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重新问:“陛下刚才说要让宁指挥使搬进来?”
因为许清凝发现自己的护卫里出了奸细,在没有查出来是谁之前,把宁安放在身边,能保障她的安全,但她不会把这些人同婉儿说。
小丫头最藏不住事了,也不知怎么在宫里生存下来的。
但单纯的人,也有单纯的好。
许清凝喜欢这类人,好拿捏。
“是啊。”
婉儿歪着脑袋一想:“可宁指挥使他是个男人啊,让他进宫,是不是于礼不合?”
许清凝倒是没有考虑这点,毕竟她养的死士护卫大部分都是男人,只不过他们平时都隐藏在暗处,没被婉儿发现而已。
而且,她还没有把宁安当作成年男子看。
“宁指挥使知节守礼,他不会做出格的事。”
是吗?
婉儿心里不太确定。
她侧身看见走进来的紫兰。
紫兰也和婉儿一样的想法。
二人不谋而合了,她们可不觉得宁安是什么知节守礼的好孩子。
她们再同时看向许清凝,她正在认真批阅奏折。
唉,可怜的陛下,是一无所知啊。
……
这天夜里,宁安如愿搬到了许清凝隔壁,他们的卧室只有一墙之隔。
宁安对此很满意,无论发生任何事,他永远都会是第一个出现在她面前的人。
比如现在,他能和她一同共进晚膳。
婉儿站在旁边为他添菜,手腕有点颤抖,大概源自于骨子里的害怕,时不时会洒出一些。
宁安倒是不在乎这些小事。
这宫女太稚嫩了,估计是怕他吧。
皇宫里的碗筷杯具都是银制品,是为了防止有人下毒。
但宁安仍然不放心,他会在许清凝动筷之前去试吃食物。
如今他喝了半口汤,然后放下了。
“厨娘今日盐放多了些。”
婉儿有些发怵:“是……是吧。”
宁安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他明说了:“我的意思是换人。”
换厨娘吗?
不就是盐放多了点,就把别人撤掉,宁指挥使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婉儿心里这样想,面上还是不敢表现的。
“奴婢知道了。”
宁安见她似乎很想逃离,也对,这天底下谁不怕锦衣卫呢?
他罢手道:“你可以去请陛下过来用膳了。”
宁安搬进宫里后,婉儿都不想贴身伺候女帝了,因为难免会碰上他。
她胆子小经不起吓,决定自请去干那些更重的活。
许清凝由着婉儿去了,她随口问起宁安:“你对那小丫头说什么了,她都不愿意在我跟前晃悠,定是你吓到了她。”
宁安用那双湿漉漉又无辜的眼神看着许清凝。
“我什么都没说呀,是大家都怕我这身衣服。”
这身锦衣,彰显身份,意味着他们拥有生杀大权。
莫说是宫女太监了,即便是朝堂上的老臣,谁看见他锦衣卫不会心里害怕?
许清凝登基之后,并没有废掉酷刑。
她认为,乱世当用重典,何况自己是新帝。
如果她没有威慑四方的手段,底下的臣民不会老实安分,甚至有些要蠢蠢欲动了。
而那杀人见血却见不得光的事,许清凝都是交给宁安去办的。
她把宁安当做了自己的刀,最锋利的一把刀。
锦衣卫的名声比东厂好不了多少。
吉祥入狱的时候,天底下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他们庆祝这个阉党终于要死了。
那么宁安呢?
他为她做了太多违背天下道义的事、也为她背负了太多骂名,日后真的能功成身退吗?
许清凝在位之际,自然可以保全宁安,可她不在了呢?
她便是担心这点,才想让宁安跟南宫欢去西周,至少在西周,他能够重新开始了。.
想到这儿,她对宁安有几分愧疚。
“是我把你推向了这条不能回头的路。”
所谓的不能回头,是只能往前走、往上爬。
他一旦露出颓势,就会被所有人踩得万劫不复。
宁安:“我心甘情愿的。”
他把她喜欢的菜式都放到她面前去,“姐姐,凉了就不好吃了。”
许清凝这几日都没什么胃口吃饭,有些打不起精神来,她没吃多少就已经饱了,开始犯困。
人都说入了秋天容易犯困。
但宁安知道,她的身体是一日比一日萧条了。
他的医术比不过赵浩然,便寄希望于赵浩然能早日找到解药。
可这么久过去了,赵浩然也只是尽量缓解。
治标不治本,也没多大用处啊。
宁安把许清凝拉起来:“姐姐别睡,出去走走吧。”
他也不等许清凝同意,直接将她拉了出去。
皇宫很大,足够他们走上好几圈了。
许清凝知道自己不能多睡,她要多运动多锻炼,可她对宫里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来,每日都待在这里,再好看的环境也都看腻了。
宁安说:“饭后要散步,不然会积食,对肠胃不好的。”
道路两边的宫女们,看见这二人,纷纷退让避开,心底都在犯嘀咕。
这般亲密的动作,若说宁指挥使和陛下之间没什么,她们可不信!
不过,哪个皇帝不是后宫佳丽三千?
女帝多养几个男宠,好像也是很正常的事。
许清凝看见了宫女脸上微妙的表情,她再看向自己的手腕,意识到少年的掌心在发热。
许清凝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
“宁安,你知道的,我不能走太多。”
许清凝的腿疾,只有宁安、沈雁书和紫兰知道。
因宁安和沈雁书二人都是在左威私宅里见到她的,她当时重伤未愈,一眼就能看出来。
至于紫兰,是在照顾许清凝的过程中得知的。
宁安有些懊悔,没去在意许清凝为何特意抽出了手。
“都是我的错,我竟差点忘了。”
“没关系,我自己也经常忘记。”
时间久了,许清凝会不知不觉忘了那事,以为自己和正常人一样可以行走跳跃,可每当她步子过快过大,都会牵扯到骨痛。
她的腿骨,是被楚琼硬生生反复打折过,又耽误了很长时日才接好的。
每次一疼痛,她都会联想到楚琼。
是啊,她真是两辈子都忘不了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