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四目相对,萧岭蓦地理解了谢之容这句喂的意思。

不要把灌读作喂!

萧岭相信,谢之容真的干得出来捏着他的双颊把一碗药灌进去的事。

勺子又一次送到嘴边,像是最后一次机会。

萧岭拿唇轻轻一推谢之容的勺子。

谢之容半眯起眼看他,唇边仍带着很温和的笑。

这幅样子,让萧岭想起书中的谢之容。

俩人相处的还算融洽,让萧岭差点忘了,书中的那个,和眼前的那个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萧岭慢吞吞地蹭过去,唇瓣贴上碗边,就着谢之容的手,仰头一口喝尽了药。

温度适中的药液灌入口中,苦的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灌的双颊都鼓起,谢之容伸手,萧岭立刻将药咽了进去。

可谢之容只是伸手将自己垂下的长发撩回去。

萧岭灌了一碗药,软趴趴地砸回床上,苦味源源不断地往上涌,他大口吸了两口气,生无可恋地看着头顶。

模样更可怜了。

尤其是皇帝这幅样子还是因为自己,谢之容轻轻一点眉心,觉得自己好像升起了一种不道德的愉快。

他将药碗放到托盘中。

有宫人奉了茶过来,萧岭喝了一杯,两厢对比,只觉茶都是甜的。

谢之容又将放到床上的书收起来。

萧岭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询问系统:“两个时辰到了吗?”

系统快乐地回答:“还差一刻。”

自从萧岭醒过来之后,他还是第一次看萧岭这么被动,于是就忍不住,小小地,虚报了一点点时间。

萧岭看了眼谢之容的背影,绝望地闭了下眼睛,“一刻?”

谢之容已经整理好书,又起身去书室拿了本新的过来,重新坐到了床边。

萧岭时不时往谢之容身上看。

他想知道谢之容肩膀酸不酸,如果不酸的时候再贴一会行不行。

身上虚乏无力,他又睡不着,便侧躺着看谢之容。

谢之容在做正事时几乎不会分心,尤其在看书的时候,神色宁静专注,修长的手指压在书页上,不多时便翻过一页。

系统突然道:“看傻了?”

萧岭深深叹了口气,他知道系统在催促他。

萧岭目不转睛地看着谢之容,从他微垂着的眼睛看到骨节分明的手指,又看到那只原本压在书上的手向自己探过来。

他将手送到萧岭眼前。

头却也不抬,仍在垂首看书,仿佛身边的帝王都没有自己手上的书好看。

萧岭愣了愣,不期谢之容能把手给他。

书里男主有多讨厌别人碰他呢?一言蔽之就是,哪怕书里暴君只是拉了一下他的手,他都要拿皂荚将手里里外外地擦洗一遍。

先前他毕竟看起来不太清醒,谢之容将手递给他,现在他醒着,也不曾开口,谢之容却仿佛知道他想什么一样。

这算是,对于病人的妥协吗?

谢之容等了一会也没等到萧岭,便自若地抽回手,还没等抽回去,便觉得腕上一热,皇帝细长五指轻轻一拢,搭在了他手腕上。

他翻过下一页,仍未看萧岭,哪怕只是用余光瞥一眼。

萧岭美滋滋地把谢之容的手腕拉过来,掖到被子底下。

被子里的热度让指下皮肤紧绷一瞬,但马上又放松了。

萧岭真情实感地赞美谢之容,“之容你真是个好人。”

谢之容:“……多谢陛下夸赞。”

先前萧岭睡着了,没能感受到什么,眼下他醒着,谢之容皮肤的触感便非常明显。

或许是露在外面太久,皮肤比他凉些,碰上去像是块软一点的玉,小指蹭到了谢之容的手背,道道隆起的青筋就在指下,这是一只纯粹的、冷硬的、男人的手,萧岭还是第一次牵男人的手,顿觉稀罕。

“你今晚的话好像格外少。”萧岭对系统道。

系统不想说话,并向萧岭甩来了新手模式已经退出的消息。

萧岭轻啧一声,“看不大出。”

系统没忍住,问道:“看不大出什么?”

萧岭道:“看不大出谢之容对我的好感度居然提高了。”谢之容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没有太大差别。

系统道:“你一定要在捏着谢之容手的时候说这种话吗?”

谢之容居然主动把手递给萧岭,这不算莫大感情进展什么算感情进展!

萧岭揉了揉鼻子。

“还难受?”谢之容询问道。

萧岭一惊。

他早知道谢之容敏锐,但没想到能敏锐到这种程度。

谢之容,从萧岭的角度看,确实一直在看书。

得不到萧岭的回答,谢之容视线终于离开了纸张,偏头看向萧岭,“陛下。”

萧岭又把那只手缩了回去,“没有。”

谢之容嗯了一声,转头继续看书。

萧岭仔仔细细地盯了谢之容后脑看了半天,他很想知道,谢之容后脑上有没有长眼睛。

“时间还没到?”

半晌,萧岭问。

谢之容的皮肤都被他焐热了。

被萧岭锤炼久了系统已然不是那个初入职场的单纯系统了,狡黠回答:“到了,但是陛下,您贸然抽回手,谢之容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奇怪吗?

他抬起两根手指,谢之容正要翻书的动作滞了一息,而后才翻过。

萧岭此刻确信,他的每一个小动作,谢之容都会注意到。

这种观察力也太恐怖了。

手指放了回去。

谢之容继续专心看书。

系统快快乐乐地收割着上涨的KPI,“下次有需要,还可以联系我呢,陛下~”

萧岭半阖上眼,也不着急拿开手了。

这个姿势不像先前那样奇怪,不会很不舒服,等谢之容要动的时候,自己就会把手抽走。

他慢慢闭上眼,脑子里想着赵誉的事情。

让亲舅舅做丞相,难怪暴君会这样肆无忌惮地不上朝。

有个位高权重的丞相舅舅,还有个已满十五岁的王爷弟弟,又是太后所出,名正言顺。

先前那几个浣衣司的宫人所图不过让谢之容愈发厌恶他,倘若谢之容不为他所用,那么他在宫中除了许玑,便无人可以商量国事。

皇帝孤立无援,只能更加依靠他的那熟知政务的丞相舅舅。

是这样吗?

他若有所思。

谢之容只觉手背上有东西贴着来回滑动,修建圆润的指甲在他皮肤上蹭来蹭去,可当他瞥了一眼皇帝,发现皇帝闭目养神,眉头拧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大约是皇帝想事时的习惯。

谢之容想。

萧岭看上去聚精会神,他便没有出声打扰。

打破寂静是许玑。

“陛下。”

萧岭猛地回神,这才意识到许玑已经站在自己对面了。

“何事?”

许玑看了眼谢之容,神情竟有些犹豫。

萧岭茫然,“怎么了?”

许玑还没开口,谢之容却明白了许玑的意思。

能让许玑在他面前支支吾吾,无非是萧岭的后宫事。

果不其然,许玑下一句便是,“顾侧君听说陛下病了,想过来看望陛下。”

顾侧君,顾……萧岭怎么想也想不出这人是谁。

为什么这个世界里总会出现一些书里根本没描述过的人物?

况且,为什么要这个点来探病?

这个点都要宽衣歇息了吧?

正想着,指下的手却抽了出去,谢之容按了按因为看太久书而发疼的眉心,语气淡淡提醒萧岭,“陛下私事臣不该置喙,只是太医令有叮嘱,陛下这段时间要忌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