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冲动

吉祥请求道:“陛下,如果可以的话,等奴才死后,将奴才的尸体烧成灰洒了吧。”

许清凝有些疑惑,她问:“这不就是挫骨扬灰了吗?”

吉祥:“奴才听宫里的老人说过,只要把这辈子的罪孽都散尽,下辈子投胎就可以重新做个完整的人了,奴才下辈子想做个完整的人。”

许清凝若有所思,她恍惚了很久。

直到身后来了侍卫。

许清凝既然出现在大理寺,自然就亮出了她的身份,这些侍卫不敢对她做什么,连看都不能,只能毕恭毕敬地站在旁边。

“陛下,我等要将这个犯人转移至天牢了。”

许清凝“嗯”了一声,她退出几步。

“你们带走吧。”

吉祥戴着镣铐被押走了,到目前为止,他心里对许清凝还是存在希冀的。

他希望女帝能开口将他救下,即便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

但,她不会的。

许清凝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奴才,去和整个朝廷体系以及新朝律法抗衡,没必要。

可她属实生气。

她转身就去找了沈雁书。

每日这个时间,沈雁书都是坐在官府里处理事宜。

他料到了许清凝会来找自己,提前让厅内所有人都退出去等候了。

许清凝进来的时候,沈雁书已经取下头顶乌纱帽,脱下外袍,是在自行请罪。

这不免让她更生气了。

他什么都知道,却还要这样做!

许清凝感觉体内的某些情绪再次被牵引出,她随手抓过一卷竹简,朝沈雁书身上砸过去。

这儿别的没有,书倒是很多,什么年代的都有。

她砸过去的这一卷,恰好是比较厚重的。

竹简边角的锋利,擦过沈雁书的额头,落了几滴血珠。

鲜红的血,从他苍白的脸上滑落。

偏他什么表情都没有。

连该有的疼痛、愤怒、伤心……这些都没有。.

他只是坦然承受了。

在许清凝看来,很具有视觉冲击。

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秘密,她有点享受施虐这个过程,但她归结于失魂香的后遗症。

对,不是她自己的原因,是失魂香。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

她也这么做了。

许清凝拔出房间里的唯一一把剑,架在了沈雁书的脖子上。

“沈大人,你是不是以为朕不会杀你,所以才敢肆意妄为?”

沈雁书比许清凝高了不少,当两个人同时站立的时候,他无法用平视的眼神去看她,所以他低着头,目光落在脖子上这把利剑。

他答。

“不是。”

许清凝声音激动了些:“那你还敢给我下药?你就是仗着我对你的几分愧疚吧。”

沈雁书:“陛下算计过臣那么多次,这一次之后,你不必有愧疚了。”

这大厅里没有人,沈雁书完全可以抢走许清凝的武器,就算有人,大理寺里里外外也都是沈雁书的亲信护卫。

他如果有了反心,她现在根本杀不了他。

可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垂手而立,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

沈雁书在无声地说着。

来啊,动手啊。

你来亲手杀了我。

杀了我,你就满足了。

……

许清凝仔细看的话,她还能看见沈雁书脸上浅淡的笑,里面掺杂着几分讥诮的意思倒是分不出来,她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对他并不了解。

她从未真正掌控过他,即便自己知道前世今生。

有些人的疯是摆在明面的,而有些人……藏在最深处。

许清凝的头开始痛,她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当剑刃在沈雁书脖颈上划出一道不浅的口子,血滴沿着剑身滑到她手上时,她竟然有种想去亲吻它的冲动。

但很快,有股强大的力量握住了她的手腕。

萧屿夺走了许清凝的兵器。

他站在她眼前。

“阿凝,别冲动。”

许清凝现在的感受,如同走在悬崖边边即将要掉下去,有个人强行将她拉了回去,不然她肯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剑被夺走了。

力量也被夺走了。

许清凝无力地靠在萧屿身上,“你怎么来了?”

萧屿来之前,本是怀着满腔愤怒的,许清凝彻夜没有回宫,真当他不知道吗?

所以他来这里,未必没有怀着几分“捉奸”的心思。

可事实,和他想象中不一样。

如果晚到一步,她很有可能亲手杀了沈雁书。

当然了,萧屿想过无数次让沈雁书消失。

可他不该死在许清凝的手里,更不该是死在她情绪失控的时候。

“跟我回去。”

萧屿把许清凝抱了出去,在要踏出门槛的时候,他才回头看了眼沈雁书。

白衣红血,病弱破碎,看起来下一刻就要没气了,偏偏眼神那样倔强,竟是半分示弱的姿态都没有。

沈雁书从头到尾都在表示:命在这儿,任君处置。

这个人,便是以这样的姿态诱引着她,他怎么不算高手?

萧屿莫名有种危机感,冷冷说了句:“别把自己弄死了。”

他们两人彻底离开后,沈雁书才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他的确让她动了杀气。

差一点,他就死在她的手里了。

沈雁书是在赌命,可未必没有报复的心思。

他赌的是,许清凝如果真的杀了他,她必然会感到后悔,放过沈府其余人。

可她要是没能杀了他,他不也就活下来了吗?

无论哪种结果,他都没有输。

输家,注定是她了。

他是在以臣服的姿态占据上风。

所有人都说他宅心仁厚,可他又不是真的圣人,在长久的压抑下,他的欲望并不比任何人少。

他会愤怒,会嫉妒,会痛苦,会想要不顾一切去得到点什么。

但也只是想想了……

他的所有欲望,都禁锢在这具身体里。

所以,那个男人敢赤手夺走她的利刃,敢将她牢牢抱入怀里,敢违背她的意念。

这些事,沈雁书都做不到。

他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门外的护卫冲了进来:“大人,你没事吧!”

任是谁看了这个画面,都不会觉得沈雁书没事,但他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转身坐在他原本座椅上,淡声道。

“把地面清扫一下,再把今日的案折拿过来。”