度大了不少,不仅是休息时间减少,就连教官也比昨天严格了不少。
等到足足站了半个小时的军姿,重点班的人才知道,昨天是笑眯眯的教官用来给他们适应的。
姜宜军帽下贴着一张纸巾,大半天的训练下来,额头上的纸巾很快就被汗浸了一点,
白日的阳光照得人刺目,他微微抿着唇,背脊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教官允许休息的几分钟里,陆黎上前,掐了掐姜宜的后颈,让昏沉的姜宜清醒了一点,他低声道:“难受吗?”
“难受就跟教官说。”
姜宜摇了摇头,班里的女生都没说什么,他一个男生没道理撑不下去
陆黎脸色有点沉,但没说话,只是替姜宜换了额头上的纸巾。
休息时间结束后,教官在队伍里挑一个领头替他训练队伍的人,一眼就瞧上了队伍中格外显眼的陆黎。
等到后面教官跟别队的教官聊完天,慢悠悠回到自家队伍时,发现自家队伍已经训练着训练着,已经慢慢移到了树荫下训练。
教官:“???”
他喝道:“干什么呢!”
“回来!”
等到一众队伍重新回到太阳下,教官被气笑,他对着领头的金发男生道:“你就是这样带队伍训练的?”
陆黎没说话,余光瞥着队伍里的第三排,然后才道:“报告教官,刚才没分清楚左和右。”
教官:“分不清左右?”
他瞧着陆黎那副桀骜的模样,慢悠悠道:“行,先做五十个俯卧撑吧。”
部队里多的是这种桀骜不驯的兵痞子,也多的是办法治这类人。
几分钟后。
陆黎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地起身,五十个俯卧撑做得标准,就算是拿着尺子量也找不出什么差错。
教官啧了一声,知道这些市一中有不少富家子弟,自小接触到的运动项目比普通人多得多,体能也比普通人好。
面前男生显然是那类人中的佼佼者。
他也没计较,只似笑非笑地说既然陆黎关心新同学,便给大家买点饮料解解渴。
陆黎知道教官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顺理成章地接过话茬,带着几个男生去小卖部买饮料了。
在班里几个男生去小卖部买饮料时,教官饶有趣道:“我记得昨天你们班这个陆黎去小树林被抓了是吧?”
“跟谁一起被抓的?”
“来来来,举个手让我看看。”
金发男生那个体格就不像是晒不了太阳的,教官心里门儿清青春期男生那点小心思。
姜宜额头贴着冰凉贴,反应有点慢了一拍,好一会才举起手道:“报告,我跟他一起被抓的。”
教官望了一圈,也没见什么人举手,刚想打趣就看到一只白得晃眼的手举了起来,他目光往下,发现是个长得格外漂亮的黑发男生。
看上去一副安静的好学生模样。
教官问:“怎么被抓的?”
“在小树林玩手机?”
姜宜摇了摇头,老老实实道:“涂花露水。”
教官:“……”
他瞬间没了八卦的心,摆了摆手道:“行了,把手放下吧。”
下午。
大约是看到上午不少同学站军姿站得脸色发白,下午的训练松了不少,休息次数也多了好几回。
姜宜坐在地上,像是热得难受,神情有点恹恹的,唇色淡了不少。
陆黎坐在他旁边,替他掐着后颈醒神,时不时跟他低声说:“实在难受就去医务室。”
姜宜没说话,好一会才道:“没那么难受。”
“姜宜——”
忽然,几个新同学拎着一袋饮料,姜宜抬起头,看到一袋饮料伸到眼前,塑料袋的袋子上还凝结着水珠。
“隔壁班给你买的。”
姜宜有点疑惑,他愣然道:“我没让隔壁班的人帮我带东西,是不是拿错了?”
几个男生挠了挠头,带着点茫然道:“不知道啊。”
“我们买完东西就有人把一袋饮料递给我们,说是给你的。”
程晁摘下军训帽子,敏锐地盯着那点饮料,脑子转得比谁都快。
陆黎脸色徒然冷淡下来,他盯着面前的饮料,唇边没了懒洋洋的笑,整个人都直起了身子。
几个男生把饮料塞进姜宜怀里,心照不宣地打趣道:“指不定是哪个女生看你军训累得厉害,特地给你买的。”
姜宜接过饮料,顿了顿道:“你们还记得是哪个班的吗?”
看着姜宜一副要还回去的模样,几个男生摇了摇头道:“这我们可不知道,小卖部全都是人,一转眼给饮料给我们的人就不见了。”
他们打趣道:“估计人家女生也不好意思让你知道名字,你问也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