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那条裙子好看吗?妈妈穿上是不是会很好看?”
七七走到橱窗前,指着那条裙子问。
张细凤跟在她身边,端详那条裙子片刻,点头,“确实好看,跟你妈妈的气质很符合,咱七七可有眼光。”
得了肯定跟称赞,娃儿笑得露出小米牙。
“两个乡下人杵在这里干什么呢?这条裙子可不是你们买得起的,起开点,别在我这里挡生意。”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在两人旁边响起。
描唇画眉的年轻女人从铺子里走出来,细长眉毛挑得高高的,看着穿着土气的老人小娃,满脸嫌恶轻视,“一身的土味儿,别人看到你们在这里,连我的店都不进来了,晦气!”
这通骤然的辱骂,让张细凤蒙了一瞬,等反应过来立刻怒红了脸,“你这年轻人怎么说话的?我们站在这里也没进你的店,怎么就晦气了?”
她跟七七确实是乡下人的穿着打扮,但是乡下人怎么了?就得被别人趾高气扬指着鼻子驱赶?
“你们站了我门前的地儿,老娘说你们晦气就是晦气,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滚!”年轻女人嗤笑一声,高傲视线在张细凤跟七七身上来回转了一圈,“土包子进城看稀奇,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该去的是乡下菜市场,那里才适合你们的身份!”
辱骂争执声引来过路客人的驻足,不少人停下来站在一旁看热闹。
“不许你骂我婆婆!婆婆跟七七才不晦气!你、你的裙子好看,可是你不是好人,好看我们也不买!”此时凶巴巴的奶音在下方位置响起。
众人低眉看去。
便看到刚刚还一脸懵然的小娃儿紧握了拳头,小脸绷得紧紧的,黑亮眸子里迸出怒气,护在老妇人面前像只蓄势待发的小兽。
可惜太过幼小,毫无威慑力。
年轻女人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笑得花枝乱颤,“还想买我的裙子?就你?我店里卖的裙子,你们省吃俭用一年也只能买得起一根裙带,乡巴佬!”
七七挡在婆婆面前怒瞪女人,怒火在眸心里熊熊燃烧,烧得眼眶发红。
要是只有她一个人被骂,她可以低头就走,这种委屈她受得。
可是她受不得婆婆被欺负!
她流落两世第一个对她释出善意的人,那么那么善良的婆婆……
如果不是她年纪太小,如果不是她太没用,她的婆婆就不会在这里被别人看不起!
“七七,婆婆,等久了吧?”如飞泉留声般悦耳声线在人群外响起,语速不疾不徐,让人耳朵为之一酥。
男人越过人群跻入众人视线,极优越外形几乎立刻就攫住所有人目光。
容貌俊美清隽,气质温润雅深,即便没有那身一看就昂贵的衣裳衬托,只从气质外形也能察出男子绝非普通出身。
“刚给七七买发卡去了。”男子无视他人视线,径直走到七七面前,晃了下手里的金丝绒包装盒,随即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对粉色花朵发卡,俯身轻轻别在小娃儿头上,“果然很适合七七,没买错。”
七七这才从惊讶中恍惚回神,“傅……傅叔叔?”
她认出来了,这个叔叔她见过的,就在那天赶集回村的半路。
叔叔帮忙把受伤的人送去了卫生所,还跟她说过话问过她名字的!
傅燕迟朝她一笑,隐秘眨了下眼睛,“叔叔离开这么一会,你跟婆婆怎么就被人欺负了?”
七七呆了下,叔叔是在跟她打暗号吗?
不知道为何,七七瞬间福至心灵,小手指朝旁边一指,开口就告状,“叔叔,她好坏,她骂我跟婆婆是乡巴佬!”
傅燕迟顺势看过去,对上那个女人有些闪烁的眼神。
傅燕迟挑眉,把女人上下打量了一遍,眼里的轻慢跟女子此前竟如出一撤,“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两百,最贵的就是脚上那双皮鞋,一楼如意鞋店同款八十块。我以为多有钱的人,就敢骂我家老人孩子乡巴佬?”
那句我家老人孩子,让还处于呆愣状态的张细凤嘴唇颤了颤,一股酸涩萦上鼻腔。
另边,女人被嘲讽得登时面皮涨红,想要反唇相讥。
不想旁边先冒出来拆台的,有个看热闹的打开手里鞋盒,露出双跟她脚上一模一样的皮鞋,“男同志猜得真准!我刚在如意鞋店买的皮鞋,跟她穿的一样,正好八十!”
女人,“……”
妈的这男人打哪冒出来的,眼睛有毒吧?
“能在南城百货开店面的,不会穿这么廉价的衣服,你是店里请的售货员吧?拿根葱就敢装象?”俊美男人话还没完,且嘴巴比眼睛更毒,“店面售货员一个月工资多少?两百?三百?你一年不吃不喝也买不起我家孩子发卡上一粒钻。”
众人下意识往小娃娃头上看去,这才发现,粉色花朵发卡的花蕊处,嵌的竟然是钻石!
“是K家的公主发卡!一只就要四千块!”
人群哗然,四千块一只发卡,男人买的还是一对……
这是家里钱多到撒着玩呢吧?
至此,落在女人身上的视线就变得微妙了。
看人家穿得土气就骂人乡巴佬,势利眼踢上铁板了。
该!
女人被那些眼神及嘲笑声给激得恼羞成怒,梗着脖子撒泼,“什么公主发卡,谁知道是不是哪个地摊买来的假货,上这装大款来了!”
她话音刚落,一穿着正式套装的中年女人就气喘吁吁赶了过来,对男人恭谨客气道,“傅先生,你刚才走得急,把发票给落下了。还有这是我店贵宾才能拿到的优惠券,下次过来消费可以打九七折。”
“诶哟,这不是K家店长吗?”有人惊呼。
“还真是!人家店长亲自把发票给送过来了!”
“哈哈哈,刚还有人说K家发卡是地摊货,马上就打脸了,好好笑!”
女人,“……”脸色阵青阵红,跟打乱的调色盘似的。
那个轻易就把事件翻转的男人,此时挑眉睨着她,薄唇轻启,“土鳖。”
明明是骂人的话,由男人不疾不徐语调缓缓说来,听在人耳里不仅不觉粗俗,还让人有好笑之感。
哄笑声更大了,全是冲着女人去的。
傅燕迟俯身抱起七七,领着张细凤,在一片笑声中,慢条斯理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