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错位

.

这批人都是多年未曾作战的散兵,一股脑跟着陈王就冲了。

陈王去世,他们没有领头人,军心涣散不堪一击。

所以,许清凝收服这些人没有花多大精力。

但总归还是死了不少人。

沈雁书心想,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午后。

金色的日光洒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人声攒动,刀光剑影,许清凝从另外一个方向策马而来。

她那样艳丽夺目,浑身散发着势在必得的气场。

这样的人,无论身在何处,注定是最亮眼的。

没有人可以忘掉。

许清凝遵照承诺,同意将陈睿还回去。

当然了,同陈睿一起回河西的人,还有她的亲信。

陈王死后,河西大小事宜还需要安顿妥当。

这是他们待在河西的第二个月,

沈雁书终于可以撕下「齐柯」这张脸皮,回归到他自己本身。

是夜,他们把酒言欢。

许清凝说:「三日后,我们就该回去了。」

沈雁书应声:「是该回去了。」

许清凝给自己倒了杯酒,「河西一事能成,多亏了沈大人你。」

沈雁书:「臣不敢当。」

许清凝:「我敬你一杯,你就以茶代酒吧。」

她知道沈雁书酒量不好,也就没强迫他喝酒了。

「不必。」

沈雁书没有喝茶,他也给自己倒了杯酒。

酒杯碰撞之后,他们同时一饮为尽。

许清凝瞧沈雁书的脸色如常,有些纳闷。

「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沈雁书答:「来河西之前吧,毕竟要扮演齐柯。」

许清凝想起来了,齐柯是喜欢喝酒的。

沈雁书要假扮齐柯,自然要拿捏住这些细节,他可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演员。

许清凝调侃道:「学会挺好的,至少不会被人三两句就套出话来了。」

沈雁书愣了下。

他想起那天,他问许清凝自己可有酒后胡言,她说没有。

现在想来,她骗了他。

他肯定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三两杯酒下肚,他们在此刻冰释前嫌,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许清凝突然问:「你来河西,可见到楚琼了?」

她来河西这一趟,主要是为了陈王,无意中遇上了楚琼。

可那天她与楚琼一同摔下悬崖,楚琼却变得无影无踪了。

如果他真的死在了湖水里,尸身总会漂浮上岸的。

许清凝派人去林子里搜寻过很多遍,并没有找到楚琼的尸体,而她自己在反复做着关于前世的梦。

这些梦,让她变得焦躁,情绪也很容易波动,心里有种久违的刺痒感。

她都快分不清了,她所见到的楚琼是梦境吗?

沈雁书说:「我见到了。楚琼在陈王身边做幕僚,他们称之为林先生。」

许清凝低声道:「所以他是真的出现了。」

沈雁书没听见,「什么?」

许清凝环顾四周。

窗帘、屏风、天花板……她见哪哪都像是有问题。

「我每天都能梦见楚琼,我还感觉他随时就能出现在我身边,沈大人,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身体稍微往前倾斜。

可能是喝多了酒,她面色有些泛红,像原野里半成熟的娇艳欲滴的莓果,引人想去采撷。

他们二人隔着一

.

张桌子的距离,孤男寡女夜半悄然,就连窗户缝隙吹进来的风,都那般撩人。

沈雁书不敢再看下去。

他移开目光,想喝点什么来掩饰内心,慌乱中又喝了杯酒。

酒是苦涩的。

抬眼所见之人,却比蜜糖还甜。

沈雁书低头平复自己的心绪,她可能是真的过于「信任」他了吧。

许清凝见沈雁书沉默了很久,面容有些不满,以为他没在认真听她说话,便问。

「沈大人,你怎么不说话?我在问你,你看我是不是病了?」

沈雁书捏了把汗道:「楚琼既然生死未卜,那就先不用考虑他,等他出现了再想办法应对,你没必要日夜忧思……」

他越说声音说小,到后面有些语无伦次了。

许清凝:「我看你比我还紧张,怎么了?」

沈雁书瞬间站起来:「可能是酒喝多了。天色已晚,我先告退……」

他真不能在这里久留了。

他得离开。

许清凝打了个哈欠,她也有些困了。

「那你回去休息吧,小心点别摔了。」

如今,他们都住在陈王原本的宅子里,但他们的房间不算近,得穿过两个大院子还有走廊。

夜路不好走,许清凝就顺便表示关心多说了句。

可她不说还好,一说……沈雁书的步子是真的有些乱了。

她看着他踉踉跄跄地离开,有些失笑。

人走了,许清凝也打算走入内室。

可她一躺下、一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楚琼。

等她睡着了,又会梦见前世发生的事。

思绪太乱了……

好累好累。

可她睡不着了。

沈雁书走到半路,忽然想起有重要文件落在许清凝那里了,他明日还得赶早用来安抚河西,真是大意了。

因此,他不得不原路返回。

今夜的月亮特别圆,即使没有逢初一十五。

沈雁书顶着皎皎月光,穿过曲折的长廊,走到许清凝所在的院子前。

门口有人看守。

他对婢女说:「烦请通传陛下一声,臣有东西落在桌上了。」

「沈大人稍等。」

婢女推门进去。

过了片刻,婢女又出来了。

她对沈雁书说:「沈大人,陛下让你自己进去。」

沈雁书原本想要这个婢女代为拿过来的,可她似乎没意识到这一点。

他如果再开口说,反而会显得刻意了。

他们刚才喝酒聊天的地方在外厅,距离卧室有段距离。

沈雁书思虑再三,便走进去了。

突然来的狂风将门给吹开了。

沈雁书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一个素衫单衣的女子站在面前,她手里还提着喝了将半的酒坛子。

许清凝睡了一半发现睡不着,干脆又起来喝酒了。

她头发是全部放下来的,墨发随风而动,不施粉黛的脸,看起来比平日少了几分凌厉,只剩下破碎脆弱的美丽。

她身姿很纤细,依靠在门边,让人有种她要被这狂风吹折的错觉,像春日新发的杨柳枝条……

盈盈软软。

紧接着,沈雁书却闻到了一种异香。

他知道很多人有焚香的习惯,他也特意研究过不少香料,可唯独没有闻过这一种。

这香很特别!

钻进人的心里,好似能落个勾子般,让人情不自禁地陷进去……

.

沈雁书直觉不妙!

他找到了窗台袅袅冒出来的白烟,香味是从那儿来的。

然后,他重新看向许清凝,见她眼神和平时很不一样。

他大声喝道:「这香不对!」

许清凝当然知道这香不对,可她原本也没想让沈雁书发现。

「你这么在这里?」

「不是……你让我进来的吗?」

沈雁书话音落下后,很快察觉到问题所在。

刚才,那个婢女说谎了。

她故意引他进来的!

被算计了!

沈雁书得赶紧离开,但他又看了一眼那坛有问题的香,所以他在离开之前把香炉砸了。

殊不知,失魂香和别的香料不一样,洒在地面,反而发挥了更大的毒性。

许清凝手中的酒坛落地,从门口滚了好几圈滚到了院子里,然后碎裂。

这个酒坛,便如他们此前维持的关系,马上就会碎了。

沈雁书发现许清凝不对劲了,肯定是因为这焚香。

「我去找大夫来!」

他转身往门外跑。

可是许清凝抓住了沈雁书的手。

然后,她的双手按住他的肩膀。

在他的震惊错愕中,她踮起脚尖,张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当湿热温软的唇瓣贴在沈雁书脖颈处时,他感知到的不是疼痛,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悸动。

他脑海整片空白,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干什么,甚至连推开她都忘记了。

他就这么被她按在墙面。

他的身体比任何时候都要紧绷,他的双手紧紧攥着,他的呼吸紊乱,他的心跳在加速……

许清凝对这一切浑然不知。

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只是遵循身体的本能,去啃咬、去吸入他的血液,他体内新鲜的血液……

那袅袅冒出来的白烟,不是别的,是失魂香。

在连日的勾心斗角中,在连日的忧心忡忡中,她得不到一个好梦。

所以,她再次点燃了失魂香,但她不想让沈雁书知道的。

如果她的理智还在,她也不会去啃咬他。

是他自己出现了。

他还打翻了香炉。

他的存在就是引诱!

许清凝便如沙漠中快要渴死的行人,忽然面前摆了碗甘露,她怎么忍得住不喝呢?

不知过了多久……

沈雁书觉得时间很漫长。

他还是最原始的那个姿势,一动都没有动。

因为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的大脑思考范围,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决。

如果……如果今天晚上没有踏进来,如果他没有听信那个婢女的话……

就不会发生了!

可为什么……他心里有种别样的快意呢!

他在期待什么?

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沈雁书握住许清凝的双手,「陛下,你看清楚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许清凝看不清楚。

此时的沈雁书,对她而言就是充满诱惑的甘露。

她舔了舔唇角的血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准确来说,她是在看着他的脖子。

吉祥那件事后,许清凝和沈雁书发生争执那次,不是她第一次对他生出这样的意图。

她想要弄伤他,她想要看见他素衣沾血的模样。

.

这源自于她体内毒素的本能,还是她内心的本能呢?

她不知道啊。

可不管是因为失魂香,还是因为心。

结果都是一样的。

许清凝挣脱双手,再次抱住他的脖子。

沈雁书皱起眉头,大概是她咬得太疼了,也可能是因为别的……

可他真的再也抗拒不了。

他发现了她不为人知的秘密,也发现了自己的报应。

原来,他的罪孽在这儿等着呢。

直到许清凝吸饱喝足了,她才无力地靠在沈雁书身上,她嘴角的血擦在了他衣服处,看起来真像是红梅映雪……

地面的香料还在焚烧,烟雾越来越多。

沈雁书同许清凝一起迷失在这片烟雾里,他忘记了他的姓名、他的身份、他的职责……

他只是她的猎物。

他应该推开她的,可是他什么都没做。

他还任由她所有的举动。

这香的威力还真大,能让所有人迷失自己,包括他。

沈雁书缓缓坐下来,后背靠着墙,他往上扬起自己的脖颈,其中那道刀疤隐约可见,如今又多了几口咬痕,这些都是拜许清凝所赐。

然而,熟睡中的许清凝一无所知。

她是任性的、自私的,一直如此。

但他却仍旧还在惯着她,连拒绝都做不到啊。

日光透进来,落在许清凝眉眼上,她终于睁开眼睛了。

然后,她看见一地狼藉。

破碎的酒坛、洒落满地的香料,东倒西歪的凳子,还有衣衫不整的沈雁书!

他衣服上怎么会有血?

许清凝努力回忆昨夜发生的事。

她不是那种喝酒忘事的人,失魂香也不会让人失忆,反而清醒后的疼痛更记忆尤深。

她记得清清楚楚,她知道发生过什么事!

沈雁书一夜没睡,他失了不少血,脸色有些惨白,如今看向许清凝的眼神,五味杂陈。

他该说什么呢?

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还是如何?

许清凝目光落在沈雁书脖子的伤口,她突然脸色大慌,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但她并非想着去挽救,第一时间而是去逃避。

沈雁书只见她跑了出去。

至于她要去哪里,他不知道,他如今也没力气去知道了。

紫兰原本是来给许清凝梳洗的,她没想到会看见这样的一幕,不免震惊。.

「沈大人……你……你昨夜在这里留宿的?」

沈雁书张了张嘴,可是没多大声音,他失血过多,又感染了风寒,头也烧得迷迷糊糊的。

等等,紫兰又发现,地上怎么会有那么多血呢?

许清凝那个秘密,所知之人不多,紫兰便是其中一个,她很快就想明白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紫兰:「沈大人你等等,奴婢去找药和纱布过来!」

沈雁书则闭上了眼睛。

紫兰回来的时候,沈雁书已经昏睡过去了。

她把止血的伤药洒在沈雁书脖子上,然后用纱布一圈圈给他裹起来。

不知为何,她竟焦急地掉下眼泪了。

「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