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姜宜脑袋埋在枕头里,并不看脸上贴着数学公式的陆黎。
毕竟谁睡前被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上头还贴着他心爱的数学公式,谁睡觉都不安稳。
陆黎不给他睡,伸手提起姜宜的眼皮,严肃道:“看公式。”
姜宜:“……”
他认命地抬起脑袋,望着枕头另一旁额头上贴着公式的陆黎。
陆黎满意了,姜宜天天这样睡前望着他,他不信姜宜睡觉梦不到他。
五分钟后。
姜宜专心致志望着数学公式,陆黎也望着姜宜的眼睛,望得有点出神。
睫毛长长的,想玩。
陆黎心痒地想着,过了一会又警惕地觉得不行。
不行。
不能这样。
晚上又梦到姜宜怎么办。
陆黎刚想收回眼神,便看到姜宜微微歪着脑袋,然后忽然凑近他。
陆黎像是被使了定身术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姜宜慢慢靠近他,面前乌瞳湿漉透亮,脸颊透着点刚洗完澡的粉,看起来很软,蔷薇色的唇瓣张合了几下。
“……”
他几乎没听清楚姜宜说什么,喉咙动了动,刚想开口,脑袋就被姜宜拍了拍。
“我说你公式错了,你发什么呆?”
姜宜严肃地望着他:“你上课怎么记笔记的?”
陆黎有点愣,下意识道:“啊?”
姜宜绷着脸:“你上课是不是又没有认真听?”
陆黎:“……”
“你答应过我,不在一个班也会好好听课的。”
姜宜越想越觉得事情严重。
陆黎脑袋上就贴了那点公式,居然还能有错误。
说不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陆黎天天上课在睡大觉。
姜宜一把掀开被子,对着陆黎绷着脸道:“去书房,我给你讲讲那个公式的正确变形方式。”
“这个内容很重要的,以后还要用到,你现在搞混,以后想纠正就难了。”
看着愣在床上的陆黎,姜宜严肃道:“快点起床。”
陆黎:“……”
姜宜拽着陆黎的手,一把他往床下拖道:“快点啦——”
书房灯光明亮,陆黎觉得有点迷茫,他明明是想让姜宜梦见他,怎么到头来变成两人坐在书房,他对着数学书大眼瞪小眼?
穿着睡衣的姜宜低头给他出题,出完题给他写。
姜宜用笔戳了戳陆黎的手道:“快写。”
陆黎憋着一口气,拿过草稿本,闷头写了起来。
等到写完题目回到卧室,关灯睡觉的那一刻,陆黎瞪着眼睛躺在床上,依旧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想了一会,陆黎还是没找到原因。
但是他觉得还是不行,如果想让姜宜想自己一样的梦,还要琢磨琢磨别的方法。
第二天。
火箭班。
下课铃一响,姜宜拿着写错的公式给蔡方看,他抱着点希望道:“你觉得这个公式写错的原因是什么?”
他希望听到蔡方说,是因为这个变形公式比较复杂,在推算的过程中一不留神就容易弄混淆。
这样陆黎就不是天天上课不听课在睡大觉,而只是粗心大意弄错了而已。
蔡方接过草稿本,推了推眼睛诧异道:“我们班这个公式也会有人写错吗?”
姜宜:“……”
他巴巴道:“不是我们班的人。”
蔡方耿直道:“我还是觉得这个公式不可能有人能写错。”
姜宜还是抱着点微弱希望巴巴道:“万一是粗心大意呢?”
蔡方认真道:“你饿的时候会忘记吃饭吗?”
姜宜摇了摇头。
蔡方把草稿本递给他道:“那就行了。”
“这个公式写错就相当于人饿了不会吃饭。”
他做出总评:“离谱。”
姜宜:“……”
他巴巴道:“哦。”
看到姜宜这副模样,蔡方安慰道:“不过也没事。”
“我小学预习初中内容的时候也经常写错。”
姜宜拿着草稿纸,看上去神情有点纠结,似乎在说服自己相信,但是相信起来又有点点艰难的模样。
蔡方又紧张道:“你竞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过几天就要考试了,我好紧张。”
他推了推眼镜,叹了一口气道:“听说这次竞赛要去A市,竞争肯定很激烈。”
姜宜顿了顿,迟疑道:“要去A市比赛吗?”
蔡方点了点头:“听说是小道消息,不过也八九不离十了,往年的竞赛也都是在A市,大概去三天这样。”
“不过能进决赛的话,应该会待一个星期左右。”
蔡方羡慕地望向姜宜:“你肯定能进决赛,到时候比赛完了,你还能在S市玩一段时间。”
姜宜摸了摸鼻子点了点头,迟疑地想着一个星期,陆黎应该不会闹起来吧。
晚上,陆宅。
陆母在餐桌前,她舀起一碗汤递给姜宜,心疼地怜爱道:“我的乖乖啊,多喝一点汤,Arno都跟我说了。”
姜宜捧着汤碗,疑惑道:“Arno说什么?”
陆黎背脊挺直坐在餐椅上,目不斜视道:“没什么,我跟妈妈说你天天学习太累了。”
姜宜点了点头道:“没事,我不……”
话还没说完,陆黎就抢过他的话道:“快喝汤吧。”
他严肃道:“多喝汤才有营养。”
陆母赞同地点了点头,觉得一向也不怎么爱喝汤的陆黎也开窍了。
今天早上陆黎可是偷偷摸摸地交给了她一张煲汤的单子,说姜宜最近忙着竞赛的事情,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精神也不太好,要好好补一补。
陆母拆开单子一看,上面都是一些羊肉补阳汤,海参鸽蛋汤、甲鱼滋肾汤、海参羊肉汤、清炖牛尾汤等,她惊叹,觉得姜宜果真是累坏了。
听到那句多喝汤,姜宜捧起汤碗,鼻子动了动,觉得今晚的汤味道闻着有点怪怪的,似乎是以前没喝过的汤。
他也没在意,一口闷了下去。
陆黎看着姜宜把汤喝得一滴都不剩,满意了。
他可在网上查过了,这些汤都是顶顶有用的。
很快,天下第一好的他们也就能同步了,姜宜也会跟他一样做那样的梦。
姜宜浑然不知情,只知道连续几天晚上都喝着有点奇怪的汤,而陆黎每天晚上临睡前,都会在脑袋贴着公式,期待地望着他。
也不知道在期待点什么。
姜宜不是很懂。
某天早上,姜宜在闹钟响之前轻手轻脚起了床。
陆黎也跟着他从梦中惊醒,他迷迷糊糊看到姜宜准备下床的动作,似乎觉得自己日思夜盼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陆黎马上直起身,眼睛发亮地抓着姜宜的手,迫不及待道:“你也梦到了对不对?”
“你是不是也梦到我了?”
姜宜摇了摇头。
陆黎心一凉,他愣愣地坐在床上,想着姜宜要是不梦见他,还能梦见谁?
难不成真的是冰箱?
他咽了咽口水,试探道:“你梦见的是人还是东西?”
姜宜老实道:“我没做梦。”
“我起来喝水,口渴。”
这几天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不是秋天,姜宜却总感觉干燥得厉害,平时喝水的次数也比以前多了不少。
陆黎愣了愣,然后道:“只是起来喝水?”
姜宜点了点头,却看见陆黎的眼睛一直在望着他的裤子,然后挫败地掀起被子。
“坐回去。”
“我帮你去倒。”
姜宜乖乖地坐回床上,陆黎给水杯给他的时候,他喝得很快,明显是渴了一段时间,喝得吨吨吨响。
陆黎也坐在床上,他绷着脸,觉得网上那些说得顶顶有用的汤屁用都没有。
结果到了晚上,那些积累了好几天顶顶好的大补汤起了效。
八点多,姜宜写作业,写着写着就流了满手的鼻血,吓得陆黎魂飞魄散,差点以为姜宜出了什么大事。
在匆匆赶来的家庭医生那里得知,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上火而已,陆黎提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姜宜鼻子里塞着纸巾,他小声道:“阿姨这几天给我煲的是什么汤啊?”
陆黎:“……”
他耳根难得有点红,故作镇定含糊道:“就是一些补汤,可能是补上火了吧……”
“这几天我们就先不喝了。”
姜宜乖乖点了点头。
陆黎看着他坐在沙发上,像小时候生病一样,微微睁大眼睛,朝他提一些小要求:“Arno。”
陆黎心软地应了一声。
“我后天要去比赛哦。”
陆黎揉了揉他脑袋:“嗯,知道了,今晚给你多看一会书。”
姜宜继续软软道:“老师说要去A市比赛。”
“可能要在那里待一个星期。”
“你有什么想要的A市特产吗?”
陆黎:“……”
他面无表情道:“你看我是想要特产的样子吗?”
姜宜自顾自道:“原来Arno想要A市的特产小海螺啊,好的,到时候我给Arno捡个最漂亮的。”
陆黎掰过姜宜的脑袋,瞪着他道:“谁跟你说我想要小海螺的?”
姜宜见转移话题失败,摸了摸鼻子:“只是去一个星期啦。”
陆黎赌气道:“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
还有一天姜宜就走了,他连给姜宜收拾行李准备东西的时间都不够。
姜宜摁着塞在鼻子里的纸巾,诚实地小声道:“因为今天流了鼻血。”
这样陆黎就不会一直念叨念叨他啦。
姜宜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他要离开S市回奶奶家,回去的前几天,Arno抱着他,一直在念叨着说万一有泥石流怎么办,万一出车祸怎么办,万一姜宜回去被拐走怎么办。
念叨得小姜宜都烦了,默默地说他不会出事死的。
Arno在得到那句死了也要来找你玩的保证后,才讪讪停下这些唠叨。
听着姜宜的回答,陆黎绷着脸道:“你懂什么。”
“你根本就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
“算了,我给你收拾行李去,气死我了。”
姜宜吸了吸鼻子,见陆黎不会跟他闹,他快活道:“你记得把我的枕巾放进去哦。”
陆黎一边走一边回头瞪他:“不放。”
第二天。
姜宜看着面前的两个行李箱,沉默了。
他张了张嘴道:“我只是去一个星期。”
“我不是要搬家住在A市。”
陆黎瞪了他一眼:“你还想住在A市?”
姜宜硬着头皮道:“太多了,用不上的。”
陆黎皱着眉头道:“怎么就用不上?”
他哄着姜宜道:“刚刚好的。”
“酒店东西你用不惯的,也不卫生。”
姜宜揉了揉鼻子点了点头。
第三天早上,姜宜悄悄把闹钟调晚了一个小时。
他轻手轻脚起床,洗漱完准备后,拖着其中一个看起来小一点的行李箱风风火火走了。
陆黎一觉醒来,觉得身旁空得厉害,以为姜宜晚上睡觉睡到另一头,迷迷糊糊伸手一捞,只捞到一手的凉。
他一个激灵,刷地一下睁开眼睛,发现身边的床空了。
陆黎踩着鞋咚咚地下来,管家望着他,优雅道:“少爷您醒了,小姜让我给您带句话。”
“他说回来给您捞两个小贝壳,让您这几天好好在家写作业。”
“回来他还要检查的。”
陆黎:“……”
——
S市和A市距离不算远,实验中学租了一辆大巴车带着学生前往A市。
姜宜和蔡方坐在一起,蔡方显得很紧张,把练习过的习题翻得皱巴巴的,最后他叹了一口气道:“我觉得我进决赛的希望不大。”
“我们班也应该也只有几个能进决赛,如果题目新奇一点,进决赛的人我感觉会更少。”
说着,蔡方掰着手指头道:“你一个,还有副班,我感觉你们两个是最稳的。”
姜宜目光放在了大巴车前排的某个位置上,那个位置坐着一个男生,身高很优越,看上去跟陆黎差不了多少,皮肤很白,正带着耳机闭目眼神。
这是他们班的副班程晁,平时温文尔雅,很好说话。
大巴开了五个多小时,到达A市。
竞赛的主办方安排的酒店很大,给学生安排的是标间,两个一间标间。
姜宜和程晁分在了一个标间。
程晁似乎洁癖很严重,推开酒店房间门第一件事就是把酒店所有的床上用品都换了一遍,然后很礼貌地问他需不需要用浴室,不需要用的话他想进去洗个澡。
姜宜说不用。
程晁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姜宜拉开行李箱整理行李,发现陆黎也给他准备了床上一次性的四件套,便换了上去。
换完后,姜宜给陆黎发了条信息,又给姜父发了一条信息报平安。
这个时间点是陆黎上马术课的时候,手机那头没有回复,姜宜便把手机放到另一旁,继续整理行李。
等姜宜整理衣服的时候,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姜宜接起电话。
陆黎:“下车的时候有晕车吗?酒店环境怎么样?你们老师的电话发我一下。”
“对了,还有那小眼镜的电话也发给我。”
姜宜纳闷道:“什么叫小眼镜?”
陆黎:“就是你同桌。”
姜宜哦了一声:“我待会发给你吧。”
“我先挂了,要整理一下衣服。”
陆黎声音听上去有点不大高兴道:“挂那么快做什么,你都没说你酒店环境怎么样?”
姜宜只好道:“挺好的,就是……”
“姜宜,我洗澡完了,你要不要去洗?”
程晁的声音响起,清晰地传到电话的另一头。
陆黎:“……”
他慢慢道:“你房间有人?”
“他在你房间洗澡?”
“还让你去洗澡?”
“所以姜宜,你刚才让我快点挂电话的原因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